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下没了声音。

    江星怀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一动不动的盯着傅衍。

    他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等着傅衍回来，明明是想问傅衍跟郑一聊了什么聊了这么久。

    但……也许是傅衍久久停在他耳边的呼吸声, 也许是傅衍轻轻划过他脸颊上的手。

    让他脑子发热，让他思想糊涂。

    不是，傅衍怎么不话呢？

    等等……傅衍扯领带干什么？

    江星怀眨了眨眼睛，不敢呼吸, 越发的握紧了拳头, 看着傅衍。

    傅衍脸上没什么表情, 很平静，抓着领带从领口抽了出来，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两人对视了半响，傅衍像是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郑重的清了清嗓子：“我——”

    “等等！”江星怀却突然扯过被子，埋头蒙了进去，喊出来声音透过被子带着闷：“别！”

    傅衍抓紧了领带, 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怎么了？”傅衍戳了戳他的被子。

    “我就随便问问。”江星怀卷着被子又往里靠了一点。

    房间安静了一瞬。

    “那你早点睡。”傅衍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

    江星怀没出声。

    “啪嗒”一声。灯开关按下, 被子里面一下变的漆黑, 灯熄灭了。

    江星怀卷在被子没动，等浴室那边传来淅沥水声的时候, 他才从被子里露了头。

    房间里很黑, 只有浴室那边透过来的些许微光。

    他眨了眨眼睛, 手掌慢慢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心脏跳的很快。

    在傅衍回答出那个答案之前,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害怕了。

    害怕那个答案不是他，也害怕那个答案是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浴室水声停了下来，江星怀连忙又用被子蒙住了脸。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脚步声逼紧。

    江星怀闭上了眼，放平呼吸。

    “江星怀。”傅衍忽然出声。

    “……干……干嘛。”江星怀吓了一跳。

    “还没睡？”傅衍拍了拍他的被子，“把头伸出来，别闷在里面。”

    “哦。”江星怀应了一声，但没动。

    直到听到傅衍躺下的声音，他才伸出了头，声的呼吸着。

    下铺傅衍的呼吸声很平稳，像是睡了。

    睡了吗？

    江星怀很轻的翻了个身，缓缓从上铺探出了头。

    “干嘛呢？”傅衍看着上边伸出个头，撑起身体，蹙眉，“头收回去。”

    “哦。”江星怀收回了头。

    “怎么了？”傅衍这才问。

    “……没事。”江星怀声音很。

    傅衍看着床板，听着江星怀在上面翻过来翻过去，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

    “江星怀。”傅衍终于喊。

    “嗯？”江星怀又探出了头。

    “我喜欢数学能考满分的。”傅衍。

    “……哦。”江星怀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傅衍这话什么意思。

    不敢琢磨，也怕琢磨，一琢磨就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一想到傅衍天天教他数学题，江星怀脸颊有些发热的想到一个可能性。

    又觉得是不是他自己脸太大了点？

    “早点睡。”傅衍又，“晚安。”

    “晚安。”江星怀伸出手朝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摸着自己的大脸就那么胡思乱想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九点了，下铺没人了，桌子上放了一杯牛奶和包子，包子已经有点冷了。

    牛奶杯下压了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我去实验区，中午回来和你一起去吃饭。

    实验区？

    江星怀咬了口包子，回想起之前过来听郑一介绍过的那个圆圆的高大建筑物。就在他们这栋楼的后面，但得往深里再走走。

    很快，江星怀意识到另外一个事，傅衍去试验区，那郑一肯定也在啊。

    江星怀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还没想到为什么，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仰头一口干光了奶，提着包子就往外跑。

    “不好意思，这里是试验区，非相关人等不得入内和接近。”拿着枪的士兵把江星怀拦在了大门外。

    “我找傅衍。”江星怀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后退了半步。

    “傅衍？”两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你找傅先生？”

    “对。”江星怀点头。

    “他是你什么人？”士兵问。

    什么人？江星怀面对这个问题愣住了，不知道朋友让进的可能性大还是父子的可能性大。

    “哥哥。”女生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星怀转身一看。

    是昨天那丢猫的女孩。

    “李叔叔，我认识他，他是郑叔叔的朋友。”姑娘背着书包，走过来牵住了江星怀的手，“我能带他进去吗？”

    “郑博士的朋友当然可以。”其中一个士兵笑了笑，收回了枪。

    江星怀跟着女孩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你胆子挺大哎，上来就牵我手。”

    “哥哥帮我救了橘嘛。”女孩笑了，“我叫钱冉冉，我过来找我爸爸的。”

    “我叫江星怀。”江星怀低头看着她的卷毛，忍住了想抓的冲动，“我过来找……找傅衍的。”

    “他们现在还不能出来呢。”钱冉冉领着他进了个类似开放办公的大房间，“咱们得坐在这等，他们从楼上下来就来这里了。”

    “哦。”江星怀点了点头，跟着钱冉冉坐下了，递过包子，“吃吗？”

    “不吃。”钱冉冉开书包，拿出了一摞卷子，“我要做作业。”

