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嗯，你、你快回来。”苗脆抽了一下，用手背抹眼泪。

    得到顾沾的答复，苗脆心里才安稳了下来，也才敢踏出房间，朝厕所去。

    她希望等她洗完口，洗完脸，顾沾就回来了。

    可是都把面霜抹了，把睡衣换了，也没听见外面响来动静。

    苗脆又不大高兴起来，翻开手机盖子，拨通顾沾的电话。

    那头没接。

    苗脆皱了皱眉，又过去，铃声快停掉的时候，男人才接起，声音似有些不耐，“孩，又怎么了？”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这都几点了。”苗脆爬上床，扯过被窝盖住自己。

    “在路上了。”男人缓了点声。

    “哦，我等你。”苗脆把电话挂断。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苗脆是不敢睡觉的，把房间的灯开得通亮，翻出英语单词本来看。

    背着背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困意袭了眼皮，不多时，手里的单词本掉落，她脑袋歪在枕头上。

    顾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姑娘睡得呼呼的，那叫一个香，脸红润，脚丫子翘在外面，如何也看不出来这人两个时前还在电话里跟他嘤嘤哭泣过。

    似无奈，男人脸上渗出疲意，走过去把她的睡姿摆正常了些，给她关掉灯，转身离开。

    去到自己的房间时，眉骨一抽。

    房间的四面墙上，门上、窗户上，甚至被单和床单上，被五颜六色的笔，图得乱七八糟。

    这里一句“不要脸”，那里一句“乌龟王八蛋”，那边一句“黑心肝”，转眸，灰色的枕头上，大红色的荧光笔写着：“戳瞎你的狗眼！”

    顾沾：“……”

    某种积压的烦躁，似乎在这一刻往外扩，男人淡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拨通苗肃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

    顾沾语气凉凉的，“你确定你妹今年是十六岁，不是六岁？”

    他按了下额角，声音更淡：“你确定她已经是个高中生？”

    都上高一了，怎么还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

    那头安静了一会，似在笑，“她怎么你了？”

    “……”

    顾沾把情况给苗肃了一遍，苗肃声音里的笑意未减，他道：“她就是这样，又虎胆子又。”

    像是想安慰顾沾一般，苗肃道：“有次我故意讲了个鬼故事吓她，她一生气，让我家保姆买来两框鸡蛋，把我房间砸得到处都是。”

    “……”

    苗肃又：“还有一次，我没买对她想要的裙子，她把我衣柜里的衣服全剪了，连内裤和袜子都没放过。”

    “…………”

    好半晌，似觉得荒唐，顾沾反而笑了，语调平淡：“可她是你妹，又不是我妹，我凭什么惯着她。”

    想起当初苗肃是先找了苏丁宇，苏丁宇工作太忙，实在没时间管苗脆，才找的他，顾沾看了眼那些红红绿绿的“报复”，哧道：“你也不怕我她？”

    话音刚落，旋即感受到电话那头有冷意冒出来，“你敢。”

    苗肃道：“都了，别对她太好，你可以凶一点，她怕你就不会胡来了。”

    终究是孩子，再胡闹也是个孩子，顾沾缓下语气嗯了声，没再什么，挂了电话。

    可是谁能想到，今晚注定是个不消停的夜晚。

    他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换掉被苗脆摧残过的，冲完澡之后，努力无视掉墙和衣柜上那些嚣张的句子，开电脑处理了下没处理完的事，大概两点过，躺下睡觉。

    -

    凌四点过，抱着被子睡觉的女孩滚了两圈，掉下床，摔在地上。

    苗脆猛地睁开眼，怔了几秒，长呼出一口气。

    太、太吓人了，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还好只是个梦。

    苗脆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胳膊肘，有些不敢再闭眼睡过去，她怕再睡过去，还会梦见那个梦。

    房间里黑漆漆的，苗脆心里的害怕更盛了些，她摸着黑去找灯的开关，一不心撞到床角，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便下意识喊：“顾沾哥哥！”

    可回应她的，还是一片黑漆漆。

    苗脆吓得不行，顾不得疼意，继续去找开关，这一次终于成功把灯开，可变得亮堂堂的房间也没驱散她心头的那点惧意。

    苗脆揉了一下被撞疼的膝盖，鞋也顾不得穿，跌跌撞撞出了房间，往顾沾的房间走。

    两个房间离得不远，她很快就走到顾沾的房门口，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没人应后就不管不顾扭开门闯进去。

    她起初害怕顾沾没有回来，但走进房后，开灯，见床上躺着人，心里松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揪着睡衣的衣摆喊他：“顾沾哥哥……”

    男人没反应。

    她皱了下眉，抬手推推他，“顾沾哥哥你醒醒……”

    男人似睡得很沉，他蹙了一下眉，身体转到另一边睡。

    苗脆抿了下唇，满面愁容地朝房间的厕所走。

    再出来时，手里端了盆水。

    苗脆端着水走到床边，眨巴眼盯了男人两秒，倒下去。

    “噼里啪啦——”

