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忆与现在
季疏白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 师尊去了边境, 很长时间都未曾回来。
又有地方传出哪个仙师死了,周围的氛围开始变得慌张。
季疏白将手中的剑抵着对方的下颚,他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身边传来周围人叫好的声音。
“师叔真强!”
“那是!这是师叔多少局连胜了?”
“两百一十七场!”
于是再次传来敬佩吹捧的音响。
从一开始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明明相同的年龄,为何他季疏白可以做无名峰唯一的继承人, 他们见到他甚至要喊他师叔?来到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于是心里带着强烈的不满。
于是一个个开始挑战, 刚开始时, 不少人还略有轻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一个个落败后, 心态早就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敬佩。
强者为尊, 在修仙界本就如此。
“师叔的剑与我们都不一样, 你们注意到了吗?”
“那是自然, 师叔的剑可是在剑冢得到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的剑不也是在剑冢中得到的吗?”
“这怎么能一样!师叔身上的这把剑, 里面有剑灵!”
“哇!快和我是怎么回事?”
季疏白无视掉周围的声音,回到了琅轩院。
“师尊什么时候回来?”他语气平静, 只是握捡的手略微紧了些许。
明月叹息一口气,道:“长老没有回信,估计这段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季疏白垂下眼眸, 淡淡的“嗯”了声,平日里这个时间他都是到庭院里练剑,可现在他站在在庭院中,却是毫无练剑的情绪。
在师尊走的那一天,他拉住了师尊的手,希望师尊可以带他一起去边境处理魔族的事情,可师尊认为那里很危险,所以让他留在玄天门派安心修炼。
倘若……倘若他实力再强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和师尊一起了……
手中的剑可能感知到季疏白的情绪,稍稍“嗡——”的颤抖了一瞬,银色的剑光一闪,剑刃似雪,剑锋中透出森寒的冷光。
银色的剑气在季疏白面前幻化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穿着白色的衣袍,清风稍稍吹拂,衣袖随风轻轻摇曳,银色的长发像是夜晚皎洁的月光,整个人透出圣洁与仙气。
“主人,最近进步很大哦,你怎么不练剑了?”
那剑灵也不管季疏白的脸色,随意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瞧对方不理会他,也不恼,撑着下巴调笑道:“难道主人又在想和师尊的事情?”
“没有。”季疏白回答的很快,反倒是有点欲掩弥彰了。
剑灵才不信对方的这个答案,双手插胸,道:“那主人想好要给我取什么名字吗?”
想来他真的是整个仙界最惨的一个剑灵了,在剑冢中修炼百年,好不容易化形为灵,结果在遇到天雷奄奄一息时被受伤的季疏白拔出,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血液是怎么回事,血液沾在了剑身上,居然被强制认了主。
这个人很有潜力,认他为主倒也不亏,可是为何有了一把这么优秀的剑后连个名字都懒的取??
这也太过分了!
“主人,既然你不为我取名,那我就只能自己为自己取名了。”剑灵懒懒的了个和哈欠,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道:“既然是剑灵,自然是要成为最强的剑灵,这世间有一种霸气叫做王霸之气,不如我就叫做王霸吧?”
王霸……王八……
“……”季疏白陷入一段时间沉默,道:“你就叫远顷,顷有短时间的意思,不管多远的距离,都可以短时间回来。”
远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几年他从未松懈,每日修炼,为剑取名字,讨取了整个无名峰的好感,每个人看他就觉得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等待师尊归来的好孩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他会故意装作害怕雷,就是为了故意躲进师尊的怀里,会故意假装害怕夜晚,就是为了可以和师尊睡在一起,会刻意几天不睡,假装失眠,宁可在比剑时受伤,也要爬上师尊的床。
他知道,顾清昀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也知道,倘若对方听见他诉这些年对师尊的思念以及委屈后,会让对方感到愧疚。
可那又如何?
季疏白“睁开”眼,怀里的人很温暖,暖到他根本不可能松手,手指伸向对方的脸庞,指尖贪婪的勾勒对方的脸庞,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每个部位仿佛要刻在脑海中一样。
他抱紧怀里的人,嗅着对方好闻的气息,心口缺了的一处被填的满满当当。
第二日清,他感受到对方慈爱的眼神,以及温柔摸着自己头顶的手时,突然感觉似乎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
顾清昀可以感受到怀中人身躯的僵硬,没有多想,用一种极度慈祥的眼神看向对方,揉了揉对方的头道:“早。”
季疏白隐约中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之间难以出口。
“师尊,你是要去哪里?”
“去大殿……”本来顾清昀想去大殿与长老们讨论一下关于魔族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开口道:“去看看你在剑冢拿的剑吧。”
季疏白眼中闪现难以压制的喜色。
然而落在顾清昀眼里却成为了……
果然对方是缺少父爱吧!
