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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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许良抱着顾枕踹开闾鸢阁的大门时,常香莲正在屋里收拾碳炉,见这副情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只见丞相大人缩在贺许良怀里不断抽搐,像是极度寒冷,又似乎是极度痛苦,半阖的眼睛不见黑瞳只剩眼白,嘴角还挂着些白沫,连领口的狐裘都被涎水给浸成了一髻结上了冰碴,青白的手抓着贺许良的领口,关节处突起的异常突出,喉头也发出些痛苦却意义不明咕噜声。

    常香莲一见便知丞相大人这是隐症发作了,来不及多想就道:“我这就去拿双双草来。”经过身后的浠月烨然时,扔下一句:“等会再收拾你们俩。”

    贺许良把顾枕放在床上,屋内的温度远没有贺许良怀里的温度高,顾枕立刻宛若一只离了水的鱼,扑腾着在床上滚,把锦色的软被搅得一团糟,险些要摔下床去,贺许良把人捞起来,顾枕那没阖上的一半眼眸失了焦,模糊的看向贺许良,枯白的双手痛苦的挠着自己的脖子,喉头发出嘶哑的哀嚎,白皙的脖子上立刻冒出几缕红痕。

    贺许良眉头皱了下,点了顾枕身上几处大穴,他整个人便登时僵直的再也动弹不得,同时面色更加痛苦,额角的青筋暴起,发出了呜咽的哀嚎,模模糊糊的喊道:“给我……给我……”

    贺许良冲身后道:“浠月烨然去门口守候,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香莲姑娘。”

    浠月和烨然对视一眼,没什么,按令回了闾鸢阁的门口守着。

    贺许良看着床上的顾枕想了片刻,随即伸出右手,那手掌猛地指节胀大,本来修剪的圆润光滑的指甲突然拔长,竟长出了犬类的利甲,贺许良缓缓握住拳头,那指甲扎入掌心,瞬间刺破皮肤,贺许良伸出手将那流血的手掌悬在顾枕嘴唇上方,淌成细线的血流缓缓砸在顾枕嘴巴上,一部分流进顾枕口中,一部分溅飞在顾枕脸上,顾枕惨白的脸色染上了殷红的血迹,透出几丝凄惨之意。

    贺许良脖子微微动了动,金眸眼底染上几丝狂热的色彩,然而只是须臾,转瞬即逝,贺许良便又恢复成了那古井无波的样子。

    越来越多的鲜血顺着顾枕半张的嘴巴流入他口中,喉结上下翕动之间,竟生生咽下去不少,于此同时顾枕面上的痛苦之色逐渐减少。贺许良收回手,指甲迅速收了回去,又恢复成平日那宽厚温热的手掌,连方才被刺伤的掌心都没有留下一点伤口。

    他在顾枕身边坐下,解了他的穴道,顾枕也没有挣扎,只是力竭般的轻轻喘气,贺许良把他上半身搂起来,轻拍着他的脊背,唤道:“大人?”

    顾枕的意识在不得解脱的痛苦中沉沉浮浮,完全无法自主思考,而且007不断在他脑中刺激,除了让顾枕加倍痛苦之外居然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此刻痛苦逐渐消弥,顾枕身上早就出了一身汗,他痛苦万分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贺许良那张举世无双的脸。

    顾枕呆怔了半晌,先是感到喉头一阵腥苦,胃里一阵翻腾,猛地扑到床边一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贺许良一语不发只是不断拍着他的背,顾枕又呕又咳了好半晌,直咳的头晕目眩将将要再次昏厥过去之时,才觉得好受一点,脱力的一仰,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贺许良刚在就起身去外头给他倒了杯茶水,此刻已经折返回来,坐在床边把顾枕扶起来,将茶盏递到他嘴边,顾枕连忙仰头一饮而尽,喉头那怪异腥苦的感觉才消散掉,他被折腾的实在没了力气,顾不得仪态抹了一把嘴,却抹了一嘴血,惊恐万分的抬头看向贺许良哑声问道:“我都咳血了?”

    贺许良眼神微微颤动,顿了片刻才回道:“体内郁结之血,无妨。”

    顾枕哪里知道他的是真是假,歪头拱在被子里,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头痛不已。

    怪不得这身子如此畏寒,眼圈常年青黑,不但是因为他荒淫无度,还因为他吸毒啊!!!

    真是干他娘!

    我现在申请重新穿越,不要这荣华富贵,只求给我个健康点的身子还来得及吗?

