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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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珠抬眼, 看着克桑,缓缓道:“我们要见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婢女, 阿敏。阿敏也是左贤王的人。”

    克桑眉头顿时皱起,今日他是独自来的公主府, 身旁并没有带着随从和婢女。

    “阿敏从就在我身边伺候,我竟从没怀疑过她……”

    凌晏让人进宫去, 克桑世子在长公主府喝醉了酒, 借此将阿敏骗了过来。

    瑶姜被一桩桩事闹得头疼,索性坐下来看阿敏与云珠她们对峙。

    阿敏倒是坦诚, 在长公主府见到云珠,便猜到事情败露,先是跪下向克桑世子赔罪,而后将左贤王背后所作所为都一一交代。

    其中倒有一件令瑶姜意料之外的事,原来那日在八仙宫, 迷晕何成给胡英的马下药的人竟也是阿敏。

    “你为何要如此做?”瑶姜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你应当是事先已经知道了胡英就是和亲公主, 你为左贤王效力,所以并不想克桑世子能与大齐联姻, 如此他便多了大齐这个靠山,左贤王想称王就又多了层阻碍。”

    “没错。长公主果然聪慧,只可惜”

    “那我父皇入葬那一日,刺杀皇上的人, 是谁安排的?”

    克桑世子显然无法面对眼前冲击,整个人都有些颓唐,听闻这事,更是惊诧。

    “还有这事?左贤王安排你们刺杀大齐皇帝?”克桑世子眼里染上几分狠绝,看着云珠。

    “我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云珠仍是冷冷地回道。

    “是我。”云朵在云珠身旁,声道,“不过,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是大齐的丞相韩天启找到我,他并不想要皇上性命,只是想制造混乱而已,我就答应了。”

    “糊涂!”云珠颇为恼怒地盯着自己的妹妹,而后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事罪无可恕,云珠愿一死替妹妹赎罪。”

    瑶姜冷笑着,“你每件事都罪无可恕,虽你是受人指使,但你仍然难逃干系。”

    克桑世子开口替云珠求情,但兹事体大,她并不想心软。两人争吵之间,原本跪地的阿敏忽然站起身冲过来,迅速拔出凌晏腰间佩剑,她身手迅捷,又事出突然,凌晏想去拦时,剑刃已经刺入云珠胸膛。

    “云珠——”

    “姐——”

    两声哀嚎之下,云珠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瑶姜命人去宣太医,但却为时已晚。

    “世、世子。”克桑将云珠扶起,抱在怀中,已是泪如雨下。云珠伸手帮他拭泪,唇角带笑,“今生是我们没有缘分,怪云珠出身卑贱,配不上世子。我也曾想过将左贤王的阴谋告诉你,可我回不去乌孙,我没有办法,我也是身不由己,盼世子不要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不好,前些年我没本事,护不住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被父王赐下毒酒,更不会被左贤王所利用,云珠,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这一生能得世子青睐,已是云珠之幸。世子就快要大婚,迎娶大齐长公主,云珠会祝福你的,世子也要好好待长公主才是。”

    瑶姜转头看向阿敏,她十分不解,为何阿敏要下此杀手。

    “你为何要杀她?”

    “她办事不利,倘若不是她引诱李鹤露了马脚被东厂的人发现,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左贤王的计划也不会被泄露,她是叛徒,是失败的细作,她该死。”阿敏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云珠。

    云朵蹲在姐姐身边,听闻这话走过来,指着阿敏,痛恨道:“你别做梦了,你以为成事了,左贤王就会真的纳你为王后吗?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阿敏苦笑着:“那又如何,只要他得偿所愿,我就没有遗憾。”

    一出闹剧竟是这般收场。

    瑶姜觉得很疲惫,有身体上的,也有心里的。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远比她想的要复杂,这才半年她已如此,可想而知从前的弘照帝做皇帝的三十几年有多艰辛。

    长公主府见了血光,瑶姜不想留下,仍旧还是和凌晏回了提督府住。

    晚上瑶姜沐浴过,便坐在梳妆镜前发呆,连凌晏走近了都未曾发觉,还是听他唤了声‘夙夙’,才转过头看向他。

    瑶姜突然满腹的委屈和不安,落下泪来,起身扑进凌晏怀里,环住他的脖颈,埋头在他胸口哭泣。凌晏伸手也环住她,将她抱紧了。

    “凌晏,为什么会这样啊……”瑶姜抽泣着,“我还以为只是李鹤与乌孙有勾结,没想到真正想着卖国的却是韩天启。”

    “如此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他还没有得逞,而且韩天启也会一直是皇上理政的心腹大患,我们正好借此彻底铲平他在朝中的势力。”

    瑶姜在凌晏怀里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怀疑他,善哥哥的祖父当年贪赃之事,我怀疑是他同太皇太妃勾结,嫁祸给许侍郎的,现如今的户部尚书路运,便是十年前接任许侍郎职位的人,他是韩天启的门生,我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知道此事,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调查,还想法子去问太皇太妃的闺名,可有此事?”

