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作
周飞羽一走,崔馨悦的头忽然痛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要限制周飞羽出门的时间,但实际上并没有力气再折腾什么,只想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能够安静入眠。
如果周飞羽识相的话,应该不会扰他做梦。
他实在是太累了。
瞌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断,他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迅速熄灯合眼,他的身体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但好死不死地,太阳穴忽然像被人敲击了似的一顿一顿地疼。
他的头之前从未如此痛过,偶尔的一两次也是靠一觉好梦缓解,可现如今这钝痛愈演愈烈,让他咬紧了牙关,无法忽略入睡,甚至眼球也开始发涨,泪水条件反射地冲上眼眶。
崔馨悦下意识地想起了怀恩的经历。
他先是自己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症状,但作用有限,他一停下动作,疼痛便加剧袭来。
崔馨悦的牙咬得连腮帮子都发酸了。
他勉强睁开眼摸到手机,视线隔着泪水模糊地看到屏幕上的时间。
但亮起的屏幕让他的头更痛了。
他想给周飞羽个电话,但又估计对方正在开车不好分散注意力。
况且,了电话他也不能做什么。
崔馨悦闭上眼睛,试图深呼吸几次,等疼痛稍稍有所缓解,摸着黑下了床。
但姿势的改变并没有让他更好过,反而带来一阵莫名的眩晕,让他差一点摔倒在地,蹲在床边好半天直不起身。
他觉得自己的头骨就像个密封饭盒,里面装着一锅密度很大的大米粥,在饭盒尽情摇摆。
等他站直了,太阳穴的痛分散到了头顶后方,原来的双声道钝痛变成了环绕立体声。
他擦了把眼里挤出来的泪,开灯,眯着眼睛适应已经很昏暗但仍然刺目的灯光。尽力忽略沉浸式的头痛,崔馨悦挪到屋里的五斗橱最下面的抽屉去找药,那里应该有他以前的常用药药箱。
——结婚后他把自己的东西全数搬了过来,于是这些就都留给了周飞羽收拾。但两人很少生病,所以崔馨悦也不确定里面会不会有止痛药。
他很少吃止痛药,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止痛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吃止疼药会影响智力,加上过去看病也不太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大家也习惯了伤病带来的理所应当的疼痛。出国之后他才了解到,原来止痛药有那么多种类,是可以像日用品一样摆在超市货架上唾手可得的,原来没有疼痛真的能提升些许生活质量,但也原来真的有人会产生依赖心理。
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吃的很少,他对疼痛的忍耐力还算强,不到必要时刻,他还是不想承担药物副作用的风险。
但今天不行。
头痛比他划伤手可要命多了,如果没有一片布洛芬,他可能快去世了。
好在周飞羽是个细致周到的人,药箱里真的有一瓶布洛芬。
崔馨悦手忙脚乱地倒出一粒,不管摊了一地的药瓶,跌跌撞撞地扑到厨房倒水吃药,又扑回到床上,等着药效发挥作用。
但很可惜,等了大概十分钟,头还是疼,眼睛还是涨,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他摸到手机勉强眯着眼搜索“头痛 止痛药无效”。
搜索结果显示建议患者考虑脑部肿瘤的情况。
崔馨悦心态崩了。
他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竟然如此不洒脱——他真的怕死。
如果他死了,他爸爸妈妈怎么办?孙美丽怎么办?周飞羽会再找别人吗?
如果他都要死了,还没能毕业,岂不要变成一个大笑话……
他本来就混沌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设想出一幕幕画面,顿时又疼又委屈又害怕,一时间情绪失控,捂着脸哭了起来。
周飞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只余下卫生间方向一盏微弱的灯光,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悦?”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声干呕。
开灯,卧室地面散落着一堆药瓶。
周飞羽衣服也来不及换,急忙冲进卫生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只见睡衣歪歪扭扭挂在身上的崔馨悦正抱着马桶泪流满面。
见到他回来,他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瞬间崩溃,扑进焦急地蹲下/身查看他情况的周飞羽怀里大哭起来:“我头好疼啊——我可能要死了——”
“头疼?哪个位置?”周飞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看到那个架势,差点以为是崔馨悦想不开吞药来着,差点吓出心脏病。
后来冷静下来一琢磨,他家倒也也没有安眠药。
“哪里都疼。”崔馨悦一哭,头更疼了,他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抽噎,“这里,这里,这里,都疼,眼睛也疼,吃了止痛药也没有效果——我是不是得脑瘤了?”
