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中年男人正是方雨早上见过的。那豆眼男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土，脸上带着惶恐之色，他哆哆嗦嗦地把他们碰上的事了出来。

    原来他们三个听这边有个太溪谷，太溪谷的山洞里面藏着宝藏，所以动了邪念，想过来捞一笔。他们也知道太溪谷过去是停尸放棺用的，难听点，他们就是想赚一笔死人财。

    没想到他们摸了几个山洞，只摸到几具干尸，晦气极了。到第五个山洞的时候他们看到具女尸，女尸还没腐烂，看着和活着没什么两样，他们推开棺材盖子后彻底被吓坏了，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让那女尸别怪罪。

    等了半天没等着动静，豆眼男人壮着胆子再去看了几眼，立刻发现不对。这哪是什么女尸显形，分明是刚死不久的人。要豆眼男人他们是好人，那肯定不能算是，偷摸的事他们干得可溜；可要他们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那肯定不能算是，杀人放火的事他们绝不敢干。等确定那确实是刚死不久的尸体之后，三个人都慌了神，他们在现场留下了那么多痕迹，以前又有过偷窃案底，要是被人查了出来这锅恐怕得他们背了！

    于是三个人一合计，决定回镇上报警。以前他们进过好几次局子，都是因为偷蒙拐骗被逮进去的，这回自己往里面走心里还真有点发怵。

    老吴听完事情始末，叫人先看着豆眼男人三人。他扭头对方雨和杨铁头：“这是人命案，我得先去看看。”老吴神色有些凝重，“这么的镇子哪来那么多破事，我怀疑这和你们的是同一件事。”

    方雨愣住。

    方雨想到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如果老吴的推测是真的，那邻居婶子是不是不在了？方雨跟邻居婶子讨教针线活的时候，也曾经怂恿婶子和自己一起去车站卖头饰和手串，婶子却没答应，只私底下做点花样给她让她学着做。方雨每次赚了钱都把婶子那份分出来，让婶子藏着给路当上学后的学费。

    每次提到路的时候，婶子才会稍稍振作起来。如果婶子真的出事了，路怎么办？

    方雨有些揪心。她想跟着老吴他们去看看，却被杨铁头扫了一眼，拎回家呆着。傍晚的时候方雨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先是老吴他们进门的脚步声，接着是男人振振有词的辩解声：“她藏私房钱怕是想跑，与其让她跑掉还不如把她死好了，这样她就跑不了了！”

    路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方雨冲了出去，杨铁头拦都拦不住。

    男人被带上警车。有个女警留在原处，帮忙看着路。

    路见到方雨，忍不住跑到方雨身边紧紧抱住她。路平时就沉默寡言，不爱话，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不出来，只抱着方雨无声地哭。

    方雨把哭到筋疲力竭的路哄睡，轻手轻脚地走出客厅问女警：“路以后该怎么办呢？”妈妈不在了，杀死她的是他的爸爸，路以后由谁养着？

    女警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他爷爷不在了，外公外婆也早就去世，我们联系过他的奶奶，他奶奶早就和他爸爸断绝父子关系，不会管这些事。”

    方雨也知道这些情况。要不是娘家没人可依仗，领居家的婶子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方雨看向半合着的房门，心里为路的未来担心起来。

    “放心吧，我们会解决的。”女警见方雨一脸担忧，开口，“我们已经联系过省城的福利院，他们明天会派人过来核实情况，要是情况属实的话他们会把路接走。”

    方雨这才松了口气。省城的福利院条件挺不错，听那边出过个明星，后来明星出名了，不少圈内好友知道他儿时的艰辛都纷纷慷慨解囊，建立福利基金。就连港城那边的费明荣也参了一脚，出了很大一笔钱，福利院里还有栋楼叫“费明荣楼”，不少年轻粉丝为了这个名字都非常乐意去省城福利院当志愿者。

    要是路能去省城福利院，那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方雨又去看过熟睡的路才回家。

    杨铁头坐在客厅盹。

    方雨跑过去：“外公你怎么还不睡觉？”

    杨铁头硬梆梆地：“不困。”

    方雨也不戳穿杨铁头，径自给杨铁头起女警提到的事，接着追问起来：“外公您想好了没有？您要不要去帮李奶奶看房子？要是您去帮李奶奶看房子的话，我们平时就可以多去看看路了！”

