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炽烈如火
桑天好什么都算准了, 就是没算到,他女儿的男朋友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桑枝回去的时候,容徽就站在她的身后。
“那子没送你?”桑天好向她身后张望了两下, 并没有看到今天中午见过的那个男生。
“送了,”
桑枝有点心虚地声,“送到楼下就走了。”
桑天好点了点头,抹着下巴, “还挺自觉。”
“……”
桑枝偷瞟了一眼身后的容徽。
见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她转头就将书包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扔, ,“爸爸我先回房间了。”
妙妙飞快地从猫窝里钻出来, 追着桑枝跑。
在桑天好的印象里,这只胖狸花就是一只懒猫,他平时也不怎么见它有这样兴奋的反应, 也就是做昨天他亲眼见它往桑枝的房间跑, 还在那儿扒拉窗子。
也亏得它, 他才发现了自己女儿的这个“秘密”。
桑枝一关上卧室的门, 转头就看见妙妙已经扑进了容徽的怀里,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容徽已经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抱着怀里的那只猫时, 他的神情或许也曾有一丝柔和停留。
那毕竟,是他最孤寂的时候,唯一陪着他的猫。
桑枝坐在单人沙发上,把自己刚刚顺手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递给他, 自己则一手撑着下巴,望着他和他的猫。
躲避着妙妙故意捣乱,伸出来的猫爪,容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有些冰,他喝过之后,嘴唇就显得越发绯红了一些。
他抬眼,见桑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一下嘴唇,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桑枝却只是撑着下巴,望着他傻傻地笑。
你看窗外,这夜的月像什么?
像是投在他身上的灯影柔光般动人,令他多多少少褪去几分尖刺,少却阴郁,终于像是一个活在红尘里的人。
有温度,却又仍旧不染烟尘。
桑枝每一年的生日,都过得很开心,因为她拥有爱她的家人,朋友,还有那几个叔叔……
而这一年又不太一样,
她有了容徽。
桑枝忽然拿出手机,站起来后就又直接蹲在了容徽的旁边,她开了手机的拍摄功能,手机的摄像头照着桑枝白皙莹润的面庞,也照着少年漂亮的眉眼,以及他怀里那只胖猫。
“容徽,你笑一下呀。”
桑枝。
可容徽看着她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却半晌都没能挤出一个笑容来。
桑枝试了好几次,都被容徽僵硬的表情给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她只好放弃,“算了,你不笑就不笑吧,不笑也好看!”
她干脆又指挥起妙妙,“妙妙,你把你的右爪抬起来,快点。”
妙妙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还是容徽把它的爪子抬了起来,它才懵懂地举着爪子,被迫营业。
一张照片定格的是桑枝露出八颗洁白牙齿的灿烂笑容,还有容徽那张没有过多表情,眼睛里却映着灯光影子的模样,以及妙妙一直举着爪子,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镜头的样子。
但桑枝放大照片,却在自己的锁骨上方看见了那一抹淡金色的字迹。
容徽两个字,如此明晰。
桑枝顿时就把手机举到容徽的眼前,“你看看!怎么照个照片出来这上面都还能看得到?”
“你快点给我弄掉!”
桑枝拉了拉他的衣袖。
容徽垂眼瞥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半晌才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再悠悠地一句:“不要。”
桑枝气得就想去书桌上放着的笔袋里找记号笔出来,往他脸上画。
但他却攥着她的手,令她一时挣脱不开。
“哪怕你弄的是我的名字也好呀,我就当是个纹身了,还挺酷的……”桑枝声道。
容徽却并不言语。
下一秒,桑枝不防他手腕一用力,她整个人就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原本就趴在他怀里的妙妙顿时就被夹在了中间,它被挤得发出一声:“喵?”
