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完结章】黎明
李康元乘着一条白色的船消失在了海面上。
白船……又是白船。
二十年前, 一切都从那条白船上开始。那场意外,那笔钱,几个各怀心事的人,共同搏命。
展扬拿起手中的皮夹仔细看了看。他认得这东西是老物, 在那个年代价值不菲。他在家里也曾见到被水浸过的这样一只旧皮夹。
而李康元身上的这只皮夹常常被他放在康哥酒吧的吧台内侧, 他时不时会开看看。展扬本以为这是装零钱用的,李康元时常查验只是对钱细心,没想到却是为了看着这张女人的照片。
虽然磨毛褪色, 却保护得很好很完整,可见他格外珍视,甚至极少带在身上。
他今天带着皮夹离开酒吧,显然并没准备再回去。
迎着有些辣眼的海风,展扬远望了一眼李康元所指的那栋建筑——掩映在万树丛中,只露出一片红色屋顶的白鹭庄园,一面靠河,远处是海。
他深吸两口气, 头也不回地沿着海岸线,朝那片红色屋顶奋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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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哥, 滨海新城公安来人了, 在前面等着呢。趁路上人少,咱们把他截下来吧!”
王帆留了两个人在转运站继续搜查。他自己开的商务车带着另外两名同事尾随着那辆黑色轿车进了滨海新城后,立即请求了这里的公安进行增援。人多了底气足了,王帆开着车紧追不舍,渐渐行至人际车辆稀少的路段。
周围一辆车都没有, 可见这辆车是单独行动,现在是抓捕的最佳时刻,同事立即提醒,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车上有几人?”王帆有些迟疑。倘若里面有“庄家”还好,如果没有,非草惊蛇不可。他已经把宝押在了这辆车上,这番如果没抓到,负荆请罪是少不了的。要是惊动了“庄家”让他跑了,衣服就真的保不住了。
“有几个人咱也得扒出来看看才知道。快点儿,机不可失。”同事煽风点火,王帆一股气涌上来,脚踩油门,车辆突然加速。座下的商务车立即超过了前方那辆黑色轿车,在十字路口前方不远处一个漂移,黑色轿车发出刺耳的制动声响,被迫停下。
“开车门,趴下!”车门开,王帆和其余两人一齐冲下了车。三个人都带了枪,三把手|枪从三个方向直指着轿车,绝无死角。
驾驶位车门被缓缓开一条缝,王帆迫不及待,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从驾驶位拖了出来。
司机没有反抗,被王帆结结实实按在了地上。而其余两个人迅速拉开后座车门:“王哥,后座上没人!”
“没人?”王帆大吃一惊,心下一沉,脸色也跟着骤然暗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早有准备,他们被调虎离山扑了个空。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庄家”在转运站跑了……幸亏他留了一手,在转运站早就埋伏了人,可现在行动已如箭在弦上,必须中目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帆咬着牙,额头青筋暴露。希望渺茫,现在只能指望转运站的兄弟了。
他怒不可遏,把地上的人一把揪了起来瞪着,却又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魏璇那个司机吗?
多半只是他们用来金蝉脱壳的炮灰。
“‘庄家’原来就是你?”王帆暴跳如雷,指着他的脑袋,“哥找了你这么久,可算把你给抓着了。你犯的这些事儿足够你判十个死刑了,我现在就崩了你,你也不亏。”
封龙自然不认得王帆,但他盯着王帆手里那把枪,知道这气势汹汹的子肯定是警察。
刘宏这混蛋,还有那个老东西,完全没准备把他当作自己人,竟用他引了一屁股的警察,转手就把他给买了,还把最脏的脏水往他身上泼!
封龙背叛了心狠手辣的丁老太太,却没想到他们会过河拆桥,把他利用完就当垃圾一样丢掉。这两个丧良心的狗东西,注定不得好死……
“……白鹭庄园,”封龙红着眼睛,愤怒地喘着气怒吼,“他们去白鹭庄园了,找魏璇拿密钥。”
“密钥是什么东西?”王帆知道他急于把脏水甩掉,如今很可能会知无不言,继续追问。
“是X-web。”不是自己的事,封龙当然交代得痛痛快快,“丁老太太他们母子给那老东西洗钱的工具。”
王帆手里的枪又指了指:“老东西,谁是老东西。”
封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知道多少吐出去多少:“周雪琛,他手底下有条办事的好狗,是开人力资源……讨债公司的,叫刘宏。”
人力资源公司,实际上就是为了方便自己雇手吧?
“带走!”王帆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庄家”和人质果然都是存在的,他这一趟还有机会,不算白来。
但完全没想到的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庄家”竟堂而皇之地在警方的眼皮底下乱晃,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医科大学药物研究院的教授,周雪琛!
