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被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她一手托着后腰, 一手揪着自己的包包, 就差手一甩把包砸到贺擎宇的头上。

    原本之前已经被自己平复下去的火气，这会正蹭蹭蹭往外冒。

    而这几天洛夕肚子里的贺沐白对外界的声音是越来越敏感，他对自己亲妈的心情把握也越来越准确。

    他可以肯定的表示, 他亲爹又惹亲妈生气了。

    所以, 贺沐白只能在亲妈肚子里无奈地翻了个身。

    你男人啊, 怎么就不明白呢！

    女人, 你宠她, 她智商为零，你惹她，她智商爆棚。怎么他亲爹还不停惹, 亲妈都快被逼嫁给别人了, 他咋都不着急呢！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宝宝，贺沐白心想，亲爹怕不是个直男吧！

    贺沐白此刻特别想扶额,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祈求，亲爹下一句话不要继续点炸弹了。

    哎……

    “那些手稿既然是留给你的，就是希望给孩子将来一个保障, 你当然可以做主处理的。”贺擎宇边喘气边。

    贺擎川心想，那天看着挺淡定的女人，怎么今天一见着自己弟弟就炸毛？

    还有，这来的速度比预想还要快，贺擎川总觉得, 其中有人在推波助澜。

    “行，那你死吧！”洛夕气得一屁股坐下，椅子脚和地板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让贺擎宇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刺耳的感觉，就像是用勺子在心头反复刮着，那股让他恐惧的情绪又开始冒头了。

    贺擎宇拼命忍着，想要出口赶走秦瑶的念头，他知道这要是再赶走秦瑶，那这辈子他可能真的见不着这个女人最后一面了。

    他是该道歉了。

    贺擎宇抬起手摸索到贺擎川的手臂，示意他帮助自己躺好，因为他感到胸口痛的有些无力再动了。

    洛夕一直在看贺擎宇，注意他的神态动作，果不其然，这男人在忍耐什么。

    这种感觉让她气恼极了。

    明明过去的贺擎宇很干脆，很爽气，怎么出了事变化会那么大！

    洛夕不断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贺擎宇的状况她就算不太清楚，可看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字不断变化，以及贺擎川紧张的神情，她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好半响房间内还有着第三个人的喘息声。

    贺擎宇呐呐道：“我以为，你会被我气走……”

    此刻，贺擎宇躺在病床上，床头被摇了骑来，他偏着头，正对着秦瑶的方向，只是双眼没有睁开。

    “合着你是故意气我的？”洛夕是故意歪曲了贺擎宇的意思。

    因为，她是真得咽不下这口气！

    “对不起。”

    洛夕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眼睫微微颤抖的男人道：“对不起这次，还是对不起上次？”

    贺擎宇一愣，神情有些无奈道：“都有。”

    “行吧，那还死吗？”洛夕揉了揉酸胀的腰，又挺了挺整个脊椎。

    让一个孕妇坐这种折叠椅，真是……她太难了。

    贺擎宇一愣，原来洛夕察觉到他颓废的心情了，他确实情绪及其低落，由于病情的不稳定，他始终不能做脑部的手术，那就意味着他没有复明的机会了。

    想到会永远面临这种让他感到恐惧与绝望的黑暗，贺擎宇选择了逃避。

    但是贺擎宇没想过，秦瑶竟然有点了解他，而他却丝毫不了解这个女人。

    看贺擎宇不做回答，洛夕也察觉到他现在毫无斗志的状态，还真是不激一下，这男人不知道她救他付出了多少。

    “回答不出，要不我帮帮你吧？”

    秦瑶的话，让贺擎宇流露出一丝茫然。

    而另一头的贺擎川接受到秦瑶眼神的示意，是让他暂时离开，可……这女人真的不会把弟弟气厥过去？

    万一……

    不对……眼神越来越凌厉了！

    贺擎川顿时低下头，在贺擎宇耳边轻声安抚道：“宇，秦姐有话和你，哥哥先出去一会，有事你叫我，我就在门口。”

