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只男主
时叙下楼就看到停在路边的车。
车窗降下,隔着夜色,隐约能看到里面人清冷的眉目。
时叙有些惊讶,他走过去,走到一半,脚步顿住,面容上浮现出不解。
他原本以为,经过了上次的事,谢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要怎么做。
一般情况下,产生出这种误会,两个当事人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今后减少接触,逐渐摆脱这种略有些奇怪的关系才对。
可看对方的模样,好像并没有这种意识。
时叙没再前进,歪歪头,神情有点懵逼。
虽然是任务者,但这之前,时叙关于感情线的经验几乎为零。
除去道听途的前辈经验,他从没有实际接触过这种东西。
只是顺毛撸崽的经历,让他面对感情时,总是意外坦诚直白。
这让他不会在发觉自己可能在对人产生好感时无尽犹豫,畏缩后退,也不会在明白这是误会后对人纠缠不清。
在他看来,感情毕竟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东西。
当发现自己或许对谢然产生一些好感时,时叙知道这好感现在可能没有那么深刻,但他愿意继续和人接触下去。
至于能不能有所收获,这是谁也无法确定的事,但并不妨碍他为此勇敢。
而明白这是一个误会时,时叙心中也迅速有了决断,他选择退出去,逐渐淡化这种好感。
只是看到谢然现在的反应,让原本思路清晰的时叙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于是在原地停留一下,没有动。
面对对方的特意等待,直接离开无疑是不礼貌的,但没有接受对方的邀请,也已经很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时叙不赞同这样。
谢然坐在车里,坐的端正,实际上余光一直看向窗外。
他看到时叙的迟疑,不需要询问,只需要稍微代入一些时叙从教给他的思路,已经明白青年在想什么。
时叙面对感情时总是太过清晰坦荡,想要用模糊的态度敷衍他,这是行不通的,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谢然不敢,也不想。
归根结底,这件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他在一开始面对时叙时,便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与时叙是什么关系?
他们年少相伴,一同长大,当下着大雨,他被纵容私生子的母亲赶出家门,无家可归时,时叙把他带回家,就成了他的唯一。
但他也知道,对时叙来讲,他很重要,却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时叙那样好,喜欢他的人总有那么多,谢然陪着他,喜爱着他,一点点让他的眸子里充满自己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做到了,寡言沉默的少年,能想到的最喜欢的方式,就是时叙是他的唯一,而他对时叙来,也是特别的存在。
可是他的喜欢来不及出来,时叙就消失了。
谢然因此经历了一段长长的,极为压抑的时光。
他眼睁睁看着,时叙消失后,在长长的时光里,不断有人忘记着他,当当年一起在操场上做作业的人,若无其事询问着,时叙是否真的存在过时。
谢然忽然害怕起来。
他不断的找,动静闹的惊天动地,找到的,却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谢然却不敢动他,只能把他藏起来。
他害怕时叙的朋友忘记时叙,更害怕他们看向时叙的目光充满厌恶与鄙夷。
时叙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时叙会不会永远都回不来了?
谢然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等。
他等了很多很多年。
天空阴云阵阵,连绵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下,压抑之下,谢然自己都不知道,重新见到时叙的时候,他的目光有多欢喜。
这种欢喜,从前的时叙时刻见他,或许感觉不出来。
现在的时叙,记忆中从来没有他的身影,却能够轻松感觉到。
或许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时叙就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他一定是不讨厌的,所以他才会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有喜欢的人吗?像是烟花一瞬间炸开,炸的谢然头晕目眩。
他想,我有,我从很久以前,或许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我之所以等待你,之所以害怕你不回来。
原来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因为我喜欢你。
结果这些,都被他的一个不合时宜的反问搞砸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什么?”
想到从前错过的机会,谢然下车时身影颇有些萧索。
现在的他,因为一个不合适的反问,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需要让时叙知道他喜欢他,但又不能太夸张轻浮,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时叙来,或许对他有好感,但还没有到十分喜欢的地步。
他不想放弃这样的优势,也不想有任何冒险,导致时叙和自己越走越远。
这样一来,他需要更稳妥一些,像当年那样,陪着时叙,让时叙眼睛里重新充满他的影子。
这么想,谢然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他看着时叙,想了想,主动拉开身后车门。
他轻声道:“任导去杀青宴,公司车不够了,我过来接你一起。”
时叙听他话,一开始没懂。
也没有动,但他看着扶住车门,期待的看过来,眉目举止间无一不是表达喜爱与期待的谢然,疑惑的垂眼,只觉得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种让人忍不住回应对方的喜爱与真诚。
可是这表现与对方从前的话截然相反。
时叙忍不住蹙眉,有些不解,甚至犹豫要不要发个邮件,询问一下有经验的前辈这是什么情况。
就看到眉目冷淡的青年,一眨不眨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面颊耳尖都慢慢红了,看着他,声音非常低的道:“我之前不太会话……”
“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试着了解我一下?”
