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深陷
大好的周末,忙碌之后难得的清闲,崔馨悦本以为能舒舒服服睡个懒觉,没想到天刚亮,意识已经依照这段时间的生物钟叫醒了淹没在酸痛里的身体。
半睁开被眼泪泡肿的眼皮,透过百叶窗投进屋中的阳光还是照得他眼中迅速布上一层泪。
原本麻木的神经元渐渐苏醒,开始毫无保留地向大脑皮层传递起疼痛的化学信号。他紧皱着眉头,强忍着全身上下的不适,找回对自己这具使用过度的身体的控制,掀开搭在胸前的那条健硕的手臂。
身边的人还没醒。
只做了这一个动作,崔馨悦却像是做了什么重体力劳动一样,气喘吁吁地躺着等了半天天花板,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一晚上胸口就这么被一直压着,怪不得他一直在做噩梦。
——好的出来休假,结果比上班还累,找谁理去。
他现在充分体会到一个男人憋久了能变得多变态。
对他的就是周飞羽。
像是动作慢放一样,扶着身体坐起身,崔馨悦明显地感受到身后隐秘的部位陷在暄软的床垫里,钝痛感鲜明。他咬着牙撑起身,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酸软抽搐的双腿肌肉群上,扶着床往卫生间挪。
穿着拖鞋踩在地毯上的脚感很不实在,他屈着膝半弯着腰,感觉自己行动迟缓像个老人。
好不容易挪到了卫生间解决完内急,扶着墙挪回床上的半途顺便喝了点昨晚剩下的凉白开,再次躺回床上的他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完全被身体的隐痛困扰,睡不着了。
转头看了眼身边躺着的那位,显然好梦正酣,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喂,醒醒!”
他从来不是个擅长隐忍的人,既然当初宣誓的时候了有难同当,这会儿怎么能只让他一个人难过?
见对方没有清醒的意思,他费了半天劲儿,用双臂抬起一条腿搭在了对方身上。
周飞羽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眼睛都没睁开又睡过去了。
“嘿——挑衅是吧。”崔馨悦声嘀咕着,干脆拼尽全力,爬到了周飞羽身上,隔着被子压了下去。
身下的人眉头揪了起来。
然而依旧没有醒来。
……这也不能怪周飞羽,昨天,哦不,今早两人折腾得太晚。崔馨悦后来因为太累昏了过去还好,周飞羽最后又将人抱到浴室做了事后清理,全部折腾完天已经蒙蒙亮了。再加上昨天白天崔馨悦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周飞羽却又是做菜又是开车,一直没有休息过,所以这一大清早,疲惫的他刚刚陷入深度睡眠,完全无法清醒。
装什么睡美人。
放弃了扰人清梦的崔馨悦趴在他身上无趣的数着睡美人的睫毛,拨弄着睡美人的耳垂,啃咬睡美人的嘴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身下的心跳让他感到心安,最后便也就那么又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害得周飞羽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鬼压床,挣扎了好久才从噩梦中脱身。
——等崔馨悦再醒来的时候,周飞羽已经起了床在洗漱了。
“周老师——”被水声吵醒,崔馨悦拥着被子懒洋洋地了个哈欠,拖着长音喊道。
水声戛然而止,周飞羽从浴室里走出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崔馨悦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又要来一遍慢动作起床,“我饿。”
“酒店有早餐,一会儿去吃。”周飞羽着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你再躺一会儿,我洗好叫你。”
崔馨悦还在不依不饶地撒娇:“我还全身痛。”
“我刚刚检查过了,没受伤,还不舒服的话回去上点药,或者一会儿再去温泉泡一泡。”周飞羽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眼角弯起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慈祥。
和昨晚,哦不,今早,简直判若两人。
本想控诉他害得自己劳损的腰肌症状加重的崔馨悦被这慈祥的笑容晃得大脑一片空白,忘词了的他只好愣愣地应了声好。
直到罪魁祸首转身走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没出息。
——俩人都结婚多长时间了,他咋还把持不住自己呢?每次周飞羽一笑他就腿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审美疲劳。
可不得不的是,周飞羽宠他也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他刚刚嚷嚷了一句腰痛,对方差一点要把牙缸端到床上替他刷牙。要不是那种观感太像是照顾瘫痪老人,崔馨悦死没同意,周飞羽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这种肉麻的举动。
趁周飞羽剃须的功夫,崔馨悦从身后搂住他,将脸埋进他颈窝里,一动不动。
“腰很不舒服吗?我给你按一按。”周飞羽停下动作,从镜子里看着挂在自己背后的那只压床的“鬼”,宠溺的拍了拍他。
挂在他背后的“鬼”深吸了一口气,闷闷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
周飞羽放下手里的剃须刀。
“我……大概可能也许……会……很难过——程度特别深那种。”
这话出口崔馨悦自己都觉得没脸,但不知道这个早,他到底是哪里情之所至,还是将这句话出来了。
完他完全不想得知周飞羽的反应,只想迅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崔馨悦,你完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个男人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惴惴不安。
对于崔馨悦来,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是完全不需要心理建设的一件事,他可以花一秒钟对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和征服欲,并由此引发出浓烈的爱意,但也同样可以花三天忘记那份曾经的喜爱,并且不会执着纠结在一段已逝的往事或是错过的故人身上。
就像是当初刘苓,爱了十几年,不爱了,也就是那一秒钟的事情。
为此哭天抢地更是不可能。