    贺擎宇感受到肩头来自哥哥掌心的温暖，他也有话要对秦瑶，有第三个人在场确实不太合适。

    贺擎川离开时还不太放心，他左看右看就差没把心电监护扛到门口，好每一分钟都监视着。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贺擎宇微微侧过头，寻找洛夕的呼吸声，之后才调整了角度缓缓睁开了双眼。

    对洛夕来，这是第二次那么近的距离看见贺擎宇的眼睛，和上一次他刚醒来时感觉有了不出的变化。

    或许没有求生意志的原因，让贺擎宇原本就失去灵动的双眼就好像一潭死水一样，沉得让人感到畏惧。

    洛夕就那么看着贺擎宇，她没有逃避和他“对视”，因为她知道，假如自己都区别对待这个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哔哔叭叭”替他决定人生？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是我救得你吗？”

    提到那一晚，贺擎宇的神情明显有了些变化，当时他虽然因为药性意识不清，可身体却记住了那个感觉。

    顿时，贺擎宇的脸色有了异样的潮红，嘴唇微开似乎想要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贺擎宇的样子，洛夕顿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

    “贺先生脸红了啊，第一次？”

    “……”

    “彼此彼此，当时要不是看你快不行了，我铁定等到救护车到了看他们拉走你，也不至于疼得我死去活来。”

    贺擎宇没想过和秦瑶见面，好好谈一谈会谈出那么……呃……让他不知道怎么表达的话题。

    “噢对了，我呢现在四个月出头了，周舒都和你了吧。”

    贺擎宇扭开头，呢喃道：“这……我都知道了。”

    因为他感受到秦瑶直勾勾的眼神，竟然毫不避讳，然而他却看不见，所以被这样看着，他心里总有一种怪异感……

    看贺擎宇的动作，洛夕眉毛一挑：“你不会怀疑，这孩子是别人的吧？”

    刚转过头的贺擎宇，顿时又转了回来：“当然不会……”

    “那很好，我们来谈谈孩子将来的抚养费吧！”

    洛夕道这个，就看贺擎宇的神情又出现一抹纠结。

    看来，过去那个负责且温柔的男人，没有完全消失。

    贺擎宇思索了片刻抿着唇才道：“那些手稿价值连城，足够孩子将来成长需要的费用。”

    “你都是手稿了，手稿也不是现金，我这刚租的房子，买的婴儿尿不湿、衣服、奶粉，哪个不是钱？”

    着，洛夕拿出手机，把自己网上订购的清单找了出来，然后放在贺擎宇面前道：“呐，这都是我买东西的清单，孩子你也有份的，那就AA制吧，将来孩子所有的开销你都得承担一半。”

    贺擎宇两眼一码黑，压根不知道眼前是啥，就听秦瑶在面前“叭叭叭”，顿时脸色就有点变了。

    “秦瑶，我看不见这些，你随便编。”贺擎宇的声音蕴含着一些怒气。

    此刻的洛夕不生气，反而笑了，那笑容如果贺擎宇能看见，他的大脑一定会暂时性宕机。

    “瞧我，差点忘记了，你瞎呢！”洛夕收起手机，站了起来，整个人欺近贺擎宇，然后轻声道，“我觉得，我救了你那么个怂包，我才是真的瞎呢！”

    “秦瑶，你……”

    “我在，你声点，别吓着我孩子了。”洛夕摸了摸腹，笑靥如花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贺擎宇。

    之后，才抬眼看了看心电监护。

    还好，情况还算把控得住！

    所以，洛夕继续表演。

    “我这个人本来就势利眼，何况现在脱离了秦家，每一份都要精细算的，你想啊你这些手稿在你活着的时候，我卖了那多亏，毕竟绝版才更值钱，我好歹也是金融高材生，未来的企业管理者，我又不傻。”

