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只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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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叙第二天有场戏。

    早上五点多就要起,这场拍帝师与君王的最后一面,大军出征,临别前夕,得借着夜色浓郁与微光。

    这时候距离时叙进组其实已经不短了,好几个月,换成电视剧,已经拍完了。

    只不过江良导演精益求精,对细节十分看中,镜头都是一寸寸磨出来的,到如今,才将将要拍摄好帝师的戏份。

    到剧组时,灯光已经好,在不断寻找合适角度,副导演转来转去,看到时叙,眼睛一亮:“时老师。”

    时叙如今也能当得上一声老师了,剧组这几个月,大家对他的脾性和演技有目共睹,私下都很喜欢他。

    副导演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笑着道:“暖气刚开,还有点冷,先喝杯水吧。”

    时叙眉目稍弯,点点头:“谢谢您。”

    “客气了。”副导演着就笑,她指指不远处临时搭建出的城楼,摇摇头,语气有点怅然,“这就该跟您道别了。”

    这句话,一是,时叙过了这几场戏,也差不多该杀青了,剧组该转战另一个地方,拍君王的变法时代,就不会有帝师出现了。

    一是,现实里的时叙,一旦杀青,除非再有合作,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时叙听出来,歪歪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护身符。

    是他自己写的,字迹如同主人一般,清隽好看的不像话。

    副导演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一看,奇怪道:“这是什么?”

    时叙捧着水杯,弯眸笑出来:“送您的杀青礼物,原本想结束后给大家,现在看您舍不得,想着提前给您算了。”

    副导演惊讶于他的体贴。

    杀青礼物这种东西,并不罕见,稍微有眼色的艺人多少都会意思一下,就是自己不懂,公司派的助理也不会不提醒。

    但像时叙这样亲手制作的,显然用了心的,却不多见。

    副导演摸摸眼角笑起来,方才她的惆怅,实际上做这一行的,哪能不见惯离别,她是对时叙的离开有感触,却也是对自己身处的位置。

    直到如今收到护身符,她才是真的有些舍不得这温和妥帖的年轻人了。

    辞别副导演,时叙左右看看,时间太早,道具组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便拢了拢大衣,到一旁玩手机。

    呆在剧组几个月,又初冬了,z省天寒,风冷的彻骨。

    化妆师跑着过来给他化妆。

    姑娘起的早,看起来没睡好,眼尾有淡淡的青,见到时叙已经坐着等了,非常不好意思,忙道歉:“抱歉时老师,我过来晚了。”

    时叙摇摇头,让出位置,递给她一杯刚接的热水,温声道:“没关系,先歇一会,不着急。”

    化妆师感谢的双手合十。

    边上妆边等待,已经是时叙这段期间早已经习惯的事,他握着手机,双目微微出神。

    天还没亮,谢总大概还没起,时叙知道谢然的作息不算太规律,但应该还没有昼夜颠倒到这般程度。

    他起来后可能会去找自己,可是自己那时候大概已经在拍戏了,他会扑个空,电话大概率也是助理接。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时叙还是忍不住想到,谢然找不见自己后,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

    手指轻滑解开锁屏,在意识到达之前,一条提醒作用的消息已经先一步发了出去。

    发完后时叙掩唇轻咳,在化妆师无措的目光中歉意笑一下,觉得自己认领某些身份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化完妆,黎殊和导演也并肩走过来。

    在时叙面前总显得温顺乖巧的黎影帝,在面对其他人时,身上久经沉淀的强势就显露出来,和导演就某个分镜做出讨论。

    导演思虑再三,最终妥协道:“那就试试。”

    他目光中有着无奈,但复盘黎殊提出的诸多建议,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该被老天爷喂饭吃。

    早上五点起,紧赶慢赶,等到开拍,也墨迹了一个多时。

    群演准备就位,夜色里,属于君王的墨色旗帜高高举起,迎风飘展。

    君王身着墨黑铠甲,神色冷峻,大军于城门前开拔,十一将紧随在他身侧,临近出发,忽然有人犹豫道:“陛下,不知会先生吗?”

    帝师是王朝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君王被他一手扶起,十二将是他为君王选拔,十二将一生只效忠君王一人,对帝师却有感情。

    君王听到,神色淡淡,遥遥往身后看了一眼,道:“不必。”

    他不喜欢告别,也认为没有告别的必要。

    南疆一役,是国家飘摇之际必须要的一场仗,危险重重,赢了,大胜而归,输了,大不了一抔黄土。

    其实年轻的君王私心里没觉得自己会输,也没觉得临行前专门的告别是件多重要的事。

    反倒是如果临行前特意告别了,对他来更像是枷锁,一种传达不好讯号的枷锁。

    人还好好活着,告什么别?他会回来的。

    到底,年少气盛的君王,得到帝师长年的陪伴,他习惯帝师无所不能的存在着,他从没经历过离别的苦。

    因此,他不知道,也没感受过,所以不明白,有时候,有机会告别,是件多珍贵的事。

    因为有太多人,连这个机会也不会有。

    然而君王只是神情淡然的挥手,大军缓缓前行,抛下了身后的城楼。

    黎殊演完下来,导演称赞:“好,就是这样,黎殊发挥的很好,这是给君王上的重要的一课,他太年轻,太不在乎,等他知道在乎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以后他就会记住,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也不要太狂妄,要知道珍惜,这为他后来性情的转变下基础……”

