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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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橡的天气多变的不像是一处荒凉的边疆,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边的云又黑压压的压了过来,夹着指甲大雪花的寒风一刀一刀的砍在人脸上,很快顾枕眼睫上都挂上了雪花,他得眯着眼睛才看得清场地中间的两人。

    浠月披着一件巨大的锦红色披风,被寒风吹起了衣袂,白雪红衣孑然一身的样子,居然带出了几分潇洒和凄美。

    顾枕看着浠月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浠月也好,烨然也好,都是多么强大而美丽的人啊,只不过都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顾枕赶忙摇摇头遣散这些无用的想法,眼下重要的是与胡人那个伸阿行的比试。

    浠月盯着面前那个比她壮硕了三倍有余的彪悍男子,脑中百转千回。与烨然不同,她心中从没有国仇家恨听起来这么壮烈伟大的东西,在如松门收留他们一家三口之前,她的心中只有活下去,让弟弟与母亲过上好日子。在认识贺许良之后,她心中只想与他生死契阔,白头偕老,如松门被灭,母亲被顾枕囚禁之后,她的心中只有对顾枕的恨与无法和贺许良再站在一起的痛,绛云是什么,她不知道,主权是什么,她不知道,她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从来放不下什么太大的东西。

    但是如果站在这里倒对面的男人,是贺大哥希望我去做的话,那么我万死不辞!

    她回头往贺许良的方向看了一眼,穿过漫天的风雪,她一眼就能看见那抹银色的身影,那是她晦暗肮脏的人生里所剩无几的光明,而将自己拖曳进无边地狱的便是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顾枕见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冰凉的触感使得他了个哆嗦,随即把身上宝蓝色的狐裘披风扔给了旁边的烨然,烨然怔了怔便听到顾枕不大不的声音透过风雪飘来:“穿着吧,你今天有功。”

    目睹了这一幕的浠月像是被什么刺伤了眼,立马转回头,垂在身侧的双拳猛然握紧,这种场景她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不想日后杀他的时候有片刻的犹豫。

    浠月眼中燃起了一丝嗜血的光芒,伸手解开披风的前襟,把厚重的披风随意一扔,披风还没有落地,人却和融入土地的雪花一样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抹被扭曲的寒风,伸阿行心中一惊,下一刻浠月那冷漠却绝美的面容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伸阿行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对方极快的速度,更是因为这女子眼中那明显而狂热的杀意,像是松林里紧紧缚住猎物的蟒蛇。当下单手撑地一个后空翻与浠月拉开了不的距离。

    浠月一击没有得手,紧接着矮下身一腿朝对方下盘扫了过去。伸阿行在近战方面经验非常丰富,不慌不忙的躲过,同时也主动出击,一来一去两人便赤手空拳的了起来,一时之间居然谁也没有捞到好处。

    这下把顾枕看的有些着急起来,念叨着:“这浠月怎么回事啊,不是好了不要和他贴身吗?”

    浠月确实很厉害,但是体力注定比不过人高马大的伸阿行,而且对方也不是个菜鸡,这么贴身近战迟早被对方耗光体力。

    顾枕皱起眉头来,却感觉肩膀被人捏了捏,转过头去,发现是贺许良。

    不过对方并没有分给他半点眼神,金色的眼眸追随着那摩纤细的背影微微转动着,道:“别担心。”

    顾枕怔了怔,后知后觉的想到,好像自从自己决定派浠月烨然上战场之后,他都没有表示过反对的意思,反观那次自己主张带如雪去谈判那回,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态度。

    难道是他其实更喜欢如雪?

    不应该啊,就算是更喜欢如雪一点吧,那浠月好歹是他青梅竹马多少年的姘头啊,况且还捎带着一个舅子,还是他对浠月烨然有百分百的信心?毕竟目前来看,战况还是挺乐观的。

    顾枕暗自敲敲脑袋,感叹道真是男主心,海底深,真是愈发想念七哥了,和男主在一起连个脑内吐槽的人都没有,十分的空虚寂寞冷。

    很快顾枕的注意力也不再放在贺许良身上了,专心致志的看浠月与伸阿行的比试。

    只不过顾枕法证的片刻,那边的两人又不知上上下下过了多少招,拳脚撞击的声音,衣袂翻飞的声音,两人越发粗重的呼吸声,此刻都被无限的放大开来,顾枕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的五感那么好,似乎是在和伸阿行缠斗的人是自己一样,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伸阿行那边应付的有些吃力,开始他芥蒂对方是个女子动作稍微留了些余地,但是对方完全不是这样,这女子骨架纤细,这种拳脚功夫很大程度都是些花架子,没有肌肉的四肢注定没有爆发力,在自己身上有点不疼不痒的意思。但是让他吃惊的是这女子眼中的决绝与狠厉,仿佛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出招迅猛凌厉,俨然就是一条势在必得的毒蛇,速度极快,由于怕对方有什么暗器,即使在身上不痛他也不敢不防御,那狠毒的气势,阴冷的眼神,让伸阿行这个久经沙场的男人都有点发憷。