这段时间是季疏白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然而幸福的时间太过短暂,等他某一天醒来时,看见师尊已经穿上了战袍,算前去边境。
这次魔族召集了前所未有的兵马,西边仿佛被一层黑云覆盖住,带来令人窒息的闷重与压抑。
长老们也都换上了战衣,这场战役无法避免,只能拼死一搏。
“师尊,我要和你一起去。”他拉住顾清昀,却听见对方无奈道:“这可不是孩子过家家,你留下来。”
“师尊,我不是孩子了!”像是否定这个答案,他一把抱住对方,坚硬的铠甲隐隐带着铁锈与鲜血的味道,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师尊,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要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还太。”顾清昀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我不了,师尊!”像是被“”这个字刺激到,季疏白认真道:“我已经不会像几年前那般任人欺辱了,现在玄天门派的弟子都不过我,我想要保护你,我……”
话语被温柔的断。
“哪里有徒弟保护师尊的?”顾清昀被这个逻辑笑到,揉着对方的头道:“只有师尊保护徒弟。”
手腕的甩开,季疏白此时此刻厌恶极了对方这种哄孩的态度,烦躁道:“我从未把你当做师尊!”
此言一出,他感受到空气的寂静。
过了几秒,他听见顾清昀叹气的声音:“我懂。”
又是那种慈爱的声音,那种奇怪的眼神,他觉得对方的懂,压根和他的心底想的完全是两个意思。
季疏白难以掩饰心底的情绪道:“师尊,我有话对你。”
还没等对方回答,门外传来长老们的催促声。
“清昀,什么时候出发?”
耳边传来顾清昀的无奈的笑:“等我回来,再听你。”
意识到对方即将离开,伸出手指算抓住对方的衣袖,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快走出房门时,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
这个是……结界……
他被锁在了这里。
等他破开结界,走出去时,听人大战已经快结束了,这场战役双方都损失惨重,他苍白着脸御剑飞行到边境,听见残余的玄天门派弟子气喘吁吁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掌门在哪里?!”
“在云来山与魔主交战……”那个弟子浑身一颤,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由内到外的寒意。
季疏白听完便往山顶去。
“师叔不要去!魔主异常强大,来的长老都死了,那个境界不是我们可以去的,容易被误伤,别去……”出自好心,那个弟子叮嘱道,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听进去,最终呐呐的住了嘴。
季疏白到达云来山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空气中漂浮着浅浅的血腥味,并不明显,他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也不知道这些血究竟是谁的。
“疏白?”
耳畔听见顾清昀温和的嗓音,季疏白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道:“师尊……”
师尊赢了,知道这个消息,季疏白情绪瞬间稳了下来,他知道,他对于顾清昀而言只是徒弟的情感,可他对对方却早已经超过单纯的师徒之情。
季疏白忽然之间没有了奢求,只要师尊还活着,有些事情对方不知道也罢。
“云来山下其实有一片桃林,现在桃花开的正好,你去替我折一支吧。”对方的嗓音带着不可拒绝的温柔。
听见这话季疏白身子瞬间僵硬,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不要……”他走近对方,闻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慌张的掏出自己衣袖里所有的药物道:“师尊,你哪里受伤了?”
“没有,这个是别人身上的血。”耳畔依旧是很温和的声音。
季疏白掏出药瓶,想要全部给对方服下,却被拒绝道:“不用了。”
季疏白忽然懂了什么,僵硬的伸出手,对方手掌滑腻的触感像是一只冰冷的蛇,他记得,无论何时师尊的手指都是温暖的,现在却这么的冰冷,拿衣袖想擦尽这种滑腻的触感,却越擦越黏,鼻尖的血腥味也越来越大。
“师尊,其实刚见面时,我觉得你真是个怪人,为什么你会收我为徒,后来发现,你其实是缺心眼。”
顾清昀像是被逗乐了,闷笑的咳了一声,季疏白鼻尖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
“每次吃饭时,你都装模作样一番,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你其实也很想吃。”
“你给我吃的棉云糕其实我很喜欢,你走了的那些年,我经常偷偷吃。”
“灵狐我全部都扔了,扔前我还给它们剃了毛,避免你把它们找回来。”
耳畔没有呼吸声了,可季疏白还在,一边着,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我在厨房的被油烫的痕迹是故意的,事后也故意没有用药膏,就是为了获取你的怜惜,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池子里的锦鲤也是我偷的。”
“无名峰桃树下的酒也是我偷喝的,那个时候一直认为喝了酒就长大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幼稚?”
“我讨厌你身上血淋淋的样子,我更讨厌的是,无法办法保护你的自己,自从魔族灭了季家之后,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我害怕的东西了,可是现在,我害怕了……”
怀里的人身体越发的冰冷,季疏白紧紧的抱着对方,仿佛这样,怀中之人就可以暖起来了。
“其实,在你面前,我害怕雷,我认床,就连当时因睡眠缺乏差点被对方刺伤,这些的这些,都是假的,都是我骗你的——”
“其实,我喜欢你。”
他感受到对方身体渐渐虚无,消散在空中,季疏白轻轻吻了下对方额头,他笑着,眼泪却吧啦吧啦落在地上。
他:
我喜欢你。
这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