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湛蓝色日辉纹
江舟本来想给甄海潮他们个电话,突然听见江湛喊他,他拎起行李走下台阶到车前: “哥,你叫我?”
江湛问:“先去找大姐么?”
江舟摇头:“这次先不去找大姐了,一会直接飞波士顿,马上要开学了,大姐学业重要,她还在时装周忙,过一段时间就来看我。”
江湛点点头,又看他那么多行李:“一会怎么走?”
江舟伸手费力捞了一下胸前滑落的琴盒带:“我乐队的朋友在下面等我,他们一会送我去机场。”
或许是从就不亲近,江湛两句就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他轻淡的收回目光,就:“那行,到了记得跟大姐报平安。”
车子要发动,倒是江舟犹豫了一下,他突然叫住了江湛,“那个,哥…,”
思忖少许片刻,江舟还是抬手,把手腕上那块款式别致又价值不菲的手表十分心地解了下来:
“…哥,我听大姐这块手表是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太贵重了…,我怕我带不好磕坏了…,而且…它对哥一定很重要,我年龄随便买一块戴就行了,这块还是还给哥吧。”
江舟看着解掉的手表眼神有些不舍,毕竟无论是七岁前还是七岁后,有关母亲的任何爱意对他来都太过奢侈。
但少年仍郑重地将手表从车窗里递过给江湛。
江湛的目光下落在他手上的表,
湛蓝色的日辉纹,
女人当时神秘兮兮送给他的时候儿子生日快乐!刷你爸的卡买的,限量款漂不漂亮?他丑死了,像女孩戴的。
江湛一时没话。
如果这时有江宅年资久的佣人在场,看见江湛微微凛紧的眉间,大概会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无论什么原因,舟少在少爷面前提起夫人,都实在是一个太不明智的选择。
夫人有三个孩子,而少爷跟夫人的感情是最深的。
上一任家主江炎,生性就凉薄无情,他讨厌聒噪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整天在他耳边闹得翻天的顾曼曼喜欢,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的眼中只放得下自己。
江晚大一些的时候常常被他以各种名目送到外公家常住,儿子江舟的出生更是个意外中的意外,他连瞧也未瞧也几眼。
而江湛不同,
因为答应江霆的关系,江炎‘不得不’把这个大儿子常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点对于江湛来是极为幸运的,让他可以一岁一年的在顾曼曼眼前从牙牙学步到长为少年。
可这样的幸运是有代价的。
大概在江炎眼里,江湛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只是他承诺给父亲的一个江家未来的继承人而已。他不想再让妻子承受生子的风险,所以江湛这个“作品”只能是最优秀的,最合适的,
他绝不允许失败。
很多时候,年少的江湛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血顺着黑色训练裤从脚踝往下淌,却仍被父亲冷漠的扔进训练场,一个人面对七八个比他还要高的壮汉格斗,招招都往要害上攻,他站不稳,可输的下场更惨。
顾曼曼独独因为儿子的事,跟丈夫怒吵过多次,可疼爱她的丈夫什么事都可以听她的,唯独这件事,她始终无能无力。
她会在丈夫要发火前喊一句“湛儿过来帮我捡桃子!”她这一喊,本来正在等待挨罚的江湛多半会被江炎踹上一脚,然后冷冷让他滚过去。
她会带着儿子一和一应地逃掉繁重的训练去后山爬树摸鱼,会在江湛被关进地下室的时候悄声潜入给他清洗伤口,会在某些深夜里,心痛万分地抱紧因疼痛不堪忍受而哀求一针镇痛剂的少年。
如果在江湛十七年的成长里,只有父亲带来的无尽噩梦与永远褪不去的血痂,那顾曼曼的爱意就是他唯一的光。
直到除夕那夜的枪击发生。
病床旁父亲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那一枪,他就站在父亲身侧,以他被训练出的反应速度是完全可以拦下的,
但在那零点一秒里,
不到二十岁的江湛继位便是屠杀,所有参与谋划枪击事件的人,无论其中谁人姓江,他全部为母亲陪葬。
可只有一个人,江湛知道不怪他,可在那一个月里母亲骤然离世父亲一夜倒下,他陷入狂躁边缘,竟也无可控制地几度起了杀心。
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同样也继承了骨子里的杀伐冷戾,但他答应了母亲。
所以他送走了江舟。
江晚在得知后跟江湛大吵了一场。
“舟的枪伤随时面临感染…!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忍心把他那么的孩子一个人扔到英国去?!你现在就给我去派人把他接回来!”
江湛从来没逆过她任何事,但那天下午,他只是冷淡地,他已经让魏启已经联系了伦敦的医院,江舟会受到看护不会有事。
江晚指着手下命令现在去把江舟接回来,可在那一个月太子继位的动荡里,这个年轻人已经用铁血手腕足以向所有人证明他就是另一个翻版的江炎,满屋子的人没江湛的话谁也不敢动。
江晚气极,扬手扇了江湛一巴掌。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我不管,你现在就去…!”江晚去拽江湛的手腕,却没成想在楼梯上失去重心,江湛下意识地去扶她时,那块湛蓝色日辉纹的表盘也磕在红木扶手上。
他手臂上还系着母亲葬礼的黑纱,那也是江湛唯一一次用那样冷冰冰的口吻同江晚话:
“你舍不得,就跟他一起走。”
他转身下楼,只留下江晚朝他的背影吼:“你以为我不会么?!江湛你回来!!…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妈什么?你这么做不怕妈会怪你么?!”
那时的江湛没有回头,他身后一众手下快步跟上甚至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就坐进了门口早已待命的数量黑车远去。
入冬将至,清的气温如晚间天气播报的那样骤凉,江舟裹紧了夹克外套,他拿着手表等了一会,才试探地出声叫道车里似乎在出神的人。
“哥…?”
江湛从回忆中回神。
“…给你了就带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江湛的神情有不出的烦躁与回避,他干脆一伸手把表推给了江舟:“ 戴好了,表在你在,这块表你要是敢弄丟了磕坏了…,我就把直接你扔到西伯利亚去,听见没有?!”
“哦!,”江舟先下意识地拿好手表,又有些懵:“哥…,你在西伯利亚也有房子?”
江舟无厘头的疑惑让前面的易谦一下没忍住,他大概已经猜到江湛的意思:某人或许是后悔了某些往事,无论是否出于对于幼弟,
他哥至少是…,真的怕母亲责怪。
江湛的眼神向前面一扫,易谦连忙握拳放在唇边装咳嗽:
“咳…,舟,你快收好了,这可是哥亲自给的护身法宝,只要你戴着它…”
易谦知道夫人送的礼物,那就是江湛自己脖子上绝不敢动的尚方宝剑。
易谦抬手挡着嘴悄声道:“…别进局子了,将来你就是把天给捅个窟窿,哥也绝对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就你话多!开车。“江湛黑着脸骂道。
“到学校好好念书,别让大姐操心。”
江舟还没反应过来谦哥的怎么回事,“…哦…!我知道了哥。”
易谦朝江舟了个眼色,了路上注意安全,黑色宾利就发动而驶去。
江舟握着手里的手表,心地重新戴上,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是忘记了大姐昨晚在电话里交代他的话,要把念的专业跟大哥一声…,
虽然,好像江湛也并不怎么关心…
但是这段时间里大哥跟他的话,大概比过去十年来加起来的还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