    江星怀看着那叠卷子，不由自主的坐远了点。

    “哥哥，这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钱冉冉。

    江星怀：“…………”

    “我看看。”江星怀心翼翼挪了过去。

    见是一年级放心了一大半。

    仔细一看，又见是数学题，冷汗都下来了。

    十分钟后，江星怀费劲的甩了甩手，扔过卷子。

    “哇，你全都做对了。” 钱冉冉对着答案惊叹。

    “废话，一年级我能做不对吗。”江星怀冷哼一声，还挺骄傲。

    “那一年级的语文哥哥会吗？”钱冉冉积极的又抽出一张卷子。

    “等等……”江星怀反应过来，瞪她，“你骗我给你做卷子是吧？”

    钱冉冉心虚的低头开始自己做语文卷子。

    就在这时，房间门从外面推开了。

    “江星怀？”郑一走进来脸上带着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傅衍。”江星怀看了他一眼，又，“等他一起去吃中饭。”

    “他还得等会儿出来。”郑一着脱掉外面的白大褂坐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你是不是待在宿舍无聊了？过几天应该会组织民众救援队，你身手不错可以去试着报名的。”

    江星怀点了点头，没话。

    “去我工作间坐一会儿吧。”郑一又邀请，“你吃东西了吗，我哪儿有吃的。”

    “不用了。”江星怀朝钱冉冉那边挪着坐了过去，伸手去抓她的卷毛。

    “冉冉要吃蛋糕吗，我办公桌上有一个。”郑一忽然

    “什么味道的啊。”钱冉冉抬起了头。

    “草莓味的。”郑一笑着，“去我办公室吃吧，别端回来，等会儿你爸爸该下来看到了。”

    钱冉冉开心点了点头，跳着碎步出去了。

    江星怀皱眉转头，看着郑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跟傅衍认识没多久吧。”郑一笑着问。

    江星怀没话。

    “我跟傅衍认识30多年了。”郑一也看着他。

    江星怀抬起手拍了几个巴掌，啪啪啪的很响亮。

    “我追过他。”郑一又。

    “我知道。”江星怀蹙着眉，“你想什么？”

    “随便聊聊，不过我追过他这事他都告诉你了？”郑一笑了，“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都喜欢他，到现在为止。”

    “哦。”江星怀不舒服的拧了拧衣角。

    他拿不准郑一突然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在跟他宣战吗？还是已经单方面开战了？

    他要迎战吗，以什么身份呢。

    人家是青梅竹马老情人大元帅，他是谁呢，一无名卒，好像不赢……

    “你看出来了，对吧。”郑一偏头看他。

    “他不喜欢你。”江星怀回过神。

    “我知道。”郑一点头，“你太直接了，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你太装了。”江星怀。

    郑一：“…………”

    这死孩子。

    郑一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我跟他是从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大，我妈……我妈后来出事了，是傅衍带我去他们家，一直照顾我，带着我上学，跟着他出国。他是个温柔的人，尽管大部分时候看着不好接触。”

    青梅竹马老情人大元帅开始使用回忆攻击。

    无名卒江星怀翻了个白眼。

    “他爸妈都是医学教授，所以他从就特别喜欢照顾人，有责任心，一旦你被划进他的责任范围，他就会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你，宠着你……但那不是喜欢。”郑一到这儿忽然笑得很难看，“我上过当，但我仍然不想醒。”

    郑一忽然偏头看他，带着量，“你和我当初很像，年纪，没有亲人，孤立无援的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领地。所以他会想保护你，他会将你视为自己的责任。”

    “你什么意思？”江星怀皱着眉，手指开始无意识抠着掌心。

    “你喜欢他。”郑一。

    江星怀愣了一下，旋即不自在的扭过头，没话。

    “可是他不会喜欢当初的我，就同样不会喜欢现在的你。”郑一一字一的清晰明了。

    江星怀紧紧的拧着眉毛，想开口些什么，喉咙却噎的生疼。

    “江星怀？”傅衍声音传来。

    江星怀陡然抬头，傅衍正推开门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笑。

    “你怎么过来了？”傅衍脱掉衣服，走了过来。

    “他来喊你吃饭。”郑一笑了笑，还拍了拍江星怀的肩膀，“正好，咱们一起去吧。”

    “我不跟你吃。”江星怀掉郑一的手，直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掷地有声，“我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是我，飞侠独一无二。”

    郑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江星怀完转身从旁边拿过钱冉冉放在桌上他写完的那张数学卷子，递给傅衍。

    “给你。”江星怀。

    “一年级啊？”傅衍接过。

    “你别管几年级。”江星怀执拗的盯着他看，“你就你昨天晚上的话算不算数。”

    “算。”傅衍点头。

    “是不是100分。”江星怀又问。

    “是。”傅衍笑了。

    “那你喜欢我吗？”江星怀声音都在抖。

    傅衍很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像捧颗苹果似的让他扬起头来，盯着他瞪圆了带着茫然的眼睛，终于对自己的内心妥协，于是笑了：“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傅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