果然，在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程俊尧呼吸有些沉重。

    “我在姜源的公司。”他是思考了很久才出这些话的，顿了顿，他继续道，“姜源他们在开发讨论一个新产品，所以会有一些仪器的声音。”

    他特意解释了一遍。无论何时，他的话语永远都是那么温和。

    乔兰自嘲的笑笑。

    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就算是谎的时候，也总是那么逻辑严密。可是他怎么忘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这么安静，为什么连其他人话的声音都没有呢？

    强忍住心中的不快，乔兰扭头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她道：“你……还是算一个月以后回来吗？”

    “不，是二十九天。别忘了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多个时了。”他有意无意的用玩笑的方式，和她着正经的话。

    她微微一笑，原本醋坛子翻的心，在男人并不压抑的话语里，已经慢慢纾解。

    “俊尧，我……我很想你。”她壮着胆子出了这些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在晚上朦胧的时间里，她心翼翼的。

    她知道，他们的婚姻并不是起源于爱情，所以在她对他萌生爱恋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的心翼翼。

    阳光透过出租车的玻璃窗洒在乔兰的身上，她格外清醒，她很想知道，对方的回应是什么样子。

    “嗯，我知道了。”

    却没有想到，等到的是男人这样的答覆。

    所以，他并没有表达他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渐渐地，鼻尖又开始酸酸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高高的建筑，忽然间想到了席言，想到了他当着她的面，从高空坠落的场景……

    猛然间，心口那些男女情爱的心思，统统被这个场景淹没。

    爱情，在生与死的面前会显得很没有重量。

    甚至对于太多的人来，爱情两个字是奢侈的。

    手紧紧地攥住手机，呼吸变得急促。如果有一天，当程俊尧看到视频，看到她就是杀害席言的“凶手”，那么，他又会怎样对她？所以，她是不是应该逃走？

    更重要的是，当时席言的手机到底在谁的手里，而那个手机里，不就是存着她和席言之间最不堪的照片吗？

    想到这里，原本想追逐男人的心，瞬间停在原地。

    深呼吸一口气，她抬头玩着出租车的车顶，不自觉地摇摇头。

    这种想得到却又害怕得到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唇角开始显得苦涩。

    她问：“准备睡觉了吗？”她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纽约和D市正好是日夜颠倒，现在是纽约的上午，也是D市的晚上。

    “嗯，准备睡了。”

    “那个……谢谢你的准备，慈善基金……很不错。”其实她不喜欢，尤其是生活在安默的影子里，她非常不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里，已经渐渐听不出情绪。

    “好。”这个时候，她却忘记了言语。

    “那……我挂了。”她道。

    “嗯，二十九天以后见。”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声。是男人先挂断的。

    不过是一个正常的通话，可是不知为何，在乔兰的耳中，如同她被抛弃了一样。

    车子还在行驶，鬼使神差的，乔兰侧着身子往后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宗岩在跟着她……

    心房开始快速颤动起来。

    她始终不明白，沈宗岩这个男人的野心为什么那么大？她知道这个男人即便是被沈之承踢出了沈氏，但是还有足够的金钱度过余生，可是为什么他要程俊尧一半的财产，而他要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

    ……

    下了出租车，乔兰以最快的时间来到公寓。

    “怎么了，太太？”茱丽阿姨对于乔兰的忽然到来有些奇怪。她问，“您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乔兰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缓缓抬头，眼神有些迷离。

    “茱丽阿姨，你能和我一起去D市吗？就现在。”其实这个决定，她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为什么？先生不是给您安排了工作吗？您……不喜欢？”对于乔兰的这个决定，茱丽阿姨似乎有些不大支持。

    乔兰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

    她道：“我就是想俊尧了。一个月……太长。”她明白，对于自己的丈夫，她想靠近却又想逃离，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喜欢在二十九天以后，程俊尧给她一个冰冷无情的回复。

    她宁可，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坠入深渊的……

    她也承认，这也不过是自己想牢牢地占有自己丈夫，无时无刻都不想在他身边的借口……

    呵，女人啊，在爱情面前，可真是会糟践自己……

    面前的茱丽阿姨点点头。

    虽然她跟着程俊尧的时间很长，但是到底，她并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乔兰才是，所以她也只能遵从。