    江良着,又去给一旁的时叙讲:“你们两个是完全相反的,你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所以加倍珍惜活着的每一个机会,对告别这件事,你绝不会和他一样无动于衷。”

    “你是珍惜的,担忧的,同时也是遗憾的。”

    帝师会感觉遗憾,自始至终,帝师和君王是两个极端。

    帝师身体孱弱,朝不保夕,死亡的阴影每一天都笼罩他。

    如果君王是一个时间充裕的富人,他就是每一秒都精细算的贫民。

    因此,知道大军离开时,却无人告知自己时,帝师只是怔一下,就选择前来。

    可是等到他赶到,登上高高的城楼时,却只看到军队渐行渐远的背影。

    君王没等他,甚至没算让他知道自己离开了。

    帝师摇着头,轻咳起来,眼中有忧虑,有遗憾,第十二将担忧的看他,他摇摇头,什么也没,回到城中,写了封信。

    他把信交给十二将,半晌,温声道:“若有一日我身故,陛下没能赶回来,不听话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

    他知道君王会遗憾。

    十二将先是不懂,等想明白他表达的意思,眼角微红,半晌,点点头。

    到后来,君王归来,原本想因为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任得到帝师夸奖,却只看到满城缟素。

    他发起疯,第十二将的家臣守着将军遗愿,递封信给他。

    帝师所写,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陛下离开,臣去送了。】

    就是这一句话,安抚了发狂的君王。

    也是这一句话,好像让整个缺憾变得没那么不圆满了,也为得到太多,日渐骄狂,从不屑珍惜什么的君王,上了十分重要的一课。

    出征和送别,一个在深夜,一个在微光之时,借此暗喻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等到演完,时叙从搭建好的城楼下来,天光大亮,他已经半僵了。

    初冬冷,剧中的时间又是春夏,帝师只着一袭绣了暗纹的白衫,好看是好看,可是一点也不保暖。

    时叙下来,和导演了招呼,披上大衣,准备去换衣服,忽然被导演不着痕迹的示意一下,让他看某个方向。

    时叙愣一下,看过去,发现场地隐蔽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手中夹根烟,他没抽,只见猩红火光。

    身姿颀长的青年,有双漂亮的灰瞳,光影暗淡也遮挡不住面容的好看,正是时叙拍戏前还想的男朋友。

    导演压低声音:“谢总出差,顺便过来看看进度,他不好招惹,话也不理,但怎么,富贵险中求,你去试试?”

    时叙试镜的时候,江导没看见谢然,后来也没什么机会见,他不知道时叙和谢然的关系,只觉得是个机会。

    时叙什么都好,一段时间相处,年轻人很招人喜欢,就是资源真是稀巴烂,让导演痛心疾首。

    现在有人脉,认识认识总没错的。

    时叙愣一下,听出来导演提携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导演一片好心,他没有拒绝,只是拢了拢大衣,笑着点点头:“好,谢谢江导。”

    江良挥挥手示意他去。

    时叙走过去,脚步声传来,谢然偏头注意到。

    看到是时叙,他怔一下,掐了手中的烟。

    谢然平日不抽烟,今天是导演找不到话,借此让他,他一时心神不宁,接了过来。

    看到时叙,想起来他不喜欢,立刻就掐灭了。

    时叙看的笑出来,周围有人,他没离得太近,只是弯唇轻声道:“我没关系。”

    谢然一愣:“你不讨厌?”

    从前二中的人,都知道校霸不抽烟,因为愿意听时叙的话,风气渐渐养成,即使有人喜欢,抽的也不凶。

    时叙听到,弯眸笑起来,半个下巴掩藏在衣领里,摇头道:“不讨厌,如果是未成年可能要管一管,成年人就没关系啦。”

    谢然抬手,手中熄灭的烟头上雾气缭绕,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心头好像更不是滋味,也更加遗憾了。

    时叙看出他情绪不对,微微皱眉,带他去休息室,推着门,有些担忧看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一进休息室,周围没人,时叙稍稍放下形象,搓搓手指获取温暖。

    谢然看着他,抿唇,忽的敞开大衣,把浑身寒气的时叙拢进怀里。

    初冬,他穿着厚实的大衣,看起来清瘦的身形其实宽阔,有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

    时叙没有拒绝,舒服的眯起眼睛,想到谢然方才忽变的脸色,抬手摸摸他的头,温声询问:“刚刚怎么了?”

    谢然这次没再沉默,他的嗓音很哑,好像有什么穿透岁月的遗憾。

    他道:“没什么。”

    “就是看到他有机会,都没有跟你告别,觉得很遗憾。”

    又很羡慕,他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时叙眼皮轻轻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