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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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鸿已经很久没和许川有过联络了,久到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因为许川来找他,他还很是疑惑。他仔细地想了想,自从上一次分别,许川要去日本,他就再也不知道有关许川的任何事。

    这个城市是很大的,大到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连偶遇都不曾有过。

    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给许川发了微信,只是简单地想要拜个年,问候一下,并且了自己已经能独立赚钱了,还给许川发了他的微博账号。但是许川没有回复他。自那以后他连微信也没有发过。

    薛鸿早就已经成年,也早就适应了人类的生活。他有了喜欢的人,逐渐懂了很多规则。也明白了当初徐巍为什么那么生气。他一直和许川保持联络,和一个曾经包养过自己的人保持联络,甚至还在生日的时候收他的礼物,徐巍是有理由不原谅他的。

    所以当他决定和林奕青在一起时,他再也没有想过要联系许川。

    可就在今天,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自称是许川的律师,在学校找到他,穿着一身西装,语气冰冷地和他许川立了一份遗嘱,是和他相关的。

    “只要你去医院看他一眼,他遗嘱上列出的那部分财产就是你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薛鸿看着那位律师,一早就被遗忘掉的一些细节却突然浮现在脑海内。许川曾经和他过,如果他生病了,只要有人去看他一眼,他都知足了。

    他一下子难过到不出话。

    原来他过得不好么?

    薛鸿记得自己当时过的话。他也想起那时候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疼得只能躺在床上声哼哼,许川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他答应过许川,如果许川生病了,他会照顾许川,还会给许川熬粥喝。

    薛鸿慌忙跟着那位律师去了医院,一路上他问了很多,可是那位律师根本就不想理会他,仿佛只是在执行自己不得不做的工作,超出那个界限以外的,他一句都不想多言。

    在病房里,薛鸿见到了许川。

    许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身上插着一些管子,脸都是惨白憔悴的。曾经他是薛鸿见过最漂亮的人,可许川的脸上、身上,很多地方都有难看的疤痕。

    薛鸿急急问那位律师:“他怎么了?”

    “出了车祸,没死就不错了。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植物人。”

    那位律师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通知薛鸿这几天等人联络,那之后没再和薛鸿一句话,转身就离开病房。

    薛鸿站在许川的病床边看他,那么虚弱安静的许川,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他给林奕青了电话,明了情况。然后他去找了医生,想问清楚许川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来得很快,这里是私人医院,疗养水平很高,对病人的护理都是最高级别的,当然花费也是相当得高。

    面对薛鸿,医生耐心解释,了许川是因为车祸,外伤性脑出血,暂时只能是植物人的状态。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不好,也许会一直这样躺着,直到脑死亡。但也有真的恢复过来的病人。具体还是要看病人自己的生存意志。

    “如果您和许先生关系很亲密,希望您能多来看看他,这样也有助于他的恢复。”

    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看过许川,医生暗示性的对薛鸿道:“他住在这里的医药费,大概只剩下半个月了。”

    薛鸿一愣,“那之后呢?”

    医生两手插在兜里,还是尽量保持住自己的态度。“恕我直言,许先生的病房是最高级别的,如果真的怕支付不起,不如转院,这样对病人也好。”

    薛鸿这才听出来了,医生是在和他如果钱不够,他们就不管了。

    他急忙应道:“给他最好的治疗,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医生这才放了心,上下看了一眼薛鸿,然后便离开。

    薛鸿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做植物人,就是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脑部是昏沉的状态。

    他不知道许川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给他那些财产。明明只要和他一声,他就一定会来看的啊。

    一直到林奕青也来了病房,他还在呆呆地看着许川。他还没有经历过生死,面对这样的事显得非常无助。

    一路车过来,林奕青只在电话里听薛鸿匆匆描述了几句,直到真的看到许川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得毫无反应,他才有了真实感。

    这几年薛鸿没有联络过许川,他是知道的。许川也没有来找过他们。

    原本是彼此相安无事的,林奕青都算彻底忘记这个人了。茫茫人海,他们不一定再能相遇。却没想到,对方再一次主动找到薛鸿,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我不能不管他,”薛鸿着,向林奕青解释,“医生最好多陪陪他话,也许他就能醒过来了。”

    林奕青站在那里,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阻止。薛鸿曾经过,许川对他是很好的,他也很喜欢许川,他于是只能点点头。

    薛鸿做了决定以后,和林奕青回家。他还在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人真的好脆弱啊,只是几年不见,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了。”

    薛鸿很难过,他和林奕青讲他曾经答应过许川的事。

    “他当时生病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来看过他一眼,他就满足了。我还觉得他在乱讲话。”

    “你算怎么办?”

