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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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总,致词稿我拟好了,请您过目。”

    秘书又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正逢盛玉宸坐在红木桌上,荡着两腿,微微垂头替柏秋池着领带。

    柏秋池站在他面前,垂下的手几乎要碰上盛玉宸的内膝。

    柏秋池一吓,双肩反射性地紧缩,脖子突生紧绷感,迫使他不得不把头埋得更低。

    “别乱动!”盛玉宸不满地啧一声,眉毛一竖,眼皮化身成匕,直冲柏秋池。

    柏秋池噤声,只好垂下脖子,像头电动的长劲鹿,随按钮的控制,自动调节脖子的长度。

    “放在这儿,你出去吧。”

    盛玉宸眼神专注,手下动作一刻不停。柏秋池却在秘书靠近的刹那,绷紧了脊背,热汗微渗而出。

    “啪嗒。”门轻阖上的刹那,柏秋池跟着呻吟。

    “.......”领带被注入猛力,缠在脖子上,随着没轻没重地力道,勒住了柏秋池的呼吸。

    盛玉宸顿时松了力气,替他松开领结,置腹抚过柏秋池的喉结,视作安慰。

    柏秋池真呛着了,脸色都涨得通红,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几粒还没系好的纽扣。

    盛玉宸反手撑着红木桌,嘴角顿陷玩味不减。

    “没事吧?”

    盛玉宸抬腿蹭了一下柏秋池的,喉底里像晃荡着水,不断地冒着气泡。

    柏秋池摆了下手表示没事。盛玉宸又从桌上捞起那沓稿稿纸,他随意地翻了翻,又递给柏秋池。

    “念给我听听。”

    “.......”柏秋池抿了下唇,将要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语活生生地吞下。

    “人站直了,挺胸收腹。”

    “.....我要不要站丁字步,再抬手敬礼?”

    柏秋池脸上的红晕仍然存留,脸颊阵白阵红,声音大概都因突如其来的窒息而沉闷。

    盛玉宸抡起一掌就往他屁股上,柏秋池手一抖,差点将稿纸掉下。

    “再贫!”

    白纸被捏皱了边儿,柏秋池又用力地捏了两下,像在扇盛玉宸的头顶。

    “各位来宾晚上好,我是盛玉宸。”

    柏秋池念到这儿的时候,绷紧了下颚,咬紧了牙关,恩怨分明,爱恨交加。

    盛玉宸慵懒地将目光投出,每一帧一眼都怀揣着算计,量着柏秋池的手指、站姿还有他被白纸挡了一半的下半张脸。

    他像个学生,被班主任点名拎出,硬着头皮上台发言。心里百般不愿,但又敢怒不敢言。

    柏秋池不抽烟,声带里不带烟熏的沙哑,听来反倒有些不符年龄的干净。

    这样,一点都不像乔霄。

    盛玉宸的下眼睑微妙地抽搐,指甲在红木桌上无声地划过。

    明明这两人年龄相差甚大,怎倒是年纪大的那个,从外表到心智都更少年稚气。

    “盛总?盛总。”

    盛玉宸一怔,触电似地弹了起来,他匆匆地瞥了一眼挂钟,随即捞起外套往身上披。

    “我们该走了。”

    司机早在车旁侯着,见了俩人,目光却先寻向柏秋池。柏秋池与之对视,眼神却在暗示盛玉宸。

    “盛总好,我叫刘勋。”刘勋带着白手套,一手搁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面带微笑,显得平易近人。

    “你好。”盛玉宸点了下头,便弯腰钻进了车里。柏秋池紧随其后。

    “这个领结还是有点歪。”