    一盆子的水，淋在顾沾的头颅上。

    被这种方式惊醒过来的顾沾：“…………”

    空气凝固了几秒，男人青筋暴跳：“苗！脆——！”

    苗脆抖了一下，举着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我做噩梦了，害怕。”

    顾沾：“……”

    “你、你别凶我，呜呜呜……”苗脆手里的盆掉落，肩膀抖了起来。

    “…………”

    见她眼睛红成那样，眼泪像豆子一样落下来，顾沾一腔的火气如何也没法再撒出来，他甩甩头发上的水，吐了口气，“不哭好不好？”

    男人拍了下额头，确认这他妈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境况后，他努力缓下点声，“你，告诉哥哥，为什么要用水泼我？嗯？”

    苗脆用手背抹了下眼泪，吸了吸鼻子：“我喊你了的，但是你醒不过来。”

    “……”

    “醒不来就用水泼我？”顾沾竟被气笑了。

    女孩咬得嘴发白，无辜又可怜的样子，“那还能怎么办嘛。”

    “……”

    顾沾看着她，顿时不知道该什么好，训也不是，不训也不是。

    似受不了房间太过安静，也似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么荒唐，女孩挪到床边，脸涨出歉意，“哥哥，对不起。”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刚才太害怕了，只是想……”女孩抽了一下，“想让你快点醒来陪我……”

    “……”

    顾沾眉骨突突地跳，这祖宗怎么又哭了。

    他吐了口气，压住不耐，努力温下声：“行，哥哥知道了。”

    男人抬手捏住女孩挂满泪痕的脸，“不哭了好不好？”

    苗脆嗯了声，抬手抹掉眼泪，她瞅了眼顾沾湿哒哒的头发和他湿透的前胸，心里的疚意更盛，忍不住又对他道：“真的对不起。”

    “我去给你重新拿件衣服吧！”苗脆抬脚往顾沾的衣柜走。

    不光衣服，枕头和被子基本也遭了殃，顾沾起过身，对女孩道：“不用，哥哥自己处理。”

    他道：“要不你先回你房间去？”

    苗脆不话。

    顾沾缓着声，“等哥哥处理完了去找你。”

    “嗯嗯……”苗脆这才听他的话，把自己朝外走，要走出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这房间十分的……惨不忍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哥哥，你听我解释——”苗脆转过身。

    “解释什么？”顾沾看着她，似笑非笑。

    “就，你的房间……”苗脆摸摸鼻子，“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更好看了？”

    “……？”顾沾头顶飞出一串问号。

    苗脆捂住脸，“我是想帮你的房间涂鸦来着……”

    “……”

    “涂不要脸和黑心肝？”男人似在那笑。

    “……”苗脆不敢看他了，捂着脸往后退，歉意膨胀在心头，快要爆炸，“那、那对不起嘛！”

    “不过，还不是你先捉弄我的！”苗脆：“你故意不锁门，然后把白糖罐里的白糖换了！”

    顾沾睇她：“你要是不动心思想偷糖吃，怎么会中哥哥的套？嗯？”

    “……”

    “哥哥也，”顾沾轻挑了下眉，“只是想给你开个玩笑，你就这么——”

    男人目光在“不要脸”和“黑心肝”上流连，“惨绝人寰地报复我？”

    “…………”

    苗脆咬了下唇，“哎呀，对不起嘛！”

    她完这句就心虚地跑了，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听见那么重的关门声，顾沾想，这姑娘可能也不希望他处理完后去找她了。

    男人觉得这辈子，所有的耐心，所有的仁慈，可能都用在了这一晚。

    不，确切地，是这一个多星期。

    一想到这祖宗还要在家里住半个月，他的脸似变了点颜色。

    -

    顾沾用帕子擦干头发，不得不又换了一床新的床单被套，刚忙活完，手机收到女孩发过来的认错作文。

    脆脆：【顾沾哥哥，我不该用荧光笔在你房里涂那么丑的鸦，不该用荧光笔对你进行言语攻击，更不该用水把你泼醒，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么的愚蠢……】

    作文深情饱满，情真意切。

    顾沾看罢，竟笑了，心里的气没出息地消了几分。

    他回：【不用哥哥来陪你了吧？天都快亮了，还害怕吗？】

    那边一直没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

    隔天是周六，可能处于愧疚这个情绪还没过去，苗脆没有赖床，在家教来之前特别乖地起了床，然后坐到餐厅等早餐。

    顾沾给她煮了碗冰糖雪梨粉丝。

    “哇！”苗脆眼睛都呆了。

    冰糖和雪梨，是她很可的搭配。

    “吃把你，哭包。”顾沾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苗脆对这个新称号不大喜欢，但是脑海忽飘出昨晚哭成花猫的自己，一时理亏，竟不出反驳的话来。