    杨铁头不是瞎子，自然知道方雨时不时会跑省城。方雨从就有分寸，他暗中一个个拜托火车站那边的人多看照一下方雨，倒也没拦着。孩子锻炼锻炼挺好，他像方雨这么大点的时候已经上山扛木头去省城卖了。

    杨铁头对上方雨满含期盼的眼睛，开口：“那我们趁着明儿送路去省城，顺便去你的李奶奶家看看，要是双方谈得拢就没问题。”这段时间杨铁头考虑过了，照方雨的成绩肯定能考上省城的高中。到时要是他在镇上，方雨在省城，他也不放心。

    方雨口中这李奶奶人不错，是让他看房子，实际上大概是晓得他们家的情况，特意把房子给他们住，方便方雨上学。杨铁头准备去见见这李老太太，私底下给些房租，绝不能白住别人的房子。

    杨铁头主意定了，爷孙俩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练完，方雨带着热粥去找路，也分了一份粥给守着路的女警。

    路乖乖喝粥。

    方雨等路喝完粥，拉着他的手和他起省城福利院的情况，并且保证以后会经常去看他。路眼睛里有泪水在转，但还是乖乖点头，安静得叫人心疼。

    约莫早上九点半的时候，省城的人过来了。为首的是个戴着无边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他的助手是个年轻女孩，是刚出来工作的年纪。他们还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眼睛溜溜转，瞧着就很精明。

    男孩子瞧见方雨，立马来劲了，跑过去和方雨一起哄路。等哄得路对他信任有加，男孩子拍着胸脯对方雨：“你放心，福利院那边的人都很好的，他们都很期待路这个新成员。”

    方雨和男孩子差不多同年，见男孩子这么热心，也放心地把路交给他。三个孩话的当口，负责人和他的助手已经审核完路的资料。见男孩巧舌如簧地给方雨和路省城的见闻，负责人伸手一拍他脑袋：“安分点。”

    方雨抿唇笑。

    男孩子吃痛地摸着自己后脑勺，：“叔，我中考要是没考好，肯定是你傻的。”

    “没考好才好。省得你去祸害想学习的同学。成了，资料没问题。”负责人转向方雨，“我们准备现在就带他去福利院那边。”这房子刚发生过那样的事，路住在里面肯定会有影响。

    方雨鼓起勇气：“我和外公想送一送路可以吗？”

    负责人点头：“当然可以，以后也欢迎你们到福利院来看他。”他主动邀请方雨和杨铁头坐他们的车一起去省城。

    方雨拉着路的手帮他收拾东西。察觉路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掌，手心汗水涔涔，方雨觉得有些揪心。这世上那么多痛苦的事和遗憾的事，她却帮不了他们什么——他们都知道那男人不是好东西，可还是帮不了也劝不了。方雨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怂恿邻居婶子攒钱，才导致那个人渣变本加厉地下杀手？

    可是不那样做的话，她又能怎么做呢？

    方雨和杨铁头送路去福利院，被那男孩带着参观了一圈。原来男孩的叔叔是福利院的负责人，负责人时候被福利院收留，后来被现在的养父养母收养，决定回来接手老院长的职务帮助更多孩子。

    福利院在他手上条件好了许多，马上要夏天了，港城那边给福利院捐赠了一批空调。虽然是二手空调，但也足够改善孩子们夏天的生活了。

    至于那男孩子，完全是因为他太顽皮把别人家的姑娘吓着了，才会被扔过来让负责人好好教育。即便是被勒令跟着负责人反省，这子也还是不消停，一看到漂亮的姐姐志愿者就凑上去套近乎，刚才对路那么热情当然也是因为方雨让他眼前一亮。

    得知方雨有事要办，男孩子依依不舍地：“我也一定要考上一高，到时候我们当同学啊！”

    方雨笑眯眯地答应：“好啊！”

    方雨和杨铁头离开福利院，前往批发市场那一带。李奶奶的房子就在那片老城区，离一高挺进，这几年房价走俏，这么一栋设施齐备的房子租出去每个月都能有不少钱。

    方雨熟门熟路地找到李奶奶家，按响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