怪不得他屡次出击,却没有一次抓住“庄家”。他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
手机里那个窃听程序,让他从鑫阳制药查到了药物研究院、查到了展扬,唯独没有怀疑过周雪琛。
他这个人,藏得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回想起展扬第一次向他介绍周教授,对方和善斯文、儒雅又博学,对药物侃侃而谈的样子……他不禁不寒而栗。
“去白鹭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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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璇的白鹭庄园是蓝风惠送的,依山傍水、远望大海,是一栋不算太新的老房子。
他做了简单的修缮和扫,目前庄园里雇的人还不算太多,设施也不算太完善,但已经五脏俱全了。
魏璇喜欢这幢房子的味道。有年代感的房子,比起新房更有岁月感,坐在大露台装饰而成的餐厅中饮酒,楼台凌空,下方是河流,对面是郁郁葱葱的青山。河流在远方入海,凭栏远眺,绕过重重绿荫和礁石,可以看得到曲折碧绿的水路与一片深湛的蔚蓝相接,这般幽远的景象是繁华市区根本看不到的,比起林立的高楼和如光海般的霓虹,更加令人心潮澎湃。
在美景之中极目远眺是丁老太太的癖好,魏璇更喜欢居高临下,在云端观景,那仿若神明的视角能给他纵览人间的感觉。
他如今总算自由自在,这人间的美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此刻他竟也觉得身在画中也不错,别有一番风味。
“魏总,尝尝这个吧。”坐在魏璇身边的美貌女子端着一杯冰激凌捧到魏璇面前,语带娇嗔。
“我不吃甜的,”魏璇轻蔑地笑笑,“那都是你们女人吃的东西。”
“那就吃点咸的。”坐在另一边的浓妆女人从下午茶盘子里拾起配酒的咸梅子递到魏璇嘴边,端着冰激凌的女人竖起柳眉。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有佣人从会客室进来:“魏总,外面有个沈姐自称您的秘书,要见您。”
沈溪擅自来他的私宅,魏璇很不高兴。他慵懒地看了佣人一眼:“叫她去公司等着我。”
“她公司出了大事,今天一定要见您。”
大事?什么大事,他听前几日丁老太太带着封龙砸了卫迅娱乐……呵呵,可惜那家公司归不归他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那老女人的东西,他完全可以弃之如敝屣。
“带她到这儿来吧。”魏璇懒得动弹,端起酒杯,无精采地吩咐。
今天过后就告诉她别来上班算了。反正卫迅娱乐那间董事长室,他也不算再回去。
三辆轿车停在白鹭庄园门口,沈溪被推下了车。刘宏要她利用秘书的身份去把门叫开,沈溪畏畏缩缩,但好在看门的只有一个人,她以为只要好好哀求,多半还是能动的。
她看了一眼车上一身灰尘的白纨素。她嘴上的胶带虽然没了,身上的绳子却加了倍。车子从转运站开往滨海新城,她战战兢兢一夜没合眼,白纨素倒是心大得很,未进饮食,竟还在车上呼呼大睡。
看着她的两个保镖一直坐得笔直,却见她把腿蜷上座位,一会东倒一会西歪,把他们当枕头,一张脏兮兮的脸睡得粉红。
两个保镖尴尬万分。好不容易沈溪下了车,其中一人推了推白纨素,把她叫醒。
“魏总请您去露台餐厅。”佣人叫沈溪进去,她这才松了口气,两辆车长驱直入,直奔白鹭庄园那栋主楼。
进了庄园大厅,刘宏恶狠狠瞪了一眼沈溪,吩咐两名手下:“带她走!”
他早就看这丫头讨厌。她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倘若一会嘴碎再多什么,他还得费心收拾。过河拆桥是他最惯用的伎俩,既然她已经物尽其用,就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身后那两人会意,一把拉住了沈溪。
“魏总,魏总!”沈溪知道凶多吉少,大声呼救,却被那两名保镖像老鹰捉鸡一般拎出去了。
“看什么看!”刘宏冷冷瞪了一眼白纨素,推着她往前走。
带路的女佣人吓得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现在白鹭庄园里服务的人并不多,一下子闯进这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她惊得魂飞魄散,刘宏心急,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赶紧带路,不然连你也一并扔出去。”
女佣人连滚带爬,大气也不敢出,双腿颤勉强起了身,带着他们去了露台餐厅。
魏璇正在露台餐厅品酒,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汹涌凌乱,酒杯被猛地放在餐桌上,他立即警惕起来。
刘宏从会客室破门而入,远远就看到了露台餐厅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餐桌另一端,魏璇正端坐着,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魏总,你好啊。”他磨着牙冷声笑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看见进来的是刘宏,魏璇立即面若寒冰地站了起来。
“我今天来见你,是奉了老板的命令,找你拿一样东西的。您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吧?”刘宏假意礼貌,“拿出来吧。”
魏璇亦回馈了礼貌的一笑:“什么东西?我两袖清风,手里可从来都没有别人的东西。”
刘宏脸色立刻变了,狰狞道:“好一个两袖清风。你跟我老板可一直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攥着那笔钱,你也跑不了。”
魏璇抬起头来,爽朗地大笑。笑痛快之后才正眼看着他,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你们想多了。我何时帮老先生做过事?这些钱没经过我的手,所有的‘货’也没经过我的手。运货的车是魏氏慈善基金会的,出事的地方是鑫阳制药厂,现在剩下的原料,都被老先生运进了医科大学药物研究所。洗过钱的卫迅娱乐已经被我转移了主要资产,试问哪一样和我有半点关系?……什么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才是一条黑绳上的蚂蚱。脏的是你们,只有我,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自始至终都会是干净的!”