    贺擎宇顿时无法反驳，甚至认为秦瑶得简直太好了……

    “不过，我呢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现在还病着，要适应失明后的生活也需要时间，这笔钱你就先欠着，我给你半年，孩子生下来必须还给我。”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贺擎宇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且似乎根本没机会反抗。

    洛夕一下子坐到贺擎宇的床上，眼看着男人下意识身体向后一缩。

    屁股下是柔软的感觉使得腰酸的情况获得了缓解，果然还是病床比较软和，那折叠椅让孕妇坐，简直太遭罪了！

    “不答应？那你就是不想负责了？”

    贺擎宇脸色一凛，没有话，他从不是这种人，只是……

    这会，洛夕肚子里的贺沐白竟然听见了亲妈这句话。

    不仅听见了，甚至感受到亲妈刚才平复的怒火又燃起了……

    情况不妙啊，他亲爹到底又啥了，听不清的贺沐白急的团团转。

    “行啊，你不答应，有得是人答应，我呢也准备给这孩子选个七八个爸爸备用，总有一个让孩子满意的。”

    洛夕边边轻轻揉着腹，“上次那个周舒，对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你是看不见他的样子，我告诉你，他啊高大英俊，家里又多金，他喜欢我很多年了，妥妥的深情富二代人设，他不介意替我养孩子，你知道的噢。”

    贺擎宇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发觉自己的头顶这会肯定是在冒绿光。

    上次自己把周舒怼了，这会儿是来报应了？

    “生气啊！”洛夕轻笑道，“生气可以死啊，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儿子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几十年后一直都管别人叫爸爸，噢对了，还有那些升值的手稿，我到时候卖了给儿子买房买车娶媳妇，到是真的节约了一大笔开支。”

    贺擎宇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胸膛起伏得剧烈，原来他根本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叫别人的爸爸。

    他以为，他可以欣然接受洛夕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甚至他都想托孤，那个周舒原本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现在……

    他不同意！

    孩子是他的！

    “秦瑶，我道歉，是我自私不顾及你的感受，着怕伤害你的旗号把你赶走。”

    “哟，不死了？”

    洛夕又凑近了一些，还别看了两年的贺擎宇应该是他很熟悉的感觉，可眼前的贺擎宇比之前多了一份特殊的感觉。

    这种未知又有些危险的感觉，反而激起了洛夕的好奇心。

    她倒要挑战一下这个男人的底线！

    谁让他一直触自己逆鳞。

    在过去的两年里，洛夕都没有对贺擎宇有朋友以外的什么感觉，可现在洛夕却认为从新开始之后，他和贺擎宇关系变得微妙了。

    贺擎宇也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就在自己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他看不见，就算曾经看过照片，此刻也无法在脑海里拼凑出秦瑶的容貌。

    “秦瑶，我能摸摸你的样子吗？”贺擎宇忍不住提出这个要求看，话出口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洛夕在看着贺擎宇微微抬起手，却停在自己眼前时，已经明白了这个男人想什么。

    “你是想摸我，还是想摸孩子的妈？”

    贺擎宇一愣：“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摸我呢你是想追求我还是想做什么？”洛夕一本正经道，“如果只是摸孩子的妈，那我们倒是想法一致。”

    “什么一致？”贺擎宇有点哭笑不得，这秦瑶还真是与众不同，让他忍不住想要深入了解这个女人。

    “我呢刚刚想了个约法三章。”

    “来听听。”

    “第一条，我刚才过了，孩子你也有份，既然你相信这是你的孩子，那么孩子身上花费的每一分钱，你要承担一半，也就是AA制养娃。”洛夕掰着手指道，“至于第一笔的开销，我会告诉留存收据交给你哥哥。”