然后就赶紧跳下了藤椅,跑到另一边去玩儿沙发上坠着的毛绒球球去了。
这一刻,容徽忽然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房间里静悄悄的,桑枝的呼吸稍稍凝滞,而她却眼见着他捏着她的食指,隔着薄毛衣,在他的锁骨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那是她的名字。
那一瞬,她的指尖就像是涂抹了足以浸润骨肉的金粉颜料般,最后一划落下,她就亲眼看见她的名字显现在他的锁骨上方,同她一样的位置。
她的指腹,甚至毫无衣料的阻隔,就贴在他的锁骨处。
“你……”
桑枝不知道为什么,她动了动唇,脸颊忽然发烫,隐隐透出几分微红。
他此刻正低垂着眼,像是在认真地量着眼前的她,他双眼皮的褶皱舒展开来,眼皮像是泛着微微的粉,晕到眼尾时,就更添了几分莫名的薄红,而他的那双眼瞳深如夜色,又如缀天星。
桑枝几乎移不开眼。
“这样就公平了,是吗?”她听见他忽然开口。
桑枝看着他眉眼含笑的模样,大脑在这一瞬几乎停止了思考,她晕晕乎乎的,好像也没能琢磨他的这句话。
但是……好像还是有一点点不对劲。
她终于反应过来,“公,公平什么呀?我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让你把这个给我弄掉!”
容徽直接捏住她的脸蛋。
桑枝眨眨眼睛,忽然又忘了自己要些什么。
他低眼瞥见自己锁骨上方微微闪烁的淡金色字迹,却有些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桑枝捂着自己的脸颊,半晌都不出一个字。
但到底还是没忍住,也凑过去亲了他的嘴角一下,然后捂住眼睛,笑起来。
容徽陪着桑枝,等到了凌十二点。
她十八岁的第一天。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容徽也迎来了他认识桑枝后第二个生日。
桑天好或许是听了桑枝跟他起的那些发生在容徽身上的一些事情,也渐渐地对这个看着沉默,不善言辞的少年有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听见桑枝起他的生日,他那会儿握着电视遥控器,有些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句,“那他那边儿有人给他过生日吗?”
桑枝还没话,他就又道,“要是没有的话,你就把他叫过来,咱给他过。”
桑枝当时愣在那儿,半晌没回过神。
桑天好被她那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你看着我干啥?还不去给他电话?”
“谢谢爸爸!”
桑枝一下子跳起来,高高兴兴地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考虑到容徽的胃已经脆弱到了一种吃什么就会吐的程度,桑天好特地给他炖了一锅好汤,再炒了几个清淡点儿的菜,考虑到桑枝的喜好,他又弄了两个川菜。
等容徽过来的时候,他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几乎有些回不过神。
或许是曾经那个家给过他的回忆太过糟糕,令他几乎都要往了人间烟火的味道,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些热腾腾的饭菜间氤氲缭绕的热烟。
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他闻到食物的味道,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厌恶。
桑枝其实有点担心,她怕容徽真的吃了这些东西后,又呕吐不止。
那会儿她太开心了,几乎忘了这件事,可这会儿当着桑天好的面,见他专门替容徽做了这一桌好菜,她又什么都不出来。
她这样一副纠结的模样落入容徽的眼中,在桌下,当她伸手过来拉他衣袖的时候,他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上次确实是不知道你胃病这么严重,才让你喝了酒……这次啊,咱都不喝酒了。”
桑天好特意盛了一碗汤给容徽,又给桑枝盛了一碗。
“这汤啊,我可炖了不少时间,也算是我拿手的汤,你们都尝尝。”
容徽的手捏着汤匙,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桑枝连忙问他。
“嗯,”
容徽应了一声,大约此刻的心是暖的,他的眉眼又柔和了一些,看向桑天好时,他认真地:“桑叔叔,谢谢。”
“谢什么呀,你觉得好喝就成。”
桑天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会儿也乐呵呵的,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了,然后就跟容徽聊起了天。
无论他什么,容徽都会回答。
虽然语句简短,但也并不影响什么。
“吃菜啊你,你看啊,这都是我弄的清淡些的菜,专门儿给你做的。”桑天好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到他空空的碗里。
正在吃排骨的桑枝忽然抬头,欲言又止。
容徽轻瞥她一眼,随后便在桑天好的目光注视下,将碗里的菜吃了。
这一天,大约是容徽这辈子最不真实的一天。
他喜欢的女孩儿和她的父亲笑容灿烂的,在灭了灯光,只余下蛋糕上的憧憧烛火的光影间,给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生日快乐歌。
他呆愣愣地站在那儿,眼见着她面前的女孩儿忽然伸出手指把奶油抹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和她爸爸一起哈哈大笑。
“容徽,许愿啊。”女孩儿望着他,眼睛里的光芒是比蛋糕上的蜡烛的光还要清澈漂亮的影子。
桑天好也在催促他,“臭子你快点儿。”
于是那一刻,他闭起眼睛,这辈子如此认真的,许下一个生日愿望。
他不贪图更多。
只要这这一个。
可凡人许愿,都是祈求于天,寄期望于神明。
那原本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事情。
而他本就是神,所以他的这个愿望,只能由他自己来守护。
他想留住现在这一刻,想要自己此后的岁月都该像此刻这样平和宁静,想要永远守在她的身边。
哪怕青丝白发,哪怕辗转轮回。
蜡烛所有的光芒熄灭的那一刻,
容徽告诉自己,这就足够了。
因为对食物的生理抗拒,所以容徽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洗手间里呕吐不止。
后来他洗了脸,站在盥洗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湿润,发梢还滴着水珠,鼻梁上有水珠流淌下来,他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桑枝敲了敲门,听见他稍有些嘶哑的嗓音时,就拿着毛巾走了进来。
她拿毛巾擦拭着他看起来有些苍白的脸,“容徽,你还是很不舒服吗?”