刘宏恍然,扮猪吃老虎的竟然会是他?假意亲近并处心积虑,用阴暗的手段步步算计,将他们几人逐一颠覆的,竟会是老板最不设戒备的魏璇。他禁不住勃然大怒:“魏璇,你连你的亲妈也能算计……?”
提到丁老太太,魏璇笑意全无,眼中的精光凌厉了几分:“那又怎么样?!我不算计你们,不设计甩掉你们,难道一辈子做你们的傀儡,为你们永无止尽的欲望和尔虞我诈的绞杀服务?”
刘宏额头青筋暴露。而魏璇却越越是狠戾,也越是得意。
“她是我的亲妈又怎么样,她为了她自己,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不光算计她,我还算计了周雪琛那个老东西,他那一车货物是我烧的。”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正是周雪琛送给过他的那一把。漆黑的枪口直指着刘宏面门,刘宏倒丝毫不慌:“魏大少爷,丁老太太那个老死鬼身上别的东西您没学会,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这两招倒是学得很快嘛。”
刘宏故意语带嘲讽,一把将白纨素从保镖手里抓过来,推在面前的桌子上:“还认得这是谁吗?”
他手里的枪迅速掏了出来,和魏璇遥遥相对。
那两个女人和佣人都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跑,但都被刘宏带来的手团团围住,用刀抵住了脖子。
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人质,刘宏心中很是自在,悠然得意道:“魏璇,我的人已经把出入口把守严实。你今天除非老老实实交出密钥,否则插翅难飞。”
魏璇神色冷静,在刘宏的威胁和包围下硬是丝毫不为所动。两人凌厉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一个桀骜,一个狂妄,谁也不肯相让。
他知道,以周雪琛刘宏的阴险毒辣,就算交出了密钥,他们仍然不会轻易放过和他们作对的人。
“贱人,对你的魏总两句话。”刘宏冷冷命令道。这娇滴滴的狐狸精冲着魏璇软绵绵、可怜兮兮地叫上两句“魏总”,就不信魏璇这个色中饿鬼不动摇。
白纨素缓缓从桌上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透彻地望着魏璇。
她一袭黑衣,映在雪白的桌布上,更衬得脸儿洁白,腰肢纤细。尽管脸上身上弄得有些脏,却依然显得眸子洁净,双唇粉红,让他想起了那片雪地上绽放的黑色玫瑰。
刘宏见魏璇面色有变,知道他果然对这丫头动心,不免得意地扬起了唇角。
白纨素当然知道刘宏心狠手辣,魏璇要是掏出密钥一切就都完了。可是她要活,她可不能死。
她灵动的眼睛摇曳着抬起来,眼神在那两个吓得屁滚尿流的美女身上转了转:“魏总,你找别的女人啦?”
魏璇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胆大包天,两把枪架在头顶上她还问得出这种问题,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啊?
谁知白纨素甜甜的道:“正好,魏总,我反正也不爱你。我是李晓依的妹妹,接近你就是为了给姐姐报仇的。”
魏璇神色骤变。刘宏见魏璇黑了脸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白纨素会对魏璇主动暴露身份。她要给李晓依报仇,难道李晓依的死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这个妖女是警察的人,绝不能留。既然没了价值,不如用她杀鸡儆猴,给魏璇一个下马威。刘宏狰狞切齿,拿枪指着魏璇,一把抓起了白纨素。
魏璇紧咬牙关,扣紧了手中的枪。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会客厅的玻璃哗啦一声如片片雪花破裂。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从刘宏手里将白纨素夺走。
刘宏一个踉跄,连忙调转枪口直指魏璇,用余光斜睨着那骤然闯入的人,一时慌了阵脚。
外面已经守了自己的人,外人又是如何闯入的?难道,魏璇早有准备?
刘宏咬紧牙关,他和他手中的枪口依然紧紧盯着魏璇。
周围都是刘宏的人,魏璇当然没敢开枪。但他默默地开了保险栓,意外之人的闯入给了他绝好的喘息机会,他像一头敏锐的狼,时刻等待着反杀时机。
“豺狼……”白纨素被那人抱着滚到一边,鼻端一股清淡的幽香似曾相识。展扬将她护在身下,起身时快速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刘宏手下两名手迅速围了上来,展扬转过身,将白纨素护在身后。
以他的身手,潜入安保尚且不太严密的白鹭庄园,并闯进刘宏手的包围圈并不难。
“是你?”刘宏动了动脖子,讪笑道,“你来这儿干什么,替罪羊。”
他尽管依然控制着魏璇,太阳穴上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虽然展扬没有直接与他面对面,但他知道展扬,是他老板以教授身份收的得意门生。
尤其是周教授曾经和他提到过,自己很欣赏展扬的才学和聪慧。他想在学术界培养点“自己人”,想把衣钵传给展扬,只是不知道他“上不上道”。这点让刘宏很是妒忌。
周教授曾用鑫阳制药的项目试探展扬,要对他潜移默化,加以“培养”。然而在鑫阳制药厂出事被警方渗透之后,魏璇建议周教授把药物研究拿到药物研究所,并找个“替死鬼”来做项目负责人。周教授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别人他还是不放心,让展扬签了合约。
这又让刘宏很是得意。
展扬缓缓站起了身:“老师让我通知你马上离开,你们已经惊动了警察,警察马上就来了。”
老师?他指的当然是自己的老板周教授。刘宏狐疑顿生:周教授怎么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单线联系展扬,又主动剖白身份,难道他们私下从来就是彼此互通知情的?
