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一下就笑了。

    眼中积压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他把拨了一半儿的电话给挂了，心情很好地望着沈烨霖，投降似的道：“好好好, 你赢了, 你赢了。我现在就去, 可以吗？”

    刚刚的那一通动静，已经惹来了不少人。举办方在知悉这里发生的事情后，当机立断，中止了直播。旋即将晚会进程暂停，配合警方封锁住现场。

    而沈烨霖则先一步离开现场, 和陆辰一同去了医院。

    池相楠那把刀有多锋利，他很清楚。毫无防护地用血肉去挡刃锋有多疼，他也很清楚。这件事算是他牵连陆辰的, 尽管对方不蹚这趟浑水，他也能顺利解决。但如今的情况，让他很不适。

    沈烨霖坐在清创室外面，垂眼不语。

    系统安慰他道：“我帮你看了, 陆辰情况很好，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替你用了一点儿桃花值, 帮助他的伤口恢复。不过我们也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不然就要引人怀疑了。”

    沈烨霖“嗯”了一声，没话。他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门口，隔着门窗的玻璃望向室内，远远看着陆辰的背影。

    对方侧坐在椅上，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了。受伤的那只手递到医生面前，另一只手却拿着手机, 发白的唇在玻璃后微微张合，和话筒对面的人正着什么。

    不知道谈到了什么，那双眸子骤然冷却下来，眉头扬起凉薄的弧度。他停顿了片刻，又对着手机了几句。而后才挂了电话，像是心有灵犀般，朝向沈烨霖站着的方位望了过来。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接触了一瞬，不过片刻，记忆中的表情重新出现在陆辰脸上。他冲着沈烨霖挥了挥手，懒洋洋地翘起嘴角，微微笑了出来。

    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沉沉锁上了，忽而用力抽动了一下。他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屋中，医生便抬头看他：“是家属吗？”

    “嗯。”

    “问题不大，回去好好养着，别沾水。”对方很和善地道，“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到时候记得来医院换药就行。”

    “谢谢。”

    “不用客气。”医生把手中的纱布好结，“行了，下一位！”

    陆辰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烨霖身边。他手上被刀割出来的创口面积不，纱布包的也厚。还特别惨地挂了个吊臂的带子，横在胸前，和他轻松写意的模样简直百般不搭。

    “警察来过吗？”他问。

    “刚有人来了一趟，我跟他们等包扎完过去。”沈烨霖低头看着他胳膊，“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就行。”

    “又不是什么大伤，看着惨而已，用不着。”陆辰，“我跟你一起去，刚好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以后也不用再折腾了。”

    沈烨霖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盯着他。陆辰笑吟吟地回望过来，丝毫不惧他愈发寒沉的面色。

    过了许久，沈烨霖：“我不会手下留情。”

    “嗯？”

    “不用跟过来，乖乖回去休息。”

    “那可不行。”陆辰朝他咧咧嘴，“毕竟被他伤了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就算是我回去了，到时候也要被警察找上门，还得再跑一趟，何必呢？”

    沈烨霖抿唇，沉默地看着他。

    “走走走，别沉着一张脸了。”陆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揽着他往外走，“与其这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直接过来照顾我两天呢。刚刚医生怎么的？”

    他顿了一下，又冲沈烨霖笑：“——手不能沾水，是吧？”

    沈烨霖瞧他眉毛都扬得快飞起来的模样，冷淡收回了视线：“……把你的表情收收。”

    “没问题。”

    话虽如此，可惜一丝要改的意思都没有。

    沈烨霖也懒得与他计较，左右以前陆辰就是那种“虚心受教，坚决不改”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就习惯了。

    陆辰心情好，那就多笑笑。反正他也损失不了什么，视而不见便是。

    俩人出了医院，外面夜早就深了。时间已经接近零点，沈烨霖喊来的司机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看见他们出来，立刻将车门开，让俩人坐了进去。

    车开到警局，等进去做完一通笔录再回到家中，天色已微有些蒙蒙亮了。当电梯门“叮”一声滑开的时候，沈烨霖站在楼道的分叉口，犹豫片刻，扭头走到了陆辰面前。

    陆辰抬眼瞧了下他，莞尔道：“进来可就不准走了？”

    沈烨霖帮他拉开门：“你今天不应该过来找我。”

    “为什么不应该？”陆辰问他，“他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如果我不过来，你准备怎么解决他？”

