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德州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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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忘了让他们买白葡萄酒了,做菜要用。”崔馨悦准备着一半,忽然拍了拍脑袋,正要给周飞羽电话,门铃却响了。

    ——不过是十几分钟,两人已经采购回来了。

    “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唐甜甜抬起头,直了直发酸的腰,抓住一只想要逃跑的螃蟹重新扔回水池里。

    崔馨悦接过周飞羽递过来的葱姜,有些抱歉:“可能要麻烦你们再跑一趟超市了,我忘了要买白葡萄酒。”

    “买了。”周飞羽从纸袋子里拎出一瓶酒,笑了,“我们心有灵犀,吃海鲜当然要有白葡萄酒。”

    好吧,是他瞎操心了。

    周先生真是个讲究人。

    “酒是Danny挑的,”西跟在后面趴在吧台上看着厨房里的几人忙碌,“他很懂酒。”

    “是吗?”崔欣悦歪着头想了一下,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话都让自己完了。

    周飞羽懂酒吗?

    他还真的不记得了。

    崔馨悦一边想着,一边架锅热油,将切好的蒜片炒香,倒入刚买回来的奶油,又拧了些胡椒和海盐,挤了半只柠檬汁,为正在烹煮的青口贝调制着酱汁。

    “这一款是本地酒庄产的霞多丽,在超市能买到的范围里还算是不错的酒。酒庄本身也算有名气,是个中等规模的私人酒庄。”周飞羽握着酒瓶,盯着酒标还没解释完,酒瓶就被崔馨悦拿过去动作麻利地用开瓶器旋开木塞,咕咚咕咚地往锅里的酱汁倒了下去。

    “……”周飞羽生生把制止的话咽了回去。

    这么贵的酒,用来做菜未免可惜了。

    “好啦,”崔馨悦将剩下的半瓶酒递了回去,“剩下的可以拿去喝了。”

    另一边,老黄已经开始表演处理象拔蚌的绝技了。

    起来一只象拔蚌的肉并没有多少,焯水的时候如果过了头,不仅肉质容易变老而嚼不动,体积也会皱缩,变成可怜巴巴的一团。所以掌握焯水的火候是一门特别需要经验的工作。

    崔馨悦将调好的酱汁浇进了煮着青口贝的汤锅里。海鲜都是不宜过度烹饪的鲜物,太过复杂的调味很容易弄巧成拙地掩盖住原料本身的鲜味,他看青口煮的全都开了口便关了灶火,洗了下手参观老黄的表演。

    将刀伸进蚌肉和蚌壳中间,从壳上剥离开蚌肉,露出了象拔蚌完整的身体——一块完整的柱状嫩白肉质。

    外形莫名类似海绵体。

    “这里是它的内脏。”老黄比划了一下蚌肉下端一块椭圆形表面凹凸不平的组织,给围观的群众耐心讲解着,“不好吃。”

    着就手起刀落将那块椭圆形的组织切了下来。

    他动作迅速地将蚌肉扔进滚开的沸水中。过了几秒,他就将蚌肉捞起,扔进一盆冰水中浸了一阵,开始用手搓着蚌肉上面的表皮,一点点撕下。

    崔馨悦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象牙蚌的肉质最外层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据老黄解释这层皮是起保护作用的,但是口感不好所以弃而不用。

    但是象拔蚌上半截的形状总让人感觉有些微妙,看着老黄撕那层表皮的时候,崔馨悦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同身受地痛了一下。

    失去了保护层的圆柱形蚌肉看上去十分可怜地躺在案板上,被老黄用手中的手术刀顺着底面的长痕一点点切开了。

    崔馨悦有点不敢看了,皱着眉走开。

    ……好好一只海洋生物为什么要长成这么不可描述的样子?还这么可怜落在人手里被干了这么邪恶的事情?

    他还是安心地做他的螃蟹吧。

    崔馨悦捞了一只螃蟹,用刀背敲昏,拆了蟹壳,扒干净腮、胃、心和腹部的硬甲,将螃蟹从中砍成两段,随后又斩成四块。扔进盆里的时候,有几只蟹腿还在抽动。他依次处理了四只差不多大的蟹,往盆里撒了一把淀粉搅匀吸走蟹壳表面的水分以防下油锅的时候会炸开。

    炸制的油温不是很高,螃蟹下锅的时候都沉在锅底,温热的油脂里产生的细碎的气泡迅速覆盖住一块块蟹肉,随后不断向锅里金黄的液体表面游走。

    “需要我做什么吗?”周飞羽做在吧台外面的高脚凳上观赏着厨房里的表演。

    老黄片好了蚌肉正在摆盘调酱汁,唐甜甜已经开始煮面条。

    另一锅被安置在蒸锅里的螃蟹这会儿也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动静,蒸汽嚣张地向外喷射,带着鲜美的海洋气息。