但是听到警察,刘宏毕竟心虚,又不得不动摇。
“你是在哪儿见到老板的?”他当然不能轻信。展扬面色淡定,嘴里还振振有词道:“我们约在瞭望塔附近见的面。”
他斜睨一眼,见刘宏脸色一沉,心显然中大动中了他的周旋之计。刘宏认为展扬的确已经见过老板了,他确实是自己人。可他天生狡猾,从不轻信任何人,包括老板手下的其他人:“老板让我去哪里找他。”
“去码头,‘老船家’那里,”展扬灵机一动,把从李康元和周雪琛那里探听到的消息巧妙组合,得天|衣无缝,“老师已经去了,让你别再拿任何东西,马上去跟他会合。”
谁知刘宏双眼一瞪,咬牙道:“你在谎。老板吩咐我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老船家’!”
几名手向展扬迅速逼近,他们虽然不像刘宏有枪,但是手中有棍有刀。展扬虽然身手好,却也不敢徒手与他们这么多人搏斗,一面警惕地防备,一面提高声音:“你怎么知道老师跟你的才是真话?”
刘宏神色一凛,显然大为所动。虽然他知道周教授谨慎微,很有可能担心手下被抓,在他们没有得手脱身之前预先发布假消息,等确认安全之后才会告诉他们真实的行动路线。但是他最信任的人明明应该是自己,凭什么又要展扬给自己传话呢?
难道在老板的心里,展扬始终都是最值得相信的人,而他刘宏不过也是跑腿的货色么!
“哈哈哈哈……”魏璇看出了刘宏的沉不住气,朗声大笑,“刘宏,原来你就是老先生过河用的那座桥吗?看吧,他最信任的从来就不是你,真不知道你在这里还得意个什么劲。”
被魏璇一激,刘宏气红了眼,转身就将手|枪对准了展扬。
魏璇抓住破绽,冷笑着准备扣动扳机。而情急之下,展扬机敏地将矛头突然转向了魏璇:“魏璇,你怎么能这样?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嗯?”刘宏敏锐,手中的枪又指向了魏璇的脑袋。
“你跟我得好好的——把你的女人送给我,让我潜伏在老先生的身边给你提供情报。”展扬这一句话,让魏璇感受到了刘宏喷射的杀意,彻底急了,黑下了脸:“我什么时候跟你商量过这些,你又是谁!”
展扬可一点也不心虚。他巧舌如簧:“你竟然装不认识我?我是你兄弟啊。”
“呵呵,”魏璇一边紧张地瞄准,一边冷笑,“我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也不问问刘宏,他听过吗?”
刘宏瞥了一眼展扬,展扬并不惊慌:“你左边屁股上有颗痣,如果不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我能连这都知道吗?”
他又看了看刘宏:“不信就让他当场脱了裤子,看看我的是不是真。”
魏璇又羞又气,愤恨不已。但更令他动摇的是眼前这个人……
“……是你?”魏璇嘶哑着嗓子低吼道。
“你想起来了?”展扬注视着魏璇,轻轻一挑眉,“封麟,这些年,我的名字,你用得可还顺手吗?”
魏璇瞪直了眼,双唇紧闭,却牙关战。
这张清俊的脸虽早已不可辨,但透过这张皮囊,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影子。他直盯着这道身影,口中喃喃,不知不觉地念出这个再熟悉不过,又再这一瞬间无变得比陌生,久别了整整二十年的名字:“……魏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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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的两个保镖被摁倒在草地上,沈溪被一只大手一把拽了起来。
“人呢?”
已经吓得晕头胀脑的沈溪抬头一看,竟是在自己车子上大写“贱人”两个字,害得自己狼狈淋漓的那位白纨素的“好哥哥”。
如果放在平常,她肯定立即就想抽他一巴掌。但现在她不想,她甚至有点感动,觉得他全身散发着金刚斗士一般的佛光。
“在楼上……”沈溪腿一软倒了下去,好在程若云一把将她扶住,“哪个楼上,几楼?”
钟楚寰已经通过另外的路径进入了白鹭庄园。跟展扬一样,这里薄弱的安保措施对他来算不了什么,他循着响动摸到了露台餐厅隔壁的卧室里——这里的窗户倘若开,很容易就能跳到露台餐厅的一角。
透过餐厅的玻璃,他看到了枪。但也看到了白纨素,她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但还完好无损呢。
他的眼睛在白纨素身上移不开了。而白纨素却没注意到他,他只得略微放下了心。
没想到的是,在转运站钟楚寰跟丢了展扬,而展扬居然先他们一步到了白鹭庄园,他究竟来做什么?是跟着“庄家”来的,还是受了“庄家”的指派?