    最主要是吃人嘴短，哭包就哭包吧，苗脆眉梢飞扬地开始嗦粉。

    李馨文来的时候，苗脆忙着嗦粉，对顾沾道：“哥哥，你帮我开一下门。”

    “……”

    “把哥哥当什么了你，嗯？自己去。”顾沾有点不想再惯着她。

    “哎呀，顾沾哥哥。”苗脆撒娇。

    顾沾似无法招架，懒得再费口舌吝啬力气，平音“行”了声，去帮姑娘给她的家教老师开了门。

    “你好。”李馨文对顾沾招呼。

    顾沾阖了阖首，没什么，朝客厅回。

    李馨文看了眼他的背影，自己往鞋柜里拿拖鞋。

    “李老师，您来啦。”刚换好鞋，一道甜甜的声音响起，苗脆用纸巾擦着嘴走过来。

    “嗯。”李馨文弯了下唇。

    苗脆发现李馨文今天穿了裙子，这条裙子把她身材塑得很棒，忍不住夸赞道：“老师，您这条裙子真好看。”

    “谢谢。”李馨文似红了下脸颊，与此同时视线也往顾沾的方向移了移。

    -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进步很大，继续努力。”家教时间快结束时，李馨文对苗脆温柔道。

    苗脆嘴巴很甜，“是老师您教得好。”

    李馨文收拾包包时，挽了下头发，似有意无意地问：“脆脆，你知道明天是520吗？”

    “520？”苗脆眨巴眼，“520怎么了？”

    李馨文道：“跟情人节差不多吧……”

    苗脆咬着嘴里的糖，“这样啊。”

    她歪了下脑袋，笑道：“跟我没啥关系，我还。”

    李馨文似自嘲，苦笑道：“跟老师也没什么关系，老师还是单身狗。”

    “老师这么漂亮竟然还没有男朋友吗？”苗脆。

    “没有。”李馨文摇头。

    “没事，缘分还没到嘛，我哥那么帅，还不是没有女朋友。”苗脆。

    “你的……是你亲哥哥吗？”李馨文问。

    “对啊。”苗脆把下巴趴在物理练习册上，忽挑眉，“老师，要不我介绍我哥给你认识？”

    在苗脆眼里，李馨文温柔又有耐心，长得也好看，跟肃肃是很配的。

    “……”

    李馨文似不好意思：“不用了，你是想帮老师相亲啊，老师谢谢你了。”

    “老师你等下。”苗脆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跑。

    “诶——”李馨文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哥哥，把我的手机给我！”苗脆跑到顾沾面前，对他道。

    “皮卡丘那个？”顾沾问。

    “嗯嗯！”苗脆点头，只有周末，她才能拥有她可爱的皮卡丘，平时都只能用灵通。

    男人失笑，去自己房间里，翻出她的手机给她。

    苗脆得了手机后，跑回房间，点开手机翻开相册，选了张苗肃的照片递到李馨文面前：“老师你看，这是我哥。”

    李馨文：“……”

    “谢谢你……真的，真的不用，你哥哥他，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李馨文有些哭笑不得。

    “哦，那你喜欢我哥哥这样的吗？”苗脆。

    “我……”某种疯狂又大胆的想法忽地在李馨文内心滋生，一时无法抑制，她舔了舔唇，张口：“我可能喜欢……”

    “你哥哥的朋友那样的……”话完，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

    “啊？”苗脆愣了一下。

    “我哥哥的朋友？”她挠挠头。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老师，你不会的顾沾哥哥吧？”

    李馨文紧咬了下唇，点头。

    “……”

    她又忙：“脆脆，你别误会，老师也只是有好感，你、你要替老师保密啊，不要跟你顾沾哥哥……老师会不好意思的。”她红着脸埋下头去。

    “……”

    “哦，好……的。”苗脆摸了下鼻子。

    李馨文羞赧地问：“你顾沾哥哥他……有女朋友了吗？”

    苗脆沉默两秒，想了下，鬼使神差一般，回道：“有的吧。”

    “……”

    -

    李馨文走后，苗脆点开一个专门吃甜食的吃播来看，看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她关掉手机，去找顾沾。

    顾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电影。

    电影似乎很精彩，男人看得很专注，都没注意到她走到了他后面。

    半晌，苗脆喊他：“顾沾哥哥。”

    男人“嗯？”了声，也没回头，视线粘在大屏幕上。

    苗脆趴到他旁边的沙发靠背上，歪过头瞅他。

    似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终于肯舍得扭头看她一眼，扯起唇角，“脆脆，找哥哥有事？”

    苗脆张口，道：“哥哥，明天是520诶。”

    “然后呢。”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孩，你还知道这个？”

    “那哥哥你明天是不是要抛下我，去和你女朋友过？”苗脆。

    “……”

    顾沾被逗笑，“哥哥也想啊。”

    “但哥哥，”男人话慢悠悠的，喜欢停顿，极其拖沓，“缺个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　　今天，是媒婆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