然而同喜欢不一样,爱情是需要负责任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是心底里害怕责任的,所以连带着也害怕爱情。除了刘苓,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也不是真的愚钝到看不懂别人的示好,可他每当需要主动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全都退缩了。
——他从不吝于爱人,但他害怕被爱。
一旦感受到别人的爱慕,他总是浑身不适地有多远躲多远。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矫情有病,但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样下意识的行为是在逃避责任。
责任就像是他想象中的枷锁,而他像是一匹野马,即使没见过枷锁的模样,但天性让他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周飞羽的出现。
他是个出色的猎人,也是个技术高超的骑师。被他驯服的马儿甚至等到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野性早就在不知道何年何月,就已经被磨平了。
这匹马,再也回不到草原了。
周飞羽捏着剃须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满可以当崔馨悦这句话是和往常一样的插科诨般的撒娇,但他心里知道不是。
就算他只将这话的言外之意听出了个大概,但他仍旧能从崔馨悦意外脆弱坦诚的语气里听出郑重,甚至比结婚誓词更甚。
——这傻子,终于开始在意我了吗。
“悦,我们两个人……是我先喜欢你的。”周飞羽按下思绪,垂着眼,语气波澜不惊。
崔馨悦本想开个玩笑扯开话题,但听他这么,稍稍松了口气,没再下意识地躲避:“嗯。”
周飞羽拍拍他的手:“虽然我比你年长,但是很多道理是你教会我的。信任,坦诚,沟通,彼此之间的迁就和付出……”
“……我也没做什么。”崔馨悦松开搂住他脖颈的双臂,低着头,十分愧疚。
“听我完。”周飞羽断他,转过身握住他的手,“别人都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有奢望过你可以给我同等的回应。可你给我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作为你的爱人,我会永远爱你,永远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崔馨悦不解地望着他:“可我只是个普通人。你跟我不一样,你……”
周飞羽摇头制止他下去:“我也只是普通人,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是我们在彼此的影响下,成为更好的人。”
“可是……”崔馨悦难得矫情一回,这会儿却迟迟缓不过来,“我没你的那么好。”
大概妄自菲薄是恋爱中人的通病,爱的多深,自己就有多卑微。
周飞羽微眯起了眼睛。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大概就是在你宿舍睡的那几晚,我躺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心好像又会跳了。和罗安分手之后那么久以来,那是唯一一次我觉得生活有了色彩。那几天,我躺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特别想吻你。”
崔馨悦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自从那时候起就被他盯上了,他的思绪开始无意识地乱飘。
……还真的是引狼入室。
怪不得他那个白人室友问他这是不是自己男朋友……
他还大言不惭的不是,怎么就没相信对方在情场阅人无数的直觉……
都在一个学校里,下次万一见了面可咋整,真尴尬。
“一……一见钟情?”难道不是为了升职加薪?他万万不敢相信艺术作品里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严格意义上来,不算。最多是一夜钟情。”到这里,周飞羽似乎是嗔怪地狠狠捏了下崔馨悦软绵绵的手,“我搬出来之后天天盼着你来找我,可你总也不理我,还要我主动约你。约你你就来,不约就消失好几天。论吊人胃口,你才是高手。”
“我哪知道你在想这些啊大哥。”崔馨悦莫名被加了个罪名,觉得委屈,“你想我干嘛不给我发消息?”
“我怕扰你,也怕吓到你。”周飞羽将他带进怀里,“你都不知道我把你的所有朋友圈从头至尾翻了多少遍。”
他话多,后来忍不住解封了只显示三天的限制,每次看一遍他的所有朋友圈半个晚上就过去了。
但是周飞羽乐此不疲。
头一次听这事的崔馨悦忍不住惊叹:“……看来你的工作真是闲。”
“没良心的。”周飞羽的下巴顶住他的发顶,叹了口气,“后来我就想,我要是不主动一点的话,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意了。”
崔馨悦对此表示无话可。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崔馨悦开口问道:“所以你会介意我一开始没那么喜欢你吗?”
周飞羽回答得很果断:“不会——因为我知道从现在开始,你会一直很喜欢我。”
崔馨悦追问道:“你会不会后悔,选择了没什么背景的我,放弃了罗安,失去了好多人脉资源啊?”
周飞羽听完倒没有想象中的羞恼,反而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同样的问题还给你,罗安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崔馨悦很识时务的中止了话题:“……当我没问。”
“那你会介意……”崔馨悦仰起脸,两颊绯红,“有一天我们两个的感情变成了亲情吗?”
“只要是感情,我从来不介意。”周飞羽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崔馨悦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少女心被戳中”的感觉。
自然而然地,气氛恰到好处的两人趁着间的兴奋,又补充了一次“亲密交流”。
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扶着腰被周飞羽搀着去吃早饭的时候,刚一出房间门,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写满了怨念的湛蓝色眼睛。
住在他们隔壁,不知道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与他们同时出门的罗安吊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睁着惺忪的睡眼抱怨:“你们两个真是……好吵啊。”
崔馨悦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