    “医生要花很多钱,我先想办法解决医药费。”

    两三天内,陆续有一些人找到薛鸿,要他签一些文件,都是许川要给他的财产。

    林奕青怕里面有什么陷阱,还又找了两个律师,陪同着签字。

    很意外的,许川留给薛鸿的都是一些非常好理的财产,三套房子,近五百万的存款,唯一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只有那只狗。遗嘱的内容他们也看过了,许川亲笔写的,条件就是如果他在医院意识昏迷,不管是因为生病还是意外,律师负责通知薛鸿,只要薛鸿去看过他一眼,不论薛鸿看到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将那些财产转赠给薛鸿。

    他们努力了两年多,辛辛苦苦也只攒下十几万,许川只是要求薛鸿去看一眼他,就一下子给薛鸿留下这么多。算上房产,上千万是一定有的。甚至恐怕那套别墅都能价值千万了。

    林奕青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他想起当时看到许川的样子,他对薛鸿的态度确实是不一般,但也没有到非薛鸿不可,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薛鸿已经独立了不少,他不懂的事情就追着人问,在房子过户之前都亲自去看过了。没想到的是几乎都是他住过的。

    一个郊区的别墅,两套市内的房子。

    有一间是许川常住的,另一间薛鸿记得当时还在装修,许川还问过他的意见。他怎么都好,浴室大一点方便给狗洗澡就好了。

    记忆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倒回。薛鸿以为自己会忘得彻底的,可看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很多事情也就慢慢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真的很傻,也真的很幸运,遇到的是许川。

    连薛鸿自己都快忘了,他那时候甚至还有乱咬人的毛病,高兴了也咬人,不高兴了也咬人。许川总是叹气,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一直叹气,他学着许川叹气,许川就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许川养的那只狗也总是被他欺负,他还记得叫辛巴,长得像狼,胆子比他还。他没事就抢辛巴的玩具和食物。

    但别人好像都很怕辛巴,不敢给辛巴洗澡,许川自己都不敢,每次送去宠物店都闹得鸡飞狗跳,于是薛鸿主动由他给辛巴洗澡。

    洗澡的时候,许川就站在浴室门口看他们。

    辛巴害怕得发抖,立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叫也不敢叫,可怜兮兮地看着许川,想要求救。

    薛鸿按许川的,给辛巴涂上满满的沐浴露,再冲洗干净,然后还拿着吹风机吹干。

    等他给辛巴洗完,许川就会陪着他洗澡,然后两人在浴室内做。许川会很温柔的吻他,教他很多事,事后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家里的家政阿姨薛鸿也见过,她跟薛鸿:“许先生已经三个月没付给我工资了。”

    薛鸿于是立刻找林奕青要了钱,给那个家政阿姨付了工资。

    电话里,林奕青还多嘱咐了几句,“多给她一些吧,三个月都还在照顾狗,以后兴许也需要她帮忙,毕竟她照顾那个家那么久了,对许川也熟悉。”

    薛鸿被林奕青提醒了,也非常认同,他把林奕青给他转账的钱都给了王阿姨。比王姨要的工资多出不少,还要了王姨的联系方式。

    王姨脸色终于好看一点了,絮絮叨叨地着:“哎呀,这狗吃得可多了。我每天还得来遛它,这得亏是我,别的人它更凶了。”

    薛鸿看一眼此时趴在阳台的辛巴,辛巴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一身毛脏兮兮的,神色忧郁。

    他领着辛巴回家。辛巴还记得他,虽然害怕,却瑟瑟发抖不敢挣扎,甚至还讨好地舔了舔薛鸿。毕竟许川不在,王姨也不在了,它的求生本能让它知道薛鸿是来照顾它的。

    那么大的一只狗抱在怀里,路人都在偷看,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进了家门,薛鸿很是不安地问林奕青:“你讨厌狗么?”

    林奕青不上喜欢,也不上讨厌。

    “暂时就在家里养吧。”

    薛鸿把辛巴放下,辛巴腿还软着,一瘸一拐地跑到阳台的角落里趴着。

    连林奕青都觉得这狗可怜了,也不知道许川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狗留给它最害怕的薛鸿。

    “银行卡上已经转了账了,刨除一些税还剩下四百七十多万,你拿着先去交许川住院的费用吧。我查了下,那里的条件确实不错,最好还是不要转院了。”

    薛鸿听了之后接过林奕青递给他的银行卡,又要出门。临出门前,他抱住林奕青,很是感激地道:“谢谢你这几天陪着我忙。”

    林奕青回抱住他,也知道这些天薛鸿心里总是难过,“快去吧。”

    薛鸿走了以后,林奕青看着角落里那只可怜兮兮的狗,去找了个碗,先倒了些水给它喝。

    辛巴不敢喝,把自己蜷缩得更了,心翼翼地用眼神看林奕青。

    林奕青于是去忙自己的,留给辛巴空间,让它自己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