*
一路无言到杀青宴。
谢然完又不吭声了,面容回复清冷沉静,清雪一般冷静,月光下脸红的模样像错觉。
于秘书埋着头,只知道开车,屁都不敢放,到地方就飞速遁了。
时叙中途张张嘴巴,但没出话。
他猝不及防又接了个直球,虽然之前的疑惑得到解答,但也一时间不知道些什么好。
就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的气氛不对,喝嗨了的任导才不管,他举着酒杯,一看到并肩而来的两个人,瞬间兴奋起来。
他疾步过来,伸出手,想捞时叙一下。
时叙身旁的青年忽然向前一步,任导逼近,只对上双冷冷清清的灰瞳。
给中年男人一下吓傻了。
他咳嗽一声,磕磕巴巴:“嗯……?谢总?”
谢然听到,微微颔首,慢慢后退了一步:“抱歉,没有看到。”
任导不明所以,他摇摇头,也没什么,笑呵呵道:“没事没事,我找时叙。”
着,也没再伸手捞,而是直接对时叙道:“时叙,江导也在旁边吃饭呢,他刚还跟我起新剧本,我听着挺有意思,一会跟我去凑凑热闹啊?”
他圆圆的脸蛋笑眯眯的,不见拍戏时的严肃,看起来十分和蔼。
着,左右看看,见人还没来齐,干一口手里的酒:“走走走,我看人都没来,咱们速去速回,他那剧我看了,还不错。”
这时候,他不像是名利中浮沉的导演,倒像是关心辈的家长,提携意味十分明显。
谢然见了,没阻止,只是默默看了时叙一眼,顿一下,提醒道:“少喝点酒。”
人还没上位,已经有了正宫气场。
时叙听的愣一下,想起来自己上次莫名喝醉的事,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答应了:“好。”
任导见了,看看他们两个,面容上浮现出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虽好奇,也不会大咧咧问人家私事,就没理,只带着时叙,穿过装潢精雅的大厅和走廊,往其中一个屋子走去。
江导全名江良,也是个中年导演,细起来,他还是任导学弟,他刚入行时任导已经很有名气,对他多有提携,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与喜欢拍电视剧的任导不同,江导如今主攻电影,因为挑剧本演员是一绝,他的电影场场大卖。
任导刚才见他,听他提起新剧本男二迟迟没着落。
这才起了心思。
男二好啊,任导想,尤其是他这位江学弟,他太了解了,口味独特,虽然电影中体现不明显,但实际深刻贯彻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理念。
他的男二,戏份多不多不敢,受欢迎是一定的。
导演的嗅觉让任导一瞬间捕捉到这个角色的好处,就想带时叙过来碰碰瓷。
他知道时叙的资源不太好,也是真的欣赏时叙,现下有机会,拿不拿得到另,试试又如何呢?
关系好,任导也没太客气,推杯换盏,直截了当明了来意。
他也不是毫无准备来的。
《巅峰》拍完后进行特效制作和剪辑,任导找的特效师和江导关系好,江良就做了两个人的接头人。
那时候第二个片花刚好出来,有几秒钟专门剪的时叙,青年站在电子屏幕前,清隽而坚韧,有一种雪压松枝的不屈感。
江导看到,没什么,眼睛却微微一亮。
那眼神任导太熟悉了,他觉得时叙适合顾斐时,估摸着也是这个眼神。
因此,任导刚刚碰到江导,就简单的提了几句时叙,江良一听时叙来了,也是上道,笑眯眯跟他碰杯:“带过来看看呗。”
这也是任导忙不迭带时叙过来混个眼熟的原因。
你情我愿,买卖不成仁义在,成不成的,交个朋友呗。
江良坐在包厢里,在任导的引导下笑眯眯喝了杯时叙敬的酒。
他虽没直接松口,但透露出的意思是好的:“挺好的挺好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剧本的男二是个身患顽疾,气度斐然,为了家国大义牺牲自己的君子。
时叙生的清隽温润,有君子风度,但又并不软弱,如果身体再差一点,和他心中的角色像了八成。
他的第一印象确实不错,剩下的,得让镜头验证。
事情办妥,出门时,任导甚至忍不住哼起来调。
不是他得意,实在是自从有了时叙,穆江流那子过来,是一口一个叔,那态度,羡慕死他爹了。
任导在老友面前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本就欣赏时叙,现在更是对青年越看越满意。
他伸出手,想捞捞时叙肩膀,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谢总清冷的灰瞳,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缩回手,指指走廊尽头:“我去个卫生间,你先回去。”
时叙弯着眼睛点点头。
他穿过走廊,经过大厅,正要回原本的房间,忽的感觉到周围有道视线看他。
时叙疑惑的回看,只看到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的进门,没有注意到,二楼栏杆旁翠绿的青竹布景后,黎殊指间夹着根未点的烟,眼睛被并不存在的烟雾熏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