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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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无被丑带到了树林深处,一间像是刚建成不久的复式木屋。

    推门进去,满室古雅的沉木香,淡淡的,若有似无。

    地上铺着酒红色的厚地毯,靠墙的位置并排摆放着两张雕花红木沙发。

    蒋无原本以为丑的住所会是什么脏乱差的废弃老屋,这会儿真到了地方,反而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回去。

    屋内不大,五脏俱全。

    丑的品味看似不错,家具的布局摆放和装饰物给人的感觉很清爽。

    靠里的一面墙全由花格子的镂空木窗组成,月光从外头照进来,落在窗前的竹桌上,像结了一层白霜。

    竹桌的两角挨着绿荫荫的盆栽,桌面上摆着沉甸甸一篮的水果,面包还没切片,整块放在瓷盘中,边上是褐色的茶壶连两个杯。

    竹桌很矮,所以它配套的竹椅也很矮。依然只有两把。

    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羊皮纸的灯笼,还有风铃,窗外的风吹过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清脆。

    蒋无又干又渴,身上又全是泥,脏得不行,急需洗个澡。

    “你这、有卫生间吗?”蒋无心地看着他问道。

    丑贴上前,冷不丁伸手把男人推到了沙发上。

    蒋无没防备这一下,倒过去的时候,手不心到了旁边一人多高的大花瓶,花瓶直接倾斜着倒下来,砸在地毯上,闷闷的一声。

    他扭头看了眼,没碎。

    丑从溅满血迹和污泥的工装裤兜里摸出一个本子,刷刷几笔,然后撕下贴到了男人的脑门上。

    蒋无把纸条扯下来,上面明晃晃的一个数字——100万。

    这不没碎吗?

    丑没管那倒在地上的花瓶,转过身径直出了木屋。

    蒋无过去把花瓶扶了起来,拍了拍,还挺重。

    他又走到门边,往外头看了眼,丑正在水,旁边摆着一个洗澡用的大木桶,很大,能容纳两个人。

    丑的动作很快,一桶接一桶的水从井里拉上来,没几下就把大木桶给添满了。

    丑抱起木桶,像抱着一个大型的塑料玩具一样,步伐轻松地朝屋内走过来。

    当他把脚踏上木梯的时候,地板都往下沉了沉,发出难以负重的呻.吟声。

    终于能洗澡了。

    蒋无心口一松,往屋内退了几步,让丑进来。

    磅!

    丑放下木桶,里头的水花溅出来,在地板上开出山岚样的印子,有一些甚至湿了丑的衣襟,可他并不在意。

    转过身,大步朝蒋无靠近。

    “那啥,我自己来。”蒋无在丑的手伸向他的时候,动作利索地把衬衫扣子解了。

    脱下衣服,坦露出健康的男体。

    他不算瘦弱,肩膀很宽,该有的肌肉都有,因为常年穿着制服西装,皮肤闷得很白,显得上头那些黑色泥点十分突兀。

    蒋无低下头开始解皮带,裤子沾了泥,很重,没等他扒就自发地落到了地上。

    弯下腰,把皮鞋连带着袜子全脱了,都堆在一起,从中抽出两只光着的脚,几步走到了木桶边。

    正要跨进去,丑却伸手拦住了他。

    蒋无疑惑地看过去。

    [内裤不脱吗?]丑问。依然是写在纸上给他看。

    蒋无:“我喜欢穿着内裤洗澡。”

    假的。

    其实是旁边多一个人看着,他有点不自在。

    试想一下,光着腚在别人面前洗澡的画面,未免也太羞耻了。

    丑定定地注视着蒋无,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眼睛被黑颜料画成了四边菱形,银色的眼仁几乎跟眼白融在一起,一眨不眨对着一个人的时候,有种滑稽的惊悚感。

    那种感觉非常矛盾。

    蒋无硬起头皮跨进木桶中。

    水很冷,冻得他狠狠了个哆嗦。

    咬着牙坐下去,水位缓缓上升,刚好没过胸口。

    他僵硬地坐在浴桶中,等身体稍稍适应水温,才撩起水开始清洗黏附在皮肤上的污泥。

    丑就站在后面,默默无声地盯着蒋无起伏的肩背看。

    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绞在他身上,芒刺般令人感到不舒服。

    蒋无闭上眼睛,机械地搓着泥,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手指也失去了知觉。

    他在等,等丑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却是在朝这边靠近。

    皮套柔软的质感压到他的肩膀上,顺着肩胛骨的线条慢慢往下……

    “我洗好了。”在那只手快要摸到胸前的时候,蒋无突然站了起来,侧过身,顺势将丑的胳膊挡到一边。

    “有干净衣服吗?借我穿穿。”他跨出木桶,身上的水珠受到重力的影响,贴着皮肤往下落。

    有些被内裤的松紧边挡住了,有些一路滚落到地板上,成了大不一的潮湿圆点。

    丑没有回答,细圆的瞳孔一瞬不瞬,紧盯着他的胸口,看了几秒,之前被撞开的左手又蠢蠢欲动地抬起来。

    蒋无的脸色一沉,在那只手伸过来的半途就把它开了。

    因为隔着皮套,丑并不疼,更何况这个男人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他呆了呆,捏住便签刷刷写下一行字,递到了蒋无面前:[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你先给我衣服。”

    丑:[给了衣服就能碰了吗?]