    “那我现在就让人订机票。”茱丽阿姨道。

    “好，对了，别让俊尧知道。”着，乔兰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思索良久后，她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其实，不过想证实，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去看安默，是不是真的不爱自己罢了。

    “好，我明白。”

    “墨也一起去。孩子也需要爸爸。”乔兰补充了一句，所以看在孩子的份上，这个男人应该不会那么无情，对不对？

    ……

    晚上的时候，乔兰、茱丽阿姨还有墨一起上了前往D市的飞机。

    只是让乔兰意外的是，在候机室内，她看到了慕薇。

    而这个时候，慕薇也看到了乔兰。

    “您好，程太太，您也去D市？”是慕薇想走过来的，她走到乔兰的面前，微微颔首，最后又慈爱的看了一眼墨。

    乔兰也礼貌地站起了身子。

    “是，好巧。”原本两个人是雇佣关系，可是现在，却忽然间变得亲切，许是在异国他乡，他们的肤色都是相同，言语都是相同的吧。

    她完，朝慕薇的行李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慕薇行李的边上。中年女子脸色苍白，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这位阿姨……是你的妈妈？”慕薇和中年女子有着相似的脸庞，不用猜也知道是慕薇的妈妈。

    慕薇点点头，“是。”

    “她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助？”乔兰本就是医生，看对方的脸色，大概猜到是内脏出了问题。

    慕薇有些无奈地耸肩，“没办法，omao病了。所以这次算去D市看看。”完，很坦然的笑笑。

    只是，慕薇并不会告诉乔兰，她之所以带着自己的母亲离开纽约前往D市，一来是为了治疗，毕竟在D市的治疗价格要比纽约便宜很多，而且还可以试试中医的方式。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想躲避沈宗岩。

    沈宗岩这个男人，她终究是怕了。

    所以好在自己现在手头上有十几万美金的存款，如果自己母亲在D市治疗，而且同时自己也在D市工作，相信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比纽约轻松很多。

    此刻，乔兰的眸光不自觉地凝滞了一秒。她知道如果继续问下去，似乎有些不大礼貌。

    这个时候，机场的广播已经响起。

    “要登记了，走吧，一起。”乔兰道。她完，已经扶起了慕薇母亲。

    她早已看出慕薇母亲行走困难，所以光是慕薇一个人要带上她母亲上飞机，还是有些吃力的。

    慕薇很是感激。

    “谢谢您，程太太。”

    “谢什么。以后直接叫我乔兰好了。毕竟……我们两个人的岁数相差并不是很大，被你叫着程太太，感觉我好像年纪很大。”她半开玩笑的着。

    “谢谢你乔兰。”像是朋友。

    ……

    慕薇和母亲做的是经济舱，而乔兰一行自然是在头等舱。

    到了头等舱以后，乔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太太，其实那些事情，您完全可以叫上我。”茱丽阿姨有些歉意。她觉得那样的体力活应该是她一个佣人来的，可是奈何她手里还抱着宝。

    乔兰摇摇头，“什么是那些事情。我是医生，帮助病人本不是应该的吗？”

    茱丽阿姨尴尬的点点头，自觉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语。

    旅程很安静，也很快。

    很奇怪，平日里闹惯了的墨，今天却出奇的安静。

    “看来啊，是我们墨太想爸爸了，所以才会这么安静。”茱丽阿姨很是自豪的着，毕竟原本已经做好了扰到其他乘客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墨却出奇的配合。

    她一边着，一边认真地看着墨，“还真别，墨真的是越来越像先生了。以前啊，我总以为席先生是这个世界上和先生最近的人，现在才知道，其实我们的墨少爷才是……”

    乔兰的心口“咯登”一下，只席言两个字，让她本事平静的心再次坠入了深渊。

    此刻是晚上，机舱已经黑暗一片，很多人戴上了眼罩入睡，乔兰也要了一个眼罩。

    可是闭眼，满脑子都是席言的画面。坠落，血型，破碎的玻璃……

    ……

    飞机再次开始颠簸。乔兰扭头看了看窗外，发现晴空万里。

    D市，到了。

    飞机已经子啊跑道上滑行。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却依然悬在原地。

    所以，到了D市，她应该怎么办？是直接去找程俊尧吗？还是，自己偷偷地找个酒店，继而偷偷地跟踪他的下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找他的白月光。