他把窗户略微开一条缝隙,企图借着风声和敏锐的耳朵听清楚他们到底在什么。
此时的露台餐厅寂静得连地上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得见。
时隔二十年的会面,魏璇心潮澎湃,他本以为对面这个人会扑上来,会和他计算生死,发誓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但是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沧海桑田。
“封麟,把他弄下去!”他还记得那艘摇曳着的大船上,湿滑的甲板倾斜,人们奔走逃命。狂风暴雨之中,他为了避免顺着甲板跌落海中,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腕。
他的母亲抱着船上的廊柱歇斯底里地叫着,要他把自己的玩伴推进水里。
得知姐姐丁毓君突然不准备回魏家之后,丁玉敏起了杀心。正巧海上起了风浪,船出了事,趁这个时候动手最好不过……
但那个孩子不想死。他强烈的求生欲,使得他紧紧抓着同伴不放手。风雨飘摇中丁玉敏险些被甩出船舷,她只得焦急地要求儿子,甩掉这个累赘,他们母子一定要活。
不仅要活,还要尽享荣华、风风光光地活。
“快一点儿!”
在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下,他搬起船舷边压缆绳的那块礁石,猛地砸了下去。
尖锐的礁石砸中了男孩的脖子,剧痛使得他松了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海里滑了下去。
他扔掉礁石,大口喘着气朝船舱里爬去。身后的狂风巨浪和隆隆声响让他萌生了更强烈的欲望,一定要活,一定要活!不能死……
男孩并没有掉进海里。海水溅在新鲜的伤口上,那剧烈的刺痛使得他清醒过来,他紧紧抓住了一根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
在暴雨中爬上船,他连滚带爬没命地跑。可船快沉了,他知道要上救生艇,却不知道救生艇现在在哪里。眼前的视野颠倒模糊,不远处一艘白色船让他眼前一亮。
男孩爬上了船,钻进了遮雨的篷布里。他的身体躲进了篷布里的一只木箱,屏住呼吸,跟随船被抛向浪尖,又跌落海底。
不知经过多久的颠簸,风浪终于归于平静。
“意外吗?我不光没死,还跟你们上了同一条船。”时至今日,展扬也不敢随意触碰那一重回忆,每次想到,他总是全身发凉,冷汗迭出。他摸了摸后颈那道伤疤,原本很深,而现在只剩下浅浅的一道了,却像烙印一样,一直印在身上。
“听到你们这对母子的声音,我当时害怕得要命。”展扬这话的时候口吻平静,当年的恐惧似乎已经消散了,“船上的东西被转移到了其他的货船,我趁没人注意,潜水上了岸。”
魏璇歪着嘴一笑:“你妈也没死?”
他还以为这会成为一个秘密,最终会被丁老太太带进棺材里。
“她穿了救生衣。”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魏璇的脸上充满愤恨,又带着狐疑,“来夺回本该属于你们的一切?你的母亲,我的大姨丁毓君女士,她才是真正的魏东海的夫人,魏氏坐拥家财万贯,只要你们来争来抢,就完全可以收入囊中。”
他是一头狼,在他心中魏璇这个名字也是一头狼。这个男人怀揣着这么大的恨意,难道就能大隐隐于市,他为什么不来报仇?!
“我是很想找你。”展扬并没告诉他,这么多年他化名柴良,偷偷潜入某些组织,一直在调查魏氏家族。魏婉和魏婉的生母,以及魏东海先后蹊跷死亡;什么商业都不懂的丁玉敏做上了魏家的最大股东,之后的魏氏获得了巨大的财富……
这一切都太蹊跷。而他无意中获得了魏氏和“庄家”的某些隐藏联系,以及“船”的相关信息,恰恰印证了记忆深处的一些事。
以他的聪明,他所能知道的事情远比魏璇想象中要多得多。
展扬原本柔和的面容惊现一丝阴暗的仇恨:“可我并不想要你这些钱。我有的已经够多了,但只有一样东西你应该还给我,那就是魏婉,我的妹妹!”
听到魏婉的名字,魏璇的面色仿佛遭遇晴天霹雳,霎时间变得苍白。
魏婉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她似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很是憧憬,让妈妈给他寄照片,替她写信,称呼他为“璇哥哥”。
“因为你替代了我的身份,她不认识我,管我叫‘师兄’。”展扬的口吻悠悠然,但却满含怨恨。
魏婉读的是医科大学。
展扬只能以学长的身份和她来往,但她嘴里提到的最多的,还是她的“璇哥哥”。
“我和哥哥从一起长大的。时候没见过,就互相通过信了,他给我寄过照片,从就长得特别好看。”
“……是吗?”