    “那还有两条呢？”贺擎宇此刻注意力都在秦瑶，似乎忽略了身体的不适，和之前因为恐惧和绝望丧失求生意志的感觉。

    洛夕始终观察着贺擎宇的一切，包括那监护器。

    她是想救他，可不能真把他气死了。

    正在讨论约法三章的俩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病房外的陆戚和贺擎川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突然出现，又了这些，应该是你的功劳吧？”贺擎川眼中蕴含着满满地谢意。

    陆戚有点脸红，摸了摸脖子后面道：“那什么……我就是随口一。”

    “能让宇重拾信心，我真的很感激你。”

    陆戚看了看门缝，心里是有点酸的，但最终还是压抑了下来，转头对贺擎川：“其实，我也希望瑶姐开心，他们毕竟有了孩子了，或许真能走到一起也不一定。”

    此刻贺擎川的视线也落在病房门露出的那条缝隙，他能隐隐约约看见秦瑶的背影。

    “但愿如此。”

    贺擎川、陆戚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病房。

    洛夕和贺擎宇的声音都不大，所以门外的人听得也是断断续续的内容。

    “至于这第二条嘛，这就和我刚才的有关了。”洛夕看了看贺擎宇的手，果然是十分漂亮和过去一样。

    纤长的五指骨节分明，关键是干净整洁，指腹饱满，肤色也十分白。

    “你你想摸我，假如你是想知道孩子妈的长相，那我真不好拒绝。”洛夕又凑近了写，贺擎宇的指尖已经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但是，假如你想追我，那我只能告诉你，你只是孩子的爹，可不是我什么人。”

    “秦瑶！”

    贺擎宇情绪波动，手微微一抖，突然感受到指尖触到柔软感觉。

    鼻尖是熟悉的香气，那一晚他就记得这个的味道。

    “都别那么大声，吓着的可是你的种！”洛夕轻轻拍了拍胸脯，“在，这话是你自己的，我也不是你什么人，咱俩都算不上认识。”

    贺擎宇因为这句话，顿时蔫了。

    跟着手也缓缓地放下了。

    “嗯？不摸了？”洛夕乘胜追击。

    快了，约法三章就要成了。

    “其实呢，我这个人很有爱心，也好话。”洛夕叹了口气，“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有家归不得，还要躲起来。”

    贺擎宇一听，顿时眉峰紧蹙，双手撑着床试图坐直身体：“你真的，离开秦家了？”

    “我能不离开了吗？难道真要把你的手稿都交出去？”

    “秦瑶……”贺擎宇心里百感交集，秦家真的觊觎自己的手稿，可秦瑶真的没有对自己有任何非分之想。

    “唉，我在呀。”

    贺擎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不到秦瑶的表情，却意外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在笑！

    太过分了，他什么都不能示弱，他必须好起来。

    “那么第三条呢！”贺擎宇内心莫名有些期待，连他自己都不清这种感受。

    像这样和秦瑶相处，曾经他从没想过。

    “我呢上次就了，会来看你单纯是可怜你，等你出院没地方去的话，可以来萧市找我，地址我会给你哥哥。”

    贺擎宇有点意外，他没想到秦瑶竟然会看在孩子份上和自己一起住。

    可面前这个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顿时……

    洛夕下一句话还没出，肚子里的贺沐白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亲爸这会肯定飘了。

    哼男人，就是容易膨胀，要是不管着点，就像那植物园里分分钟会长疯了的植物一样。

    “噢，你可千万别想歪了，我现在的房子是租的，两居室，没你住的地方，我和孩子一人一间，你呢我可以帮忙找个中介，给你找个合适的房子住。”

    贺擎宇语塞、胸闷，却没办法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了，贺擎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宇，你公司老总孔女士来了。”

    洛夕一愣，孔女士？

    她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呢……

    就那么一怔的功夫，贺擎宇也察觉到秦瑶的气息有点变化。

    病房门被开了，高跟鞋的声音传入了贺擎宇的耳中。

    而接下来，进门的女人得话，的确没有让贺擎宇意外。

    她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