    “……”沈烨霖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陆辰家的大门。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陆辰自己原有的算，因此便只剩沉默。他冷着脸走到卫生间，把热水拧开。陆辰倚在门边儿上，低头看着他挑了一块毛巾，忽然道：“一次。”

    沈烨霖缓慢地掀了眼皮。

    “就这一次。”陆辰，又字句清晰地重复道，“最后一次。以后你什么，我就听什么。一定听话，绝不会再像这次一样了。”

    沈烨霖停了停：“……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发给我的时候就发现了。”陆辰低声哂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主动给我过发短信，问过我在哪儿啊？想起来了就个电话，懒得理我就干脆不问。我可没见过你发短信。”

    沈烨霖把毛巾里的水拧掉，递给他：“听起来像是抱怨。”

    “就是抱怨。”陆辰接过他手里的热毛巾，冲他勾了勾唇角，“如果 良心不安，那就补偿我一下呗？”

    他离得很近，近到几乎能听见自他鼻间轻轻而出的呼吸声。沈烨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嘴唇微动：“……你想怎么补？”

    陆辰笑了一下。他微微弯下腰，专注地望着沈烨霖的眼睛，浓密的眼睫几乎交织到一起。俩人额贴着额，温热的触感缓慢铺开。他收敛了呼吸，心翼翼地，亲了一下沈烨霖的嘴唇。

    沈烨霖呼吸一窒，像是过电般的感觉自神经末梢骤然窜过。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底冒出来的奇异情绪压下去，默许似的道：“够了吗？”

    “……不够。”陆辰下巴枕在他肩上，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嗓音微哑，“我想对你做更多其他的事情。”

    潮湿的热气拂在耳畔，沈烨霖沉默，没有如过去那般立刻将他推开。

    “还讨厌我吗？”

    “没讨厌过。”沈烨霖，“你只是比较烦。”

    沉闷的笑声从耳边传来，呼吸一瞬间似乎重了几分。陆辰与他紧紧相贴，声音低沉：“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沈烨霖默然。

    在那停顿下的短暂时间里，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静默了片刻。下意识拒绝的话在喉中酝酿，又尽数全部强压了回去。最后，才不温不火道：“不讨厌你。”

    “今天都了两次‘不讨厌’了。”陆辰笑了一下，“可以把这句话，换成是‘你很喜欢’吗？”

    “陆……”

    温热的唇掩去了剩下未曾出口的话，沈烨霖退后一步，后脊无可避免地抵上墙面。陆辰把手垫在他脑后，发烫的指腹穿过发根，将他用力按向自己。

    味觉与气息在此刻交织相融，他短促地换了下呼吸，手指搭在陆辰的胳膊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陆辰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中那般，每一次接触都愈发放纵。心跳和呼吸渐渐凌乱，他攥住对方颈上系着的领带，扯紧了，舌尖掠过上颚。陆辰顺势松开他，趴在他肩上低闷地喘气。

    他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会儿，气音微乱。领带已经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结，沈烨霖扯着陆辰的衣领，视线有一丝模糊。他又吸了一口气，压下混乱的呼吸，冷下声线：“现在，高兴了吗？”

    那嗓音已经微微有些哑了，带着一种撩人的性感。陆辰脸上挂着笑，心情极好地舔了下唇，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这才慢吞吞地道：“高兴了。但还是不够。”

    沈烨霖冷眼望着他。

    陆辰瞧着他浅浅晕上一层薄红的眼角，低声道：“只要是对着你，那就无论亲多少次都不够。”

    沈烨霖拧着眉，表情愈沉。他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攥着的领带松开，把几乎系紧的死结解掉，丢在衣篓中，接着深深盯了陆辰一眼：“……别得寸进尺。”

    “你心动了。”陆辰笑意盈盈地道。

    “没有。”

    “我刚刚听到了。”陆辰，“在我亲你的时候，你心脏跳得可快了。别想骗我。”

    “没有。”

    “那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紧张？”

    “……这是人类在缺氧时候的本能反应，”沈烨霖挣脱了桎梏，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语气平静地，“你真的很烦。”

    闻言，陆辰顿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眼前强装冷静的沈烨霖，笑得连肩膀都在忍不住地微微颤抖。沈烨霖寒了脸，表情冷漠地看着他笑：“再笑，明天就不来了。”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了。”陆辰憋着笑道。

    沈烨霖站在原地听着他笑，明显就是没有一丝算悔改的意思，眼皮轻微地跳了跳。他拨开陆辰的手，淡淡抛下了两个字。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