    四头的灶眼哪一个都没闲着,很快一顿饭就快要准备完毕。

    崔馨悦这边则捞起了炸好的螃蟹,准备和调料一起再回个锅。

    “别过来,危险。”崔馨悦制止了周飞羽,像对待孩子一样,“在那看着就行了。”

    “喝点水。”见他守在灶边热得出了一头汗,周飞羽拧了瓶水隔着吧台递过去。

    询问了再坐所有人的口味,崔馨悦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扔了一把干辣椒,混着葱姜蒜炒了个料,加入刚刚炸得金黄的螃蟹,翻炒了几下,点了些酱油香油,撒了把芝麻便起了锅。

    “我的妈。”正在忙着找餐具的唐甜甜闻见味道,不顾形象地从锅里捡了只蟹腿叼在嘴里吮着滋味,“太香了,这个手艺读博亏了,开店吧,我入股。”

    崔馨悦接过周飞羽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话你不如跟我老板去,他肯放人我就干。”

    唐甜甜回答得十分理智:“那算了,惹不起。”

    将煮好的面条分在五个盘子里,面条上方浇上做好的有着浓郁蒜香和奶香的裹着酱汁的青口贝,拌上两种吃法的螃蟹,前菜则是已经看不出蚌肉原样,被切得薄如蝉翼的满满一盘象牙蚌刺身,一顿海鲜大餐就此完成。

    唐甜甜家里的高脚杯不够,但用果汁杯盛白葡萄酒,周飞羽竟也没觉出有什么违和感。

    “大家一起干个杯,”唐甜甜举起杯子,发出号召,“祝大家开心!”

    众人碰杯:“开心开心。”

    唐甜甜继续:“早日毕业。”

    崔馨悦和西一听来了精神:“毕业毕业!”

    “希望先生们事业一帆风顺。”

    老黄端起杯子就跟周飞羽狠狠地碰了一下,无意间无视了崔馨悦正要举起的杯子。

    崔欣悦举着杯子有点尴尬。

    周飞羽和老黄碰了杯,体贴地用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崔馨悦立刻开心起来。

    一顿饭吃得终于让崔馨悦觉得今天这趟起早贪黑的行程没有白白折腾,虽然各种海鲜大不一不如市场上售卖的尺寸规格整齐,但胜在新鲜,除此之外还有些自己由头至尾参与的乐趣。

    他的手艺自然遭到了大家不要钱的表扬,对此,崔馨悦表示习以为常:“掌声不要太多,我会骄傲的。”

    饭后活动照例选择了桌面游戏,唐甜甜从楼上抱下来一箱子十分齐全的装备,里面少有五六种桌游,顺便还叫上了两个室友。

    据风靡全国的那几款桌游周飞羽都没玩过,最后大家决定先玩几轮德州扑克。

    老黄拎出一盒筹码。

    好在在座的几人都是知道规则的,周飞羽自告奋勇地当了庄家给大家发牌。

    崔馨悦太久没玩,有些规则已经印象模糊,听着周飞羽讲解斗牌顺序里的flush(同花顺)full house (三带二)straight(顺子)之类的也没记住多少。

    反正玩就是了。

    周飞羽发现崔馨悦玩游戏的时候完全是凭直觉和运气。

    他坐在自己的上家,按照顺序是全场最后一个下注的玩家。从他的玩法来看,周飞羽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策略,什么牌都跟,却又不敢跟到底。

    手上牌好的几次,他倒是都能适时地加注,但幅度十分有限,赢的也不算多。

    但也有几次,大概是手上的牌不够好,因为不敢跟注,白白被明明手上牌还不如他的人自信的表演骗走了筹码。

    几局下来,他都不是最先淘汰的玩家,却也很难撑到最后。

    “你来吧,我有点晕了。”

    崔馨悦用的杯子是敞口的马克杯,喝起酒来难免没什么数,等到酒瓶清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有点晕。

    他将头靠在周飞羽肩上,双颊通红,用手扇着风。

    这一局,崔馨悦走了运拿了一次同花顺发了笔财,这会儿正在跟场上仅剩的两人:老黄和唐甜甜的一个室友一决胜负。

    西起身翻牌:“那我来当发牌员。”

    周飞羽接过崔馨悦手里的牌,看了看场上的局势,果断将筹码加了一倍。

    几人被他胸有成竹的气势弄得犹豫起来。

    “你确定?”崔馨悦瞪大眼睛,他可不觉得自己手里那两张牌能值得这么大的赌注。

    场上所有人见他这个反应,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露馅了吧。”