周飞羽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止疼药?药箱里的?”
“嗯。”情绪平复了一些,崔馨悦觉得自己恶心的症状好像好了一些,不像刚刚那么想吐了。
“可能都过期了吧,那药箱我很久没换过了。”周飞羽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没事的,先别紧张,你可能只是今天太累了,明天我们去约个检查,确认一下。”
他找到药瓶一看,果然已经过期了。
崔馨悦坐在马桶上发呆。他眼睛都肿了,哭够了,情绪也平复下来。
“我现在去便利店给你买瓶新的,头痛可能不能吃布洛芬,你再坚持坚持。”周飞羽给热了杯牛奶盯着他喝了一点,又用被子把人捂严实,给他戴上了个蒸汽眼罩,“数一千个数,我就回来了。”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崔馨悦安静应好:“嗯。”
把地上散落的药瓶草草捡起来堆在桌面上,周飞羽再一次出了门。
好在他家步行距离内就有一个二十四时药妆店。
迅速地咨询了店员,买好对症的药,他不放心又多买了几种舒缓作用的热敷眼罩和香薰,才飞快地往家跑。
……要是崔馨悦发病的时候他在家就好了。
一想起悦刚刚在家自己忍了那么久也不给他一个电话,周飞羽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悦,还醒着?”再次推开家门,他飞快地拆掉了买回来的药品外包装。
“你好快啊。我才数到四百六十八。”崔馨悦已经好了一些,虽然不敢大声话,但起码头没有那么疼了。
周飞羽扶着他起身吃药,因为奔跑还没来得及平复的急促呼吸让崔馨悦即使戴着眼罩也感觉得到他的急切。
止疼药见效很快,吃了药又重新躺下的崔馨悦很快就觉得没那么疼了:“辛苦了哥。”
“什么傻话。”周飞羽看他脸色有了好转,这才敢将外套脱去,“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怕你开车分心。”崔馨悦吸了吸鼻子,“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搞得定。”
“搞得定?”周飞羽衣服脱到一半,顿住了动作。
“……其实你晚回来一会儿,我就不那样了。”崔馨悦皱着鼻子,也开始嫌弃自己刚刚的行为,“就是赶巧了——我也没想到止痛药过期了啊。”
“下次不许这样了。”周飞羽责怪他,“你一个人都做了,那要我干什么?”
害,您不是出去当活雷锋了吗?
崔馨悦当然没好意思这么,于是拐了个弯。
“其实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崔馨悦着着忽然觉得脸颊被揪住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周飞羽呵斥他,“你不能再惯性思维下去了。”
崔馨悦倒吸了口气,周飞羽立刻放手:“我怕累到你。”
“累我不是应该的吗?再也不累。明天我给你约个专科医生。”周飞羽继续安排,“其实今晚可以去急诊,但是急诊的医生如果不是特定症状,一般看不出什么。”
“不约,不看。”崔馨悦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变,“我不疼了。”
周飞羽莫名看了他一眼,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刚刚抱着自己哭的人是谁来着?
……可惜崔馨悦蒙着眼睛看不到。
“网络看病都是癌症起步,我怎么可能是脑瘤,我又不怎么用脑子。”头不疼了,崔馨悦又来了精神,“对了,你们那手表找到了吗?”
“表?哦,找到了。”周飞羽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找到了?真落在会议室了?”他好奇心起,本来他真不抱希望的。
“哪啊。”周飞羽换好睡衣钻进了被窝,“折腾到学校找了一圈没有,结果发现掉在那位姐书包夹缝里了。”
崔馨悦:“……我怎么觉得她在耍你。”
“我也服了。”周飞羽仰躺着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崔馨悦咬了咬牙,和之前的疼痛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神清气爽,他可以下地跑个八百米,“外瑞古德。”
“那就好。”周飞羽终于得以松了口气,他折腾了一晚上,也累得够呛,这会儿放松下神经,困意袭来,毫不掩饰地了个哈欠,“睡吧。”
谁知崔馨悦并不算让他如愿:“哥,先别睡,你去冲个澡。”
周飞羽眼皮发沉:“我走之前洗过了。”
“你身上有奇怪的香味,我闻了头疼。”崔馨悦摘了眼罩,推他,“还熏眼睛。”
这位Tiffany洒的香水还真是浓。
“……行。”
周飞羽看了他一眼,但崔馨悦的眼里写满了无辜。他自知没有道理拒绝,只得咬着牙答应下来,又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呢,自作自受,讲的大概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