看到自己童年的照片,以及眼前早已不再相识的那个人,余下的只是漫长的惆怅与错愕。
他一直怀着这个秘密。每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抬眸,每一次欲语还休的谈话,都揣着这样的秘密,点到为止。
“或许阿婉喜欢的是你吧。”展扬抬眼盯着魏璇,眼神前所未有地锐利,“你母亲从被富有的亲戚收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母亲是寒门姐,早就清贫惯了。尽管她知道我父亲和阿婉的母亲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为了钱结的婚,但她有她的骨气。”
后面的话展扬并没有。
他也不需要那些钱,唯一的遗憾就是曾经被取代的感情。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也许她爱的并不是他。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可能都得不到她的爱,无非是近一点或者远一点的距离罢了。
“不像我的母亲,心狠手辣。为了追求钱财可以抛弃丈夫,还可以害死好心收留她的姐姐,取而代之。”魏璇阴森森地笑着,“她一辈子都在和你母亲攀比,锦衣玉食,嫁入豪门,以及子女的荣华富贵——”
丁家的双生姐妹,一个被豪门收养,一个作为寒门姐拮据地长大。可门当户对地成婚之后,丁玉敏的豪门公子丈夫挥霍败家,她只得带着儿子工补贴家用。丁毓君嫁给比她年长许多的落魄商人,商人却突然发了财。
一夜之间身份颠倒,内心的天平倾斜了。
当指望着荣华富贵投奔姐姐的丁玉敏知道丁毓君沉不住气,为了她的骨气突然决定要离开家财万贯的魏东海,带着过惯了豪门生活的她一起重返清贫的时候,她几乎要变得疯颠。
展扬断他:“封龙是你的弟弟吧?”
“同父异母。”提到封龙那子,魏璇一脸的不屑,“是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亲生爹和他养的女人生的儿子,和我也算一起长大。他们全家都受我们的恩惠,花我们的钱,但他不配跟我称兄道弟。”
魏璇得十分切齿。封龙为了讨好丁老太太,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那副卑微的样子,就注定他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魏璇,你和那个封龙有区别吗?怪不得我龙生龙,凤生凤,魏东海那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怎么会有这么个没能耐的儿子!”
刘宏见魏璇乱了阵脚,得意地大笑:“我早就觉得你没有什么家族继承人的风范。做事畏畏缩缩,藏在你那个黑心妈屁股后面,就知道暗算。原来你和你那黑心妈现在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偷来的!怪不得你的女人统统都不爱你,李晓依利用你,你现在这个女人跟你的手下,那个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得火热,恐怕在你不在的时候天天都滚得天翻地覆呢……”
魏璇愤恨地盯了一眼白纨素。这丫头被展扬护在身后,正在躲着舔嘴。贪婪又狡猾的狐狸,她果然迷恋上了皮毛更为漂亮的同类。在对他的求欢找借口推辞的时候,是不是还摇着尾巴爬到过别人身上去?
比他更蠢的是这个男人吧?为了一个替代品以身犯险,还真的以为这个处心积虑的坏女人会给他什么好处吗?
刘宏歪着嘴得意地笑,嘲讽得更为猖狂:“我要是那个魏婉,我也不会希望有你这样的哥哥……”
“闭嘴!”魏璇红了眼,再也沉不住气,他手中扳机一扣,子弹飞出。
餐厅内发出女人的惊声尖叫,展扬与白纨素连忙蹲下身,而刘宏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伏地躲闪。
两人对峙,先开枪的人一击不中就会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刘宏没想到魏璇会恼羞成怒地先开枪,但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魏璇并没有真正过枪,即便距离并不远,他也根本不中刘宏。
刘宏趴在地上抬起头,发现自己竟大难不死。而此时魏璇露出了最大的破绽,正是自己进攻的绝佳时机。刘宏迅速站起身,手中枪口指向魏璇。
子弹出膛的一刹那,刘宏的面前却幻影一般多了一个人。王帆从屋檐上纵身跃下,从天而降,刘宏的子弹正不偏不倚,好在他身上。
王帆后退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枪。刘宏右肩中弹栽倒在地上。
这突袭虽然鲁莽了些,但很像王帆的风格。如果不是这一下,魏璇恐怕这就要被爆脑袋——王帆穿了防弹衣,刘宏手|枪里的普通子弹是绝对不穿的。
“素素,到姐夫这来!”程若云焦急地出现在门外,正是他带着王帆留在转运站的人与钟楚寰追上刘宏和手下们的车,率先赶到了白鹭庄园。
他们救下了被刘宏手下劫持出去的沈溪,得知刘宏带着白纨素去楼上见魏璇了。
他想马上解救妹妹的心浮气躁暴露了目标——刘宏惊慌失措地发现这间餐厅已经被王帆带来的便衣包围。
他们除非投降,否则只能背水一战。
刘宏手下的人迅速拿着刀抓紧了那几个女人,并逼近展扬和白纨素,他们逐渐向老板的方向靠拢——谁要是敢开枪,必然会先中人质。
那两个女人才不管什么形势,早就吓得高声大叫。
就在这个时候,魏璇却再次开枪了。
汹涌无尽愤怒与孤高桀骜爬满了他的脸。他也许早就知道,不管走哪一步,最后得到的都会是绝望,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
他举枪之时,王帆就知道魏璇根本没能瞄准。他没有躲闪,而是迎头一枪中了他的右臂,魏璇手里的枪应声落地了。
当他翻过身准备再次捡起手枪的时候,却发现地上空空如也,枪不见了,而抬起双眸之时,它正指着自己的头——
“是你?”