    崔馨悦不明就里,周飞羽笑着摇头:“悦稍微配合我一下也好啊,拆台拆的也太快了。”

    明白过来的崔馨悦懊恼地垂下头,余下的两人纷纷跟注。

    要完了,肯定要输了。

    西作为发牌员重新确认了一遍下注情况,得到了三个“check”(过牌)之后,三人亮开了自己的牌面。

    “One pair(一对)……One pair(一对)……High card(散牌)……Danny和老黄平分筹码。”

    崔馨悦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筹码多了二分之一。

    随后的两轮,周飞羽靠一次Full house(三带二)和一次flush(同花)淘汰了唐甜甜的室友,进入了和老黄的一对一决赛。被两人淘汰了的围观群众纷纷捧着瓜站在自己的支持者身后观摩着比赛。

    场上筹码数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就算崔馨悦记了一脑子浆糊一样的德州扑克规则也明白,到了这个阶段拼的就是胆量和运气了。

    西为两人交换了面前的表示“庄家”的标志:“Danny大盲注,老黄盲注。”

    德州扑克的规则是按顺时针顺序轮流坐庄,庄家左手的两位需要在未发牌前就下注,称为大盲注。一般盲注起始赌注数额是大盲注的一半,这个规则是保证场上每局牌都有赌注可玩。

    “加注。”周飞羽淡定地推出去一摞筹码,大盲注的下注底线是五十,而他推出去的这摞筹码却足足有,“五百。”

    “我去,”老黄心态有些崩,“你确定?这还没看到牌呢。”

    “确定。”周飞羽神色如常。

    现在他拥有绝对多的筹码,他这么一施压,真正着急的就是老黄。

    “跟!”老黄咬咬牙,也推了一摞筹码到面前,面前的筹码只剩下了面值的花色。

    他如果不跟注,之前作为盲注下的二十五就白白给了周飞羽,庄家会重新洗牌进行下一轮。

    西开始翻桌上的前三张公共牌,分别是草花4,黑桃K,黑桃7。崔馨悦偷偷看了眼周飞羽手里的两张牌,一张红桃K,一张方片K,和桌面上明牌的三张中其中一张黑桃K形成了三条。

    看来要加注了。

    然而周飞羽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Check(过牌)。”他敲了下桌子。

    坐在对面的老黄暗暗松了口气,也敲了下桌子。

    西继续翻了一张公牌,黑桃8。

    “加注。”老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地笑容,有些坐不住了,拍了下桌子,“我们一局快的吧,来,我带头,all in(全部下注)。”

    着将面前的所有筹码推了出去。

    西转身询问周飞羽:“跟注吗?”

    崔馨悦有些紧张地盘算着眼下的局势。看老黄那么胸有成竹,估计手上有一副好牌,周飞羽这里目前有三个K组成的three of a kind(三条),不知道余下那张公牌有没有翻盘的希望。

    周飞羽沉默了半晌,果断地下决定:“跟。”

    最后一张公牌也被翻开了,是红桃4。

    “亮牌吧。”

    因为老黄已经选择all in,两人便直接跳过了最后加注的环节,两人直接亮了牌。

    老黄手里的黑桃A和黑桃9和公牌里的黑桃K、黑桃7、黑桃8组成了Flush(同花)。

    而周飞羽手里的两张K和公牌里的一张K,一对4组成了Full house(三带二)。

    围观的吃瓜群众难得亲眼得见差距这么细微的局势,忍不住发出一声唏嘘,还有人遗憾地拍了拍大腿。

    按照规则,full house优于flush,周飞羽赢。

    崔馨悦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周飞羽赢的有多漂亮。

    老黄懊恼地捂住脸:“可惜了我这么好的牌……真的没办法了……”

    他输在了运气上,无可指摘。

    周飞羽赢了牌,脸上没有任何骄傲:“同花是很好的牌,你最后就差一点。”

    “其实你看到手上有三条的时候为什么不加注?”老黄不甘心地追问,“你可以当时就喊all in啊。”

    “我要是那么喊的话,你肯定不会跟注的。”周飞羽轻笑,“我怕吓跑你,装装样子逼你all in。”

    崔馨悦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明觉厉。

    他后来问过周飞羽,如果当时手上的牌没那么好该怎么办。

    “我想,如果我当时就算拿着一把散牌叫all in,他也不敢跟注。”周飞羽答道,“通过跟他聊天,我知道了老黄其实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险他不会冒的。”

    崔馨悦崇拜地看着他:“所以这是骗术吗?”

    “不,是战术。”周飞羽坦然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