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在公司办公的时候，在搭乘末班公交的时候，回家路上经过巷口的时候，甚至于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

    那双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窥视着他，让他坐立难安，寝不能眠，食不下咽。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他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今早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还把女同事吓了一跳。

    女同事骂骂咧咧，丝毫没注意到那是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关山。

    他总是那样不起眼，从学的时候起就如此，他的相貌平凡，成绩平凡，一年到头都戴着个高度数的黑框眼镜，刘海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剪一剪。

    日子就那样一年一年地过了，大学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公司做程序员。

    领着不上不下的工资，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

    刚到公司的时候，老职员总是习惯性地把一些琐碎的工作推给新人做，算是一种为难。要是做事圆滑一些的，多跟老职员交道，又或是请他们吃几顿饭，事情也就过去了。

    偏偏关山的性格内向而怯弱，从不懂得反抗，也不了解社会上那些弯弯绕绕。别人丢给他的工作，他无法开口拒绝，只能默默做了。久而久之，公司里的人习惯了。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要把工作丢给他，他就会乖乖地替你完成。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关山做完所有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他照例搭乘末班车抵达终点站。紧接着，他要走过一道长长的巷，才能回到他远在郊外的出租屋。

    巷子里的灯光昏黄，灯罩上覆满蝇虫，隔着很远才能出现一盏。

    关山揣揣不安地走着，希望今夜一切安好。

    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别自己吓唬自己。他想。

    但忽然间，他又感觉到那个目光，死死的、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关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但那个目光紧随其后，到最后，他拼命地向前跑起来。

    强烈的呼吸声伴随着紧随其后的那道目光，他甚至能听到身后的沉重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

    回到出租屋，关山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他把屋内的所有灯都开了起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在屋里来回走动，最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扑到桌面上，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开，五颜六色的药丸被倒出来，关山甚至来不及喝水，只能就着口水强行咽下去。

    缓和了片刻后，他走进浴室按下开关，冷水倾泻在他的头顶，浸湿了他过长的黑发。

    在朦胧的水雾中，他痛苦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几天后，京都大排档

    “嗐，你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放松点，哥们。”

    大排档外的一张桌子边，一个留着寸头，满身肌肉的青年这样——那是关山的发余盛，的时候家住对门。和关山不同，余盛只有爷爷奶奶，是个野惯了的猴孩子，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漫山遍野地跑，没有个停下来的时候。

    余盛不爱读书，所以初中的时候就辍学了，去了b城的汽修厂学习修车。

    “来，兄弟，再碰一个。”

    关山举起杯子，和青年碰了个对响，杯里淡黄色的酒液洒了些出来。

    关山还是感到忧虑，这种恐慌感跟别人不清楚，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真正跟他感同身受。

    “可我可我就是觉得”

    青年放下杯子，拿手敲了敲桌面“那我们就来道道。你总你被人跟踪了吧。可是这些天来，你警察也找了，私家侦探也找了。他们跟了你足足一周，屁大点人影都没有。你你吧，要钱没钱，要貌没貌，人跟踪你，图你什么呢？”

    关山：“”

    “哥们，听我一句劝，你就是太敏感了，得放松一下。”余盛的手大剌剌地搭上关山的肩“前几天我刚认识的一妞，长得那叫一个标志，盘条靓顺的，怎么样，今晚带你去见见？”

    关山：“”

    关山最终还是拒绝了。

    临走前，余盛递给关山一张名片，是他最近认识的那个妞给他的，是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

    余盛摸着自己秃瓢的脑壳“怎么咱俩也是发嘛，你去看看，有啥事儿再跟我。”

    关山接过名片。

    那是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用鎏金印着心理医生的名字，他的字很漂亮，带着龙飞凤舞的飘逸感，最下方有行的地址。

    “纪霄”关山的舌头着卷儿，不知不觉间就念出他的名字来。

    纪霄。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怪耳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