    她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她真的变成一个女福尔摩斯了？

    她讨厌这个样子。

    思前想后一番，她最终算拨通程俊尧的电话。

    飞机的广播里再次响起了空姐温柔的声音，乔兰也丝毫没有心思理会。她开手机键盘，按下一个熟悉的号码？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本能地以为是程俊尧，可是一看，却显示“慕薇”两个字。

    “怎么了慕薇？”她不是在同一个机舱里么？所以这个时候她电话是什么事？

    “乔兰，你能马上过来吗？我母亲出了点状况！”慕薇的声音已经啜泣，她的母亲忽然间呼吸困难，而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就是乔兰，乔兰是一声，她是知道的。

    “好，马上。”乔兰想也没想就挂断了电话。

    她第一时间冲到了慕薇的位置边上。此刻，慕薇的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而空姐们也是手足无措。

    “刚才在广播里找有没有医生，可是却没有反应……”其中一个空姐又紧张又无奈地着。

    “我来吧，我是医生。”乔兰已经走入了人群，入眼，便看到了慕薇无助的眼神。

    “乔兰，我妈妈……”

    乔安的目光锁定在慕薇的母亲身上。她俯下身子，快速检查一番后，松了一口气。

    “目前情况还好，只是短暂昏迷，不过等下了飞机以后，要第一时间送往医院。”

    “好，好，一定。”

    这个时候飞机已经挺稳，不少乘客已经走出了机舱。

    乔兰给茱丽阿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先安顿好墨，而她则扶着慕薇的母亲一起走了出去。她明白，现在的状况，慕薇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慕薇满心感激。

    “乔兰，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乔兰自然地笑笑，不自觉地会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急诊室实习的日子。

    “没事，我习惯了。”帮助病人，似乎成为了她的本能。

    ……

    她了一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将慕薇母亲送入急诊室，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门外的时候，她抬头，看着D市阴沉沉的天空，心底总感觉闷闷的。D市的天气总是多雨，和纽约比较，这里的气氛总是那么的压抑。

    她会很自然的想到当年沈之承、安默还有程俊尧之间三个人的故事。在D市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满城风雨。

    现在的D市很平静，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还是再出演一场狗血剧。

    她想了很多，想着想着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女人的嫉妒心啊，真是可怕！安默是她的救命恩人，什么时候，她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嫉妒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算和茱丽阿姨通个电话，想确认他们的具体位置，可是就在这一刹那，“D市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她忽然想起暖暖曾经过，安默现在还在这个医院治疗……

    所以，自己的丈夫，现在是不是还在这个医院陪伴呢？可是，就算程俊尧在这个医院，就算他在看安默，她有必要这样斤斤计较吗？

    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想，心中便越压抑的难受，越想放开，却越是放不开……

    最终，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润，即便是有淡淡的沙哑。

    “俊尧……”她可以拉长了声线，忽然间像一个女孩一样憧憬着那些泡沫一般的甜言蜜语。

    “嗯。”他的话语淡淡的，仍旧和她的语气不一样。

    好在，她也习惯了——至少她已经明白了，在纽约的时候，这个男人给她的应该是假象吧。

    “你在哪里？”她问。

    “还在酒店。”

    “嗯，睡得好吗？”

    “挺好的。”

    “好。”平淡的话语再次陷入无言……

    抿了抿唇，乔兰想再次些什么，可是却在抬头的一刹那，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背影太熟悉。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呵，果然，她的丈夫还是欺骗了她。

    其实，她很早就会找到了这个谎言，她用尽一切办法去寻找真相，可是后来呢，不过是把自己伤的更深罢了。

    忽然，起风了。

    “刷刷刷……”D市的大风吹在枫叶树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也同时响在乔兰的听筒里。

    看，这个时候连风都跟着她作对，连风也告诉她，自己的丈夫心里放着的，是别人……

    她明了了。

    快速转身，希求在男人发现之前，将自己好好隐藏。

    走到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她离开了……

    可是，她并不知道，其实在走廊的那一层，有一双眼睛也发现了她的踪迹。

    她在听筒里听到了风声，而程俊尧也在自己的听筒里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他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和自己在同一个地方。