    这时胡人中的那个清瘦的男子,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伸阿行气势立刻变得不同了,挡下一招之后立刻后退几步距离,却又迅速再次上前,顾枕只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浠月眸中便只剩下那锋利的刀刃,虽然反应了过来,但终究是反应慢了半拍,伸阿行手中的弯刀砍在了浠月的肩膀上,殷红的鲜血立刻浸湿她月牙色的夹袄。

    烨然惊慌失色的叫了一声“阿姐”就想飞身上前,却硬生生的被梁大国按在了马上,烨然眼中立刻袭上了细密的血丝,声音嘶哑的叫道:“将军!”

    梁大国皱起眉,道:“你现在是一个战士,服从上级的指令是你的使命,给我老实坐在这里!”

    其实顾枕也是心跳漏了一拍,有点害怕,浠月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和伸阿行这么,她的优势根本就不是这种拳脚功夫,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可是他又不能插手,心下更是着急的不得了,还硬得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冲烨然道:“别担心,你姐姐的本事你应该知道的。”

    顾枕完,烨然猛然回头盯着他,眼中的愤怒与厌恨昭然若揭,这一眼让顾枕心悸了片刻,随即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我又能……怎么办呢……

    却那边,伸阿行一击得手信心大增,用蹩脚的中原话道:“认输,不杀。”

    然而那女子却没有话,甚至连捂住伤口的举动都没有,任凭那伤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大半边的身子。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贺大哥就能和我在一起了……烨然也不会再受苦了……我要……杀了你……”

    伸阿行依稀能听见那女子不知在嘟囔什么,心中有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像是一种在松林中行走,却不知被什么猛兽盯上了的感觉,习惯了寒冷的他久违的感到了一种让人心中发毛的冷意,也不再想什么男女,本能的自我防卫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杀死一个女人的冲动。

    伸阿行手握弯刀再次朝她砍来,浠月猛地抬起头,居然带着一丝风华绝代的笑容,可这美人一笑却叫伸阿行更加恐惧,不由得手上使力,大吼了一声用力朝浠月脖颈劈了过去!

    浠月猛然抬起双臂,从夹袄的袖口处飞出了两抹白色的水袖,那水袖像是支撑起浠月身体的支柱,她整个人被那水袖的后座力生生推了十步远。

    浠月也是顾枕的娈奴,讨顾枕欢心的花样自然学了不少,这长袖翩翩的水袖舞便是她的拿手绝活,本来好的便是用这一招来对付胡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浠月开头非得要面对面挨上几拳,如若不是想必也不会受伤。

    伸阿行也有些吃惊,却迅速冷静下来,发现对方似乎不再想与自己近战了,快速滚到一边,拿起方才被贺许良的长枪插在地上的铁槊,奋力一挥,缠住了那蹁跹的水袖,连浠月的身子都被拽的踉跄了几步。

    浠月却借着这股力凭空跳起了一丈高有余,竟吃吃的笑了起来,随即演变成了夸张的大笑,在这战场上空犹如魔音灌耳的魔咒,所有人都被这笑声笑的心里发毛。

    这时胡人的那个男子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喊:“快跑啊!!”

    这是一句用中原话喊出来的句子,想必是十分着急,可是已经晚了,浠月眼中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此刻完全是疯狂的杀意,那水袖是混了金刚丝的,虽然柔软但绝对不会被轻易斩断,浠月一转身令一条没被缠住的水袖直接缠住了旁边贺许良那杆银枪,同时伸阿行突然手中握着的铁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住,沉重的锤头狠狠的向自己腹部袭来,瞬间便让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了一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了地上。

    “杂种……畜生……去死吧……都去……死吧……”

    局势转变的太快让顾枕完全没有看懂,但是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好到他想把这场对决喊停。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浠月袖中的水袖俨然就是她肢体的一部分,灵活有力,卷起银枪狠狠的朝伸阿行的右臂刺去,只听伸阿行一声嘶吼,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地上!

    “畜生……还没完呢……畜生……”

    伸阿行痛的几乎昏迷,却仍是看见那女子绝美面容上令人不寒而栗的神色,那真的是人类吗,连眼白都要看不见了,眸中全是睚眦尽裂的血红……

    浠月此刻便是一条锁定了猎物的蟒蛇,水袖一圈一圈的缠住了伸阿行的脖子,她自己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夺过伸阿行的弯刀,朝他的眼窝处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