容徽在她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就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态,一动不动,但见她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担心,他又动了一下喉结,像是想些什么,却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桑天好的声音:“容徽,你没事儿吧?要不咱上医院去看看吧?”
这一刻,容徽忽然俯身,下颌抵在桑枝的肩头。
桑枝一愣,此刻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见他忽然开口:
“桑枝,我很开心。”
嗓音有些哑。
这时桑天好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不防看见这样一幕。
桑枝红了脸,赶紧松开了容徽。
桑天好的神情变了几变,但见容徽微红的眼眶,他最终憋出一句:“那个,”
“臭子我告诉你啊,生病归生病,但咱们可是男人,不能借机撒娇知道不?”
桑天好干脆把桑枝拉出去,“你出去给他倒杯温水,别在这儿待着了,我来照顾他。”
然后他就夺过桑枝手里的毛巾,往容徽脑袋上一扔,来回地揉了几把。
“……”容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言不发。
孟衍来时,桑枝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但见她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她原本半睁着的眼睛骤然大睁了一些,却又紧接着了一个哈欠。
“殿下,夫人。”
孟衍本能地行了礼,然后就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桑枝,“夫人,这是您的衣服。”
因为夏氏和明氏知晓容徽的生辰,便要共同给容徽办一个生辰宴,就设在明氏宗门。
容徽是晚饭后才跟桑枝起这件事情。
“原来有人给你过生日啊。”桑枝当时正在帮他整理头发,听了他的话,就哼了一声。
容徽其实并不想让他们办什么生日宴,但此番的生辰宴,却并非那么简单。
他需要借助这样一个机会,去引出一些人,解决一些事。
今夜,本就不会平静。
容徽原本没有算让桑枝去,但她听了,却心生好奇,想去宗门里看一看。
“让我去吧,好不好?”
那时桑枝可怜巴巴的模样落在他的眼睛里,他就不出拒绝的话了。
到底那些也不是什么不好对付的人,他索性也就由她去。
就当是带她去看看热闹了。
“怎么还要换衣服吗?”桑枝接过来,看见里面是一件殷红的长袖衣裙,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好漂亮呀!”
她也不问为什么了,开开心心地就去换衣服了。
当她回来的时候,就见容徽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摆都收进了深色的长裤,他站在那儿,就好像她曾经第一眼看过的他那样。
少年疏冷的眉眼,却比月亮的华光还要动人。
她却不知,此刻她乌发红裙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到底掀起了怎样的粼波。
红色的衣裙到了腿的长度,衣袖很薄,如纱却又不似纱,好似拢着更加细腻柔滑的光泽,衣袖有更深颜色的丝带穿插着在袖口收紧,裙子是对襟的设计,金色的绣线在她胸前勾勒出逢生花的轮廓,又在裙摆上绣着点点的星子般的图案,好似一团炽烈的红铺开,点缀其间的火星子便已经要燎人心原。
“好不好看呀?”
桑枝跑到他的面前来,兴冲冲地问。
彼时,容徽弯起眼睛,“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 桑天好:臭子挺会啊?你不知道男人流血不流泪?生个病就在我女儿面前装乖撒娇???你以为我女儿吃这一套??
桑枝:我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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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更新送达,我们明天见鸭!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