    盛玉宸不着痕迹地挪到柏秋池身边,突然伸手探向柏秋池,甚至伸进了领口里。

    而刘勋开车的动作仍旧流畅,刹车油门踩换自如,连余光都未扫过后视镜。

    柏秋池几乎是同时看向盛玉宸,他微垂眼皮,将洞悉出的一切速掩。

    司机是个绝不容觑的职位。他是近老板左右的人,会听到许多秘密。但守住秘密,沉默寡言,学会装聋作哑,是非常重要的。

    盛玉宸嘴上着任凭自己做主,其实压根儿不放心。

    他习惯怀疑和猜测,还热衷试探。柏秋池反握住盛玉宸的手,让他从自己的领口撤走。

    但不必拿他当测试工具。

    .宴会厅

    “盛总来啦,快这边请。”刚刚推门而入,柏秋池就反射性地瞥过脸去。天花板上镶嵌着的碎钻吊灯,快闪瞎他的眼睛。

    盛玉宸应付得游刃有余,他随手拿起侍者盘中的香槟,即刻混入四周的觥筹交错中。

    柏秋池几乎从不入面任何社交场所,一些他从进门就回响在耳边的名字,他多年来,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

    今天是业内一家元老级上市影视公司的四十年庆。老总许哲清今年已近古稀之年,人人敬重至极,但凡在这圈里叫得出名儿的,都到场了。

    “玉宸啊.....”

    “许伯伯,您今儿真是容光焕发。”盛玉宸刚被许哲清搭住手,就赶紧伸手搀住其手臂。眼神巴巴地盯着许哲清,嘴皮翻出花来都不见杆的。

    许哲清果然喜笑颜开,直指着盛玉宸他和时候一模一样,半点没变。

    “您也没变呀,这要不,大家都以为您才不惑之年,一朵花呢。”

    柏秋池终于晓得盛玉宸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缺人了,这嘴比鬼还会扯,火车都没他跑得快。

    “......他?”

    许哲清笑得合不拢嘴,眼神甩到柏秋池身上,突然顿了顿。

    盛玉宸循声看去,又同许哲清介绍起来。可许哲清的眼神却还停留在柏秋池身上,他眯着眼,嘴皮跟着思忖在蠕动。

    “许总好,初次见面。我叫柏秋池。是盛总的助理。”

    柏秋池往前走进一步,先行张口。

    许哲清长长地啊了声,随即失笑地摇摇头自嘲。

    “....老了老了,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叫秋秋,看着长得有点像。”

    “秋秋啊,那不是女孩儿的名字嘛。”

    盛玉宸将许哲清扶到桌边入座,嘴里咀嚼了一番。

    “欸,是个男孩儿,大概和你差不多大了。有些年头没联系过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秋秋,我还春田花花呢。”

    盛玉宸脑内了一下这个叫秋秋的男孩儿,估计娘里娘气,奶声奶气。顿时眼眉一横,略有嫌弃。

    “........”假秋池真秋秋顿时倒退半步,双拳因莫名而来的吐槽愤怒地紧握。

    还春田花花,麦兜才看不上你这样的同学。

    柏秋池趁着盛玉宸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许老,恭喜恭喜!万事顺意啊!”

    盛玉宸的一双手还没从许哲清的手臂上撤下,另一双手就环了上来。

    盛玉宸抬眸刹那,脸就垮了一半。

    “你看她像不像阿may?”

    柏秋池还耿耿于怀盛玉宸的吐槽中,忍不住往后推了半步。

    “麦兜在春田花花幼稚园里的同学,整天要减肥的牛。”

    “女明星不也整天要减肥嘛。”

    盛玉宸冷眼睨着吴若菲,皮笑肉不笑。柏秋池气血上涌,火气难控,喃喃道:“你还不如猪佩奇。”

    “你什么?”

    盛玉宸长期陷入自我唢呐般地摧残中,搞得有些耳背。他侧耳倾听,柏秋池却不愿重复。

    “玉宸啊,等下你代我发言呐。”

    许哲清忽而开口,盛玉宸微微蹲身,满脸自信地应承。

    此刻正值灯光轮换,立体环声一遍绕后,司仪铿锵有力的声音穿透入耳。盛玉宸整了整领结,昂首挺胸地踩上阶梯。

    一阵掌声雷动后,众人纷纷抬眼看向盛玉宸。后者身形笔挺,眼神笃定地扫过下面的人,似乎一如继往般。

    盛玉宸将手伸进西装口袋,手腕却速冻般地一动不动。

    盛玉宸嘴角一宕,眼神渐渐冰封,投向柏秋池。

    “......”

    柏秋池默默地将一沓稿纸从口袋里摸出来,探出白色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