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春去秋来, 冬华秋实。
林听已经大三,下半年就要准备实习了。
这个假期, 她提前回到了S城,林海要参加高考,她得回去给林海做高考前的准备。
谁知林海跟她,想报军校去当兵。
林海着话时, 目光澄澈,振振有词:“我要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傅首一吃着林听从北京带来的特产, 在一旁悠悠地拆台:“不当兵就不是男人了?”
“那也不是……”林海急得抓耳挠腮,琢磨着要怎跟大哥和姐姐描述自己这一番雄心壮志。
他身体就弱, 一直都是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但他内心也渴望成为别人的依靠, 甚至是保家卫国。
林听看了下他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戳破他的幻想:“分数还差大几十分, 你确定高考能发挥超常考上?”
林海:……姐姐, 你最近拆我台越来越娴熟了。
“我看看。”傅首一拿过分数表,“英语有点低, 理综嘛, 要是发挥超常, 倒也不是不可以……”
林海一脸星星眼地望着傅首一, 指望从他那获得一点信心。
“只是高考能不发挥失常就很好了。”
傅首一总结完毕,又从林听那拿了一块糕点放嘴里,眯着眼很享受的慢慢吞咽下去。
林海哭唧唧:……哪有联合起来一块拆台的, 你们都是坏人。
林听瞪了傅首一一眼,转头又安稳道:“先高考吧,填志愿的事等分数出来了再。”
林海决定不和这两个老狐狸呆一块,独自寻找信心去。
林听的眉毛弯成温柔的弧度,笑容舒展,扭过头斜了一眼傅首一,“你呢?你准备学什么?”
“学什么不重要,”傅首一双手枕着头,带了抹若有若无的笑,“去哪里比较重要。”
嗯???
这人哪来的自信,虽然最近几次模拟考成绩都不错,但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吧。
林听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位看似“迷茫”的祖国花朵一把,“那可不一定,毕竟关系到以后几十年呢?”
傅首一听了这话,来了兴趣,拉了个板凳坐她对面,双手撑着椅背上,歪着头看她,“那你希望我学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她?
林听摸了摸鼻子,这难道不是跟父母商量的吗?
尽管心里一阵问号,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规规矩矩地答:“当医生?救死扶伤挺帅的,或者建筑,像贝聿铭那样?”
谁知,傅首一竟然偏头轻笑了下,这让林听莫名觉得自己那番规划很可笑。
见她眉头又要皱起来,他抿着嘴,笑意盈盈地接话:“干脆当你学弟吧,学姐继续照顾照顾我这个弟弟。”
“谁要你当弟弟啊。”林听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她猛地住嘴。
老天,她在什么啊?
她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一眼傅首一,哗啦啦站起来,侧过身子,双手插兜,不停地调整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首一竟然一句话都没,就这么悠悠地盯着她的背影。
林听觉得她和他之间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这让她心跳怎么都慢不下来,她只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自己要去做饭了,一溜烟跑去厨房。
已是六月,夏日的太阳升得老高,知了不停地叫,窗外的老树投下一大片星星碎碎的阳光,落在傅首一手里,斑驳得可爱。
他慢慢握紧那些细碎的阳光,直至全部收拢。
有羽毛在在轻轻挠他的心,痒痒的,又甜甜的。
*
到了高考那天,林听一大早起来,和林父两人为林海送行。
就像林听当年高考那样,林父把一个香囊放进他的裤兜里,寓意平安顺遂。
去考场的时候,在考点学校门外的路上碰到了傅首一家。
傅茂堂和李玉来送行,那车实在过分扎眼,惹来一阵骚动。
然而傅首一恍若未闻,径自下车,走到林海面前,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海胡乱地翻着书,抓紧时间再背几首诗,嘴里含含糊糊地和他招呼。傅首一又转头看向林听,距离上次,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他向林父礼貌地问好,然后问林听最近怎么样,那模样活像一个老实诚恳的好孩子。
林父自然是点头笑呵呵地答好,得知他是林海的同学后,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温和了起来。但林听是知道的,这人绝不是现在这副温顺听话的形象,他偶尔的霸道,促狭的恶作剧,她这五年来体会得可太深了。
想到这,林听笑眯眯地想要戳破一点,开了几句玩笑。林父闻言马上斥责了几句,这孩子怎么话呢,平时多省心,怎么这种场合又没大没起来。
傅首一反而越发礼貌起来,衬得林听怎么看都有点无理取闹的样子,然后趁着林父不注意,朝他促狭地挤眼,那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气得林听牙痒痒,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这,她可能就直接上手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考生们都要进考场了。
傅首一也不再逗她了,和林海各自朝父母了招呼,往考场里走去。
林父瞅着不远处花坛没人,便拉着林听过去,垫了几张纸坐着。
两人正闭目养神,突然面前投下一道黑影,林听登时睁了眼,原来是傅首一的父母。
傅茂堂看着一副不怒自威地模样,倒和傅首一的某一面挺像的。
他穿了件白色盘纹的轻薄唐装,双手拄着拐杖,“这是我家首一同学的家长吧?”