    瑶姜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下巴抵在凌晏胸口,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同许杭轩走得那么近,我当然要查个究竟。”凌晏捏了下瑶姜娇俏的鼻子,逗她,“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的,当年你父皇应当不是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只是他默许了韩天启的所为。”

    “为什么?许侍郎明明为人清廉。”

    “可许侍郎与太皇太妃有旧情,甚至暗通款曲,这是令皇家蒙羞的事。”

    “既然这样,太皇太妃没理由帮韩天启啊。”

    “太皇太妃心中始终是记恨许侍郎的,当年她并不想入宫,是许侍郎为了自己的官途,把未婚妻送给了你的皇祖父。”

    “所以她是为了报复,假意与许侍郎旧情重燃。”瑶姜叹气,“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第二日,百官临朝之时,凌晏带着阿敏与云朵,以及张大人那本行贿的账册,将韩天启的恶性一一揭露,证据确凿之下,韩天启已是百口莫辩,只得认罪伏法。

    而阿敏,也在下朝后,在诏狱里咬舌自尽了。

    克桑世子经此一遭,大受击,决定提前回乌孙,并言乌孙局势混乱,他如今并没有心思娶亲,待他解决了与左贤王之争,肃清乌孙的逆贼,再来向大齐提亲。

    瑶姜心中猜到几分,他如此,更多地是为心上人的离世。她也能够理解,毕竟多年未见,再见却是敌人,又转瞬死别,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况且胡英刚出了事,眼下也着实不宜跟着回乌孙,瑶姜便应了。

    原以为铲除了韩天启这个心腹大患,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瑶姜还算亲自下江南亲自拜访年家,问问看长公主府暗道的事,不成想,却有桩更严重的事突然砸下来。

    十一月初四,李牧在朝堂上参奏凌晏冒充太监,欺君罔上,还带了一个太监,是人证。

    冒充宦官,是大罪。凌晏很快就被逮捕进刑部大牢。

    东窗事发,瑶姜根本来不及阻拦,她得到消息时,凌晏已经进了刑部大牢。

    “凌晏!”瑶姜一见到凌晏就奔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凌晏没有应,只是看着瑶姜。

    “你话啊!他们的是真的吗?”

    “是。”凌晏喉咙滚了滚,走到瑶姜身边,“我是冒充进宫的。”

    他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从前他是独身一人,现在他有了瑶姜,便有了牵挂。若在之前,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可现在他却有了胆怯。

    他怕瑶姜会伤心。

    “为什么?”瑶姜手握在栏杆上,红着眼问他。

    “你还记得上次在你府上,你曾起的园林大家年家吗?”

    “记得。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凌晏将手伸出栏杆,帮瑶姜擦着泪,他缓缓开口道:“我娘是年家的女儿,我送你的那副耳坠其实是她留给我的。”

    瑶姜仍旧哭着,年家是大户,她算是了解,故而才对凌晏的话生了疑:“怎么会,年家到这一代只有四个儿子,又是以‘亭台楼阁’四字为名,我从未听过年家还有个女儿。”

    “我娘叫年池。我外祖母是外室,年家的人都不知道她和我娘的存在。因为我娘是在京城长大的。”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凌晏耐心讲,瑶姜便耐心听。

    “我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就是我爹。他们原本感情甚笃,但后来我爹为了仕途,迎娶了别人,抛弃了我娘。我娘回了江南才发现已经怀了我,她独自一人将我生下,又抚养我。我四岁那年却忽然有人闯入家里,将我娘活活勒死了。我当时躲在柜中,目睹了全程。”

    “后来我走投无路,一个人流浪,就快饿死的时候被兰嫣的父亲所救,进了戏班子。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那天杀我娘的人,身上佩戴的牌子乃是官符。我也早知道我爹在朝中为官,所以一直在寻找进宫的机会,直到十四年前,弘照帝下江南,住在金陵行宫,当时有一个太监贪玩溜出宫,我发现了,就顶替了他。”

    “可你们长相完全不同,而且宦官每年都要验身,你是怎么……”

    这些事其实他也很少回忆了。

    凌晏捧着瑶姜的脸,眼中尽是温柔色。

    “我会易容术,刚进宫那几年我都带着面具,孩子还在长身体,容貌变化很大,我每次换新的面具便雕刻地同我本来容貌像一些,久而久之,我就连面具也不需要了。至于验身,我都是请身量相仿的其他人,我帮他们易容,让他们替我去。而我会想办法,从义父那里找机会,送他们出宫。再后来我有了些权力地位,也就没人敢验我的身了。”

    瑶姜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凌晏的音色也与往常不同,全然无半点阴柔之气了。

    想必是他从前都捏着嗓子讲话,毕竟他在戏班子长大,应当擅长于此。

    “你骗所有人,为什么连我也……我是你妻子啊,可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怕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