不知何时,钟楚寰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他一把按住魏璇,动作老辣,抬头看向王帆。
王帆总算松了一口气。每次在他这腔热血差点洒错方向的时候,总能有人替他擦。
“哥哥!”看到钟楚寰,白纨素眼睛一亮,她恨不得现在就扑到他怀里去。
他来见她了。她发誓,如果这次还能见到他,她就再跑一次——跑到他身边,从此就乖乖的,再也不跑了。
可是白纨素看了看刘宏和他身边那几个手,还有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又不得不按捺下来。
“素素……”钟楚寰想让她稍安勿躁,但他看了看展扬,又看看王帆。气氛僵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就是抓不到她。
他有种预感,他们之间好像有一道洪流,他的每一步都注定会和她擦身而过。
原来她在床上叫的“哥哥”是指她爱的人,而她这个骗子,从来就没稀罕过他。魏璇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底牌一直会是别人的王牌,在这件事上头也输得这样狼狈。
刘宏坐在那里又是一阵狂笑:“魏璇,原来你身边一直都埋伏着一个内鬼,怪不得最后的输家会是你,赢家还是我的老板。”
“放屁!”魏璇恼羞成怒,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别人他“不如人”,他“输”,“周雪琛运‘货’的具体情况我早就透露给了警方,我不信他能带着干干净净的屁股离开这个地方。”
“原来是你,”刘宏干笑道,“你想自己洗干净,没门!要死,也得一起死!”
“真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争的,老师他已经死了。”展扬冷冷道,“根本就没有最后的赢家。”
欲望的罗生门里,只有残骸,没有胜者。胜者沉入深渊,输家归于沧海。
刘宏顿时面如死灰。而魏璇一瞬间笑得十分猖狂,也笑得很是悲凉。
魏璇这子还是太嫩。自认为棋高一着,实际上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从来都只是条绝路。
刘宏歪了歪嘴,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腰间还藏有另一把枪。他悄悄站了起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偷偷握住了它……
“哥哥,心!”也许是基于天生的狡猾与敏锐,刘宏最后的必杀并没有逃过站在他身边的白纨素的眼睛,在她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她一跃而起。
枪响了,刘宏的子弹上了屋檐。短暂的挣扎中,刘宏重心失衡,翻身栽过了围栏,白纨素像愤怒的兽一样扑向刘宏,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向围栏之下那湍急的河流之中坠落。
“素素!”钟楚寰奔向那她的身影最后停留之处,白纨素仿佛昙花一现,已经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水流是那么快,蜿蜿蜒蜒,直奔向大海。她拉扯着刘宏,坠入那黑色的深渊之中,几乎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水太急了,太危险,别下去!”王帆焦虑地提醒道。
她是黑夜的孩子,专喜欢冒险。她从不听话,总是来就来,走就走。
可她偏偏是最洁白的,命运理应安排她离那漆黑寒冷的深渊很远很远……
像彩虹与流星一样,在雨后清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悄然出现,就出现了那么一下下。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停留了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不招呼,就又要跑掉了吗?
“你真的是太坏、太无情,太善变了。”他们之间真的永远都差着那一道洪流。他永远抓不住她,也追逐不上。
“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肯定要抓住她,狠狠地咬她,在不松口的前提下质问她为什么总是要跑、倒底还跑不跑。
毫不犹豫地,他朝那条碧绿的河流纵身跳下,扑向那道未知的深渊。
入水的那一刹那,一股强劲的水流迎面而来。水深不见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沉入了深渊,随着一阵一阵暗潮翻滚,直入海洋。
他不相信他会抓不到。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他总也要追上了吧?
钟楚寰曾经做过类似的梦境,纵身跃入汹涌的大海。
耳边是湍急的水声,身畔是寒冷强劲的水流。眼睛只看得到一串串的泡沫,以及未知的深蓝暗绿。
那一刻他充满恐惧,甚至从梦中惊醒。
但当真的沉入深水,随着急流卷入无尽的未知之时,脑海中一片清澈而空白。他不知道会去往什么地方,只知道一定要不知疲倦地向前,将生命之火燃尽之际,企图抓住那一道微光……
“璇哥哥,我是你的阿婉妹妹,今年四岁了。”
发黄的信纸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又是一片纷纷扰扰的往事,随着海风化作片片黑色蝴蝶,飞走了。
海面最终归于平静。新的太阳和新的云彩,总会如约升起。
就如潮起潮落,新的风浪,也总会如期而至。
暴风雨后,万物新生。
“我有个不情之请。”
“是什么呀?”
“你能不能也叫我一声哥哥?”
“嗯……豺狼哥哥。”
……
“黄才圣在美国自投罗网坐牢了,听了没?”
“嚯!”