    蒋无笑了:“对。”这人好像有点傻。

    丑转过身,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木箱,开,里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

    他拿出其中一套,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很干净,是晒足了时间的阳光味。

    将木箱重新关上,丑走回了男人身前,可他拿着衣服的手却迟疑了下,像是在顾虑什么。

    蒋无刚洗完凉水澡,又光着身体站了这么久,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他等不及丑递过来,伸手过去就要把对方怀里宝贝一样抱着的衣服拿过来。

    丑抓着衣服的手指僵了僵,死死拽着不让蒋无拿走。

    “松手。”蒋无没他力气大,又怕硬扯把衣服扯坏,只好松了点力道,虚虚握着衣服。

    丑像是后悔了,抢回衣服重新背过身往木箱走去。

    “你还想不想摸胸了?”身后,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丑的脚步一顿。

    “把衣服给我。”蒋无走过去,再次伸手去拿那些衣服。

    这回,衣服很顺利地就到了他手上。

    一件底的白背心,蓝白格子衬衫,灰色的四角内裤,再是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甚至连袜子都有。

    蒋无一件件往身上套,意外的是,很合身,没有一点约束或者松垮感。

    不过,丑的身形跟他差不多,蒋无以为这是丑的衣服,倒也没太惊讶。

    木屋的角落里摆着一双木屐,码数也很对他的脚,蒋无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穿上了。

    也许是刚刚短暂交锋的胜利,让他觉得这个看起来可怕的怪人其实挺好糊弄。

    蒋无的胆子大了些,坐到了竹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因为椅子太矮,他的腿根本不能好好踩在地上,只能往前伸直,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把它当作躺椅来用。

    竹椅还挺坚固的,这么重的一个身体压下去,竟然连叫都没叫一下。

    预想中的那种即将散架的嘎吱声并没出现。

    蒋无放心了些,端起茶杯先是润了润嗓子,之前被忽视的渴意立刻被这点水给唤醒了。

    茶杯太,蒋无只能拎起茶壶,对着嘴直接倒。

    水温是刚刚好的,他咕咚咕咚地吞咽着,开始的时候因为倒得太急,部分茶水溢出了嘴角,顺着下巴爬过攒动的喉结,最后被汗衫的圆领给吸收。

    蒋无正喝得畅快,手上水壶突然被人给抢走了。

    丑的眼睛对上他的,脸上挂着两排湿痕,那痕迹从眼角往下延伸,像是哭过后的泪渍。

    蒋无记得之前丑的脸上可没这两道水迹。

    丑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倾过身,慢慢朝他靠近过来。

    滑稽的脸谱在眼前放大,蒋无看着看着,没忍住,喷了对方一脸的水珠。

    “抱歉。”蒋无用手在他脸上擦了擦,结果把油彩抹开了,红色和黑色混杂到一起,越擦越脏。

    手指感受到的,是凹凸不平的疤坑质感,十分明显。

    蒋无擦拭的动作停住,眼睛盯着那些丑陋的疤,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疼吗?”

    丑的瞳孔骤缩,几乎变为针孔大。

    他猛地站起身,膝盖磕到桌沿,咚的一记响,差点掀了整张竹桌。

    多亏蒋无及时拿手按住了。

    丑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他背过身,用手胡乱地扒下自己头顶粉蓝纠缠的乱发,用它们来遮住丑陋的眉眼和鼻子。

    “没有冒犯的意思。”蒋无怕丑误会,连忙出声辩解了一句。

    怪人都有不可触碰的点,他挺怕踩中对方的雷区。

    万一丑因此狂化,遭殃的还是手无寸铁的自己。

    丑没有吭声,推开木屋东侧的门,走了进去,反手就给带上了。

    蒋无的肚子有点饿,丑不在身边,他反而更自在点。

    收回视线,扯了点面包塞进嘴里嚼了嚼,挺松软的,就是没味道。

    他只好去了西侧没门的厨房,试图找一些能增味的东西。

    没想到这方寸大点的地方,却配有两炉的煤气灶和电烤箱。

    巨大的冰箱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作者有话要:

    作者想做个日万的勤劳咕!!(失败了)趴,明天定个一万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