话虽是疑问句,但神情确是笃定。
林父慌忙地起身,背微微佝偻着,面前这个男人只看穿着扮就知道不一般,因此话时语气多了几分考量,怕自己的粗鲁给儿子同学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爸爸,你好,我是林海的爸爸。”
傅茂堂点点头,又望向站在林父身旁的林听,眼神示意这位是谁。
林听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她分不清这不舒服是与傅茂堂有关,还是与李玉在一旁的神态有关。
“这是我女儿,在X大呢。”林父出这句话时,带着点自豪。
傅茂堂深深的“哦”了一声,对着李玉称赞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李玉在一旁摇着扇子,不着痕迹地量了下林听,嘴里附和道:“可不是嘛。”
傅茂堂和林听没逗留多久,在外留了一个司机,和林父林听了再见,便上了车里。
林父搓着手,把刚吹起来的报纸铺平,带着点感叹道:“林海这孩子的同学,看着很不一样啊。”
林听随意地“嗯”了声,她看着父亲刚刚略带卑微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她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的骄傲,但今天她忽然感觉到,也许父亲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种忽视,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
林海的高考终于过去了,林父破天荒的让他睡了一个星期的懒觉。林听在家试着写简历,想找一个公司去实习。
高考完了后,傅首一倒是了几个电话过来,要请她这个老师吃饭,表示感谢。林听有些犹豫,想过之后便拒绝了,还警告林海,不要当他的递信人。
林海一脸纳闷,平时着俩人关系挺好的,怎么突然有种要翻脸的感觉。
因此,他还是悄悄地把林听的近况告诉了傅首一。
傅首一在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末了哑着嗓子让林海在家放乖点,没事别惹林听生气。
这天,林海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林听顺嘴问了句是谁。
林海一拍脑袋:“大哥啊!之前和你了好几次,你都没当回事。”完自顾自的走了。
过生日?
她居然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在夏天。
她突然想起,每年夏天,他都会来她家找她,不是闲扯就是赌撒娇地要吃她做的饭。她那时以为他与父母的关系处不好,在家里日子过得难,因此每每被他恶作剧得逞后,她尽管面上冷着脸,但还是听话地去给他做吃的。
只是这次,为什么突然把林海叫出去过生日?
因为自己挂了他几次电话吗。想到这,林听的心倏地就冷了下来,转身去房里改简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她改好简历再看钟,发现才过了一时,气得她拎了桶身旁的爆米花放在嘴里嘎嘣嘎嘣。
吃了片刻,蓦然发现这爆米花还是他买的。
高考完后,他买了一箱零食让林海带回了家,林听本来不想吃,但架不住林海总“尝尝嘛”,开了这盒爆米花,吃了几口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她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身边竟然已经被他给包围了。
关了电脑,她把自己甩到床上,蒙上被子准备睡觉。
也不知过了过久,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有人在敲门。不会是林海回来了吧?
林听头发都没梳,穿着睡衣撒着拖鞋就去开门。
居然是傅首一?
还喝了酒?
旁边扶着他的那个女生又是谁?
那女孩见林听一脸懵逼,连忙解释道:“我是他同学,他找姐姐有事,让我们把他送到这里来。”
傅首一面色微红,声音里带着笑意,“终于又见到你了。”
林听僵硬的面容硬是扯出一丝笑容,对女孩道了谢,扶着他进了门。
“林海呢?”
傅首一闭目养神了会,按了按额头:“他去追女孩子了。”
“啊?”林听讶异急了,平时没见着这子有喜欢人的迹象啊。
“啊什么,”傅首一胸腔微震,替林海开解,“都成年了,怎么不能追人?”
林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不知南北,几次张口欲言,又觉得自己过分关心了,林海就是长大了啊,为什么不能追女孩子呢?
几番下来,她闭紧了嘴巴,不再多问一句。
这在傅首一看来,就是同意了林海可以追人的行为。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轻微一哂,声音低哑,似有无限委屈——
“他都可以追,我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