    顾枕烦躁了片刻,心知眼下必须搞清楚这双双草到底是个什么玩应,他这两个月都在穹橡也没吸啊,也没见毒瘾发作,这回来倒是犯病了。

    顾枕裹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贺许良问道:“你跟我这双双草是什么东西。“

    贺许良话很精简,顾枕大概也明白,这确实是一种致幻剂,放到香炉里燃烧出香烟,吸食者吸入之后便会浑身舒爽,飘飘欲仙乐不思蜀,被皇城的权贵称为”仙草“,同时也被寻常百姓称为”毒草“。

    因为这种植物栽培条件苛刻,成活率又低,早就已经是天价,寻常人家根本吸不起。但只要沾上,便永远都念着那置身于极乐世界的感觉,而且吸食一次必须吸到自身满足为止,如若不然便会向顾枕这样,痛苦万分,自残自虐。

    顾枕听完一时无语,难不成自己不但要当商鞅学变法,还得当林则徐学销烟?

    贺许良又道:“很多寻常人家沾染上双双草,不惜买儿卖女也要买上一壶,但这毒草沾上了就是无底洞,因此暴毙街头的不在少数。”

    顾枕听完了个寒噤,心,可以,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叫顾则徐了。

    顾枕问道:“为什么我反应这么大啊,我看高修不也吸了吗?”

    贺许良摇摇头,道:“吸的越多断了之后反应越大,大人之前吸食的很多。”

    顾枕扁扁嘴,道:“可我之前去穹橡那时候也没碰啊,不也没什么事?”

    贺许良再次摇头:“平日不碰便罢,如若碰到必须吸食至满足不可,且会随着吸食次数增加,需求的量也随之增加。”

    顾枕心想这比他上辈子的毒品还好点嘛,不碰不就完事了吗,便轻松了几丝语调道:“那不碰不就好了?”

    贺许良这次脸上居然浮上星点笑意,道:“这世道又有几人能忘得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随即盯着顾枕问道:“大人能吗?”

    顾枕愣了下,随即挺起胸脯,扬着下巴道:“当然能!”

    贺许良点点头,道:“那便好。”

    顾枕完裹着被子蹭到贺许良身边道:“诶,那我去把这双双草给全剿了行吗?”

    贺许良先是伸手给他的被子紧了紧,问了句:“大人还冷?”

    顾枕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随即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道:“哎呀正事呢,这东西如此祸害,不能留啊?”

    贺许良点头道:“确实如此,却不能操之过急。”

    顾枕皱眉问道:“为什么?”

    “戎宣郡烟馆星罗棋布,背后牵扯到众多皇亲国戚,灭了烟馆无异于断了他们一大敛财来源,对大人的立场十分不利。就算是在百姓之中,吸食者如果猛然禁断毒草,可能会发生暴动,瘾症若起,精神便不受控制,自虐杀人者不在少数。”

    顾枕听完这头疼的啊,他刚回来,对皇城到底什么情况压根就不熟悉,如今听贺许良一番解释更觉烦躁,这是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这青楼妓馆还没来得及关几个,才知道这最大的祸头是烟馆。

    顾枕喃喃道:“官商勾结啊……那我该怎么办呢?”

    贺许良看着他眼角边的飞溅上的一滴鲜血,此刻已经结痂,仿佛是一颗暗红色的泪痣,心中弥漫上一股病态的满足感,他开口道:“谨听大人教诲。”

    顾枕苦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教诲……”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宦官的尖声通报:“皇上驾到!”

    顾枕和贺许良对视一眼,心中疑惑这皇帝怎么突然来了。

    皇帝要来门口的浠月烨然自然是拦不住,绛云轩的身子一把把大门给推开,吊着嗓子喊道:“相父,相父!”

    顾枕赶忙扔了被子跳下床去往外阁跑,绛云轩见到顾枕眼睛一亮,张着双臂就扭着身子跑过来讨抱,顾枕刚忙蹲下身把这胖乎乎的身体抱了个满怀,低头在绛云轩脸蛋上亲了一口问道:“轩儿怎么突然来了?”

    绛云轩伸出手捧着顾枕的脸,皱着眉头问:“相父你怎么了,怎么满脸是血?”

    顾枕还以为绛云轩的是他刚才咳出来的血,安抚道:“无事,只是有些郁结之血罢了,咳出来对身体好。”

    绛云轩半知半解的点点头,顾枕又问:“轩儿是想相父了吗?本来想着过几日二十三的时候就去宫里把您接来,怎的自己跑来了?”

    绛云轩着急的道:“刚才高大人找轩儿你被那狗贼给劫持了,轩儿害怕。”

    顾枕闻言一愣,重复道:“狗贼?”

    这巧这时那“狗贼”缓缓从内阁走了出来,绛云轩一见他就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臭狗你怎么在这?”

    顾枕皱眉紧了紧抱着绛云轩的胳膊,道:“圣上不可如此粗鲁,贺将军现在是您的臣子亦是您的子民,身为君上应当爱民如子。”

    绛云轩把脸蛋压在顾枕肩膀上,冲贺许良叫道:“听到了吗臭狗,还不叫朕爹?”

    贺许良眉头轻微的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