    他快速回头，竟也发现了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只是，此刻程俊尧的心情并不是失落，而是有些嘲讽……

    他一定不会告诉这个女人，在席言去世后的一周里，他在病房里到底做了什么，而且，他也不会告诉这个女人，他所知道的，远远比她想像的要多很多……

    ……

    晚上，路易斯酒吧。

    吧台上，陆少谦坐在中间，一边是程俊尧，一边是陆少璟。

    程俊尧是不喝酒的，所以他只点了一杯果汁，所以在充斥着酒精的空间里，他想的格外清新。

    而此刻的陆少谦和陆少璟，显然是有些喝大了。

    “我，老三，咱们是有多久没有在这个酒吧相聚了。”陆少谦伸手勾住了程俊尧的肩膀，道，“我记得最后的那一次，应该是之承也在，那个安默也在吧。”

    程俊尧抿了抿唇，嘬了一口饮料，却没有回答。

    陆少谦也不理会，继续道，“真是想不到啊，你们两个男人都是痴情的种。呵呵……呵呵……”

    他自顾自地笑笑，却没有想到，几个呵呵就将气氛陷入了冷场。

    好在他的酒量不错，很快意识到了方向的错误，便问，“我老三，你……你跟乔兰的婚姻怎么算？”他的贼兮兮的。

    果然，程俊尧的眸光顿了一下。

    “现在还没有做好算。”这个酒吧现在是方俊的，也不大，周围没有其他人，所以现在也算是半个包场。

    而这样的地方，正好是男人最容易吐露心事的地方。

    空气里，爵士乐既然继续，程俊尧的眸光变得越来越沉。

    “呀，什么叫没有做好算？，是算甩了送进监狱，还是算保留着成为你的真爱？”陆少谦半开玩笑的着。

    程俊尧的眉头微微拧紧。

    “现在……主要是还没有调查清楚。”

    他完，再次举起手中的玻璃酒杯，他的眸色沉沉，看着杯中半透明的果汁，忽然间有些自嘲。

    其实他和乔兰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如同这个果汁和玻璃酒杯的关系——果汁却放入酒杯，显然多少还是不合适的。

    事实上，就在席言坠楼的第二天，他就命令自己的下属彻底调查席言坠落的真相。结果显示，席言坠落的那一刻角度确实是监控死角，但是他们多少还是找到了线索。

    有监控显示，乔兰是和席言一起出去的，而出来的时候，却是乔兰一个人。显然，席言案发的时候，乔兰是在场的。

    程俊尧不是没有想过乔兰意外坠亡的可能，可是如果是意外坠亡，乔兰为什么不和他坦白呢？所以，她隐藏的原因，是不是她真的是凶手？

    而更加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乔兰居然还和沈宗岩有着联系。他早已确定，沈宗岩事先曾给席言下过陷阱，所以，这次席言的坠亡，难道真的是沈宗岩和乔兰共同的阴谋？

    越想，程俊尧的心便揪的更紧。

    他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乔兰和他已经有了孩子，他永远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杀害弟弟的凶手呢？

    “喂，阿璟，你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陆少谦见程俊尧没有反应，就觉得这个闷葫芦实在是没有意思，想了想，便转而询问自己的堂弟陆少璟。

    陆少璟愣了一会儿。

    “没有。”

    “哦，没有啊，那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陆少璟摆摆手，“不用不用。”

    “有意中人？”

    “嘿嘿，算是吧。”

    “不？出息！”

    ……

    乔兰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茱丽阿姨找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酒店。

    “墨睡了吗？”乔兰问。

    “嗯，已经睡下了。”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俊尧。”乔兰已经做好决定，算明天就去询问程俊尧的住处，也告诉他自己是来找他的。

    洗漱一番后，她算入睡，即便时差还没有调整，现在根本没有睡意。

    “笃笃笃”，却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乔兰起身，思索一番后开了房门。

    “俊尧？”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程俊尧会先找到她。

    “你……”她不知所措。

    男人的眸光沉沉，他看着乔兰，很久以后，他没有情绪的开口，“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和沈宗岩的事情……”

    沈宗岩？只听到这三个字，乔兰的心坠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