王帆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把美式咖啡放在桌上,了个哈欠。
“他怎么被抓的?这些年一直都在美国东躲西藏吗?”同事们纷纷将脑袋凑过来,“你们发现没,王哥终于承认黄才圣的存在性了。”
“呵呵。”王帆苦笑,外文报纸上都把该著名黑老大当年的通缉令登出来了,唯物主义者的存在他只能承认,“他千里迢迢追上了偷渡逃跑的曲云通,一枪崩了他,把他扔进了海里。”
同事们半天才回过味来,脑海里仿佛各自上演了一部黑帮梦大片,纷纷感叹:“传奇人物啊。”
“曲云通这个罪是需要枪毙的吧?这给我们人民法院节省资源了啊。”
“讨论个技术性问题。黄才圣要是在这边被抓,追诉还是不追诉。”
“这个,死周雪琛肯定要追诉的吧?其他的能不能追诉成功还真不好,二十年了耶……反正是坐牢,他自己有觉悟就好。”
柳莺正巧拿着早点进来,瞥了一眼王帆对面的空桌子:“王哥,您这儿怎么空了这么久啊,人呢?”
王帆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休假了。”
“咱们局里还有假?”柳莺惊诧道,“没上班就休假,什么假这么霸道。”
柳莺在明知故问。
“你猜呢?”
……
姐姐曾经给白纨素讲过海的女儿的故事。人鱼变成人之后,就不能再回到海里,否则会化为泡沫。
她喜欢大海。在深湛的水里遨游之时,看着流淌的白色泡沫,迎着海浪——她觉得自己也好像人鱼啊。
可惜她有双腿,也没有在阳光下变成泡泡。
姐姐是海的女儿,她已经回到大海里去了。
十八岁的时候,她改了名字。后来她才知道,名字是姐姐托邻居留下的,和妈妈一样的寓意。妈妈也是海的女儿。
眼前的光亮逐渐湮灭之前,泡沫升起。白纨素心想,她一定也是海的女儿。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变成泡泡,和姐姐一样,归于大海。
海潮汹涌的声音,狂风暴雨的声音。依旧在耳边鼓荡。虽然仍是一阵一阵的,她却再也不害怕。
因为她已经是这大海的一部分。
她睡在海里,格外安详。
光微亮,露水未干。霓虹冷却之后,这座潮湿的城市又迎来了一个慵懒却万物萌生的清。
时钟在床头安静地滴答着。床头摆着张合照,一个肤白貌美的短发女子和一位浓眉大眼的英气汉子,镶在一个相框里,距离格外亲密。
只是照片有些尴尬,显然是合成在一起的。
女子的照片清晰柔美,笑意盎然,明显是照相馆的杰作;而男人的却质量低下、面目狰狞,上面还有没裁干净的两个字母,更像是通缉令上剪下来的。
阳光洒在眼皮上,窗外花草露的味道沁入鼻端,仿佛置身于野趣蔚然的原野。耳边一阵阵的潮声不见了,逐渐清晰的耳鼓之中只有窗外的簌簌风声。微微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纱帘隐约遮掩的落地窗外,一片绿意盎然。
生机像野草一样在心头发芽。她可是野孩子呀,有用不完的生命力……她又想跑了。想在那片充满浓郁青草香气的旷野上胡乱撒欢,肆意奔跑。
闭上眼个滚,躲开阳光。海潮、原野、草地,就又回归了那个不知疲倦的野孩子。
盥洗室的阵阵水声戛然而止。随着门轻轻开,沁人心脾的幽幽香气迎面扑来。
“素素,起床了,你今天有课。”
她慢悠悠从那张不太整洁的大床中央坐起身,揉了揉略微红肿的眼睛。身上那件宽大的睡衣扣子凌乱,邋遢不堪。
昨晚风吹雨的弄湿了睡衣,穿的是衣柜里偷来的衬衣。
一股清凉却辣鼻子的消毒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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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过誓,这次要是抓到你,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让你跑掉。”
温热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将她那盛夏雨季,野草丛生的心头淋得湿透。
“现在我后悔了,你起来吧,你跑吧。”
她一早就知道,他是最勇敢的。他从来就不畏惧那狂风巨浪,汹涌海潮,他总能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去,又带着一身洗礼回来。
啊,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片积雨云不雷,光下雨。雨水在她清澈如湖水水面的眼睛上,一片模糊的波澜,她以为自己还在水底,仰望着那片盛夏的天空。
她醒了。
修长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撩开她鬓边的头发,她将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心口上,听着那一下一下,鼓动而有力的心跳。
尽情徜徉,又放肆奔跑。她一头扎进了那属于她的、清新又有些荒芜,令她躁动不安的气息之中。她的海洋,她的旷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 完结章合并发布了,感谢大家追完。
后面还会有点番外,一次发完。
最后一个人的身份可能已经有天使猜到了,展扬就是魏璇,这是为什么魏璇戏份不多还挂男二的档,因为有两个啊!加起来总够了吧2333
但是魏璇这块我总体设计得不算太满意,不符合我最初的设想,之后可能还会增修。增修是不用重新买的啦,修改了你们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