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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信公主没有立刻回答匈奴王子轻薄的问话,她按捺住心中的怒气,踩着一个侍卫的后背,翻身上马,坐在饰满红色珊瑚的马鞍上,转脸大笑道:"好,五年后,我在长安城等你,你若赢得了所有来求亲的武士,我就嫁给你!"

    右贤王王子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极度自负的神色:"比什么?比骑马吗?比射箭吗?比刀法吗?整个长安城,又有哪个武士,能胜得过俺?"

    就让你先自鸣得意几天好了!

    阳信公主再不肯回答他的攀谈,脸上露出颇为妩媚的笑容,向他回视一眼,挥起金丝马鞭,加力策马,疾驰往长安城门。

    虽然年幼,虽然身量还未长足,但她的骑术极为高明,显然得到过高手的真传。阳信公主的双腿扣住马腹,身子缩紧,人与马几乎合为一体,黑马像流箭一样飞奔远去。

    在宽厚黝黑的马背上,阳信公主那件火狐皮的外氅被北风鼓荡着、飞扬着,显得格外俏丽动人。她娇而灵动的身影,似乎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那是深宫里的娇弱女子和大漠上的健壮妇人都不曾具备的。

    空旷的落着雪的城外,突的哗然一声,响起了一片音调特殊的喝彩声,在阳信公主的身后,那十六个自负骑术高超的胡人,竟然齐声赞美起来。

    匈奴王子更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他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黄色胡须,满脸都是向往的神情,生性粗糙的他,平生第一次起了好逑之念:"你们,俺帐下的女人中,谁有这样的美貌?谁有这样的骑术?谁有这样的傲慢和娇柔?"

    "都没有!"匈奴武士纷纷赞叹道,"整个漠北,找不到这样神气漂亮的雌鹿。"

    四 汉宫春演武

    这是前元五年(公元前152年)的正月,风里刚刚透露出初春的消息,未央宫里便已是一片喧笑,热闹非凡。

    自从刘启登基以来,宫里还是第一次这样喜气洋洋。

    刘启即位至今,已经五年了。

    前三年里,他接受内史晁错的意见,锐意削减各诸侯国的势力,历行改革,造成了两年前的"七王之乱",叛乱足足用了一年时间才平定下来,因此四五年来,刘启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未好好过一次正月。

    今年,好容易一切都平定下来了,又碰上一个罕见的丰收年景。

    据丞相报告,各地贡来的谷米,长安仓廪都已经装不下了,这些天,京兆尹和大司农们正在忙着督建高大的粮仓和钱库。

    让刘启更高兴的是,太尉周亚夫密地禀报他:关中各地饲养的马匹,数字已近十万。

    看来,高祖皇帝当年留下的遗愿,有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想起当年高祖皇帝被匈奴的冒顿单于兵困白登城、几乎绝粮自尽的恨事,刘启的胸中油然生起了一种斗志。

    匈奴人,我们必有一天要决战塞外。

    朕不怕你们,朕的父皇和祖父也不怕你们,可是,大汉开国不久,需要时间抚民安邦,更要约束宗室藩王,内乱不靖,朕还不能冒着内外交困的危险,将朕的骑兵派出雁门关。

    按着惯例,宫里在今天要举办一场亲贵子弟的比武射箭大会,场面盛大壮观,为天下显贵们所注目和关心。

    能出席这种比武大会的,必须至少是世袭的侯爷身份。至于太子、亲王和诸侯们,他们一旦年满七岁,就必须参加骑马和射箭这些基本的比赛。

    汉家从马背上得天下,历代亲贵子弟,都必须精通骑射,才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为人称道的诸侯。

    比武射箭大会还是高祖皇帝手里留下来的旧规矩,但近年来,因为朝廷多事,相传了几十年的盛会也有些弛废,所以,刘启准备在今年大办一次。

    近几十年来,由于越来越多的匈奴百姓和降卒进入关中,定居下来,他们的骑射技艺也随之传播开来,从前令汉军敬畏的匈奴神射,渐渐被汉人掌握。

    那种形状特殊、带有三棱箭头、杀伤力极强的强弓和长箭,汉人也已经会制了。匈奴骑兵常用的带钩的铁网,在关中军队里也十分普及。

    现在,唯一令刘启遗憾的是,大汉的骑兵队伍还未正式建成,而强大的匈奴骑兵,也非一朝一夕就能追赶得上的。

    匈奴的士兵,上至大单于,下至未长成的儿童,几乎人人都是骑术精良,他们从刚刚学会走路时开始,就被教着在羊背上学习驾驭的方法。

    匈奴人不懂得尊重老人、怜惜病人,这反而使他们的种族显得强大。

    在沙场战斗时,他们离敌人远了便放箭,近了挥马刀,几乎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而靠骑兵和步兵配合作战的大汉军队,目前还远不是能在马背上射箭的匈奴人的对手。

    在此情况下,刘启十分渴望看见皇族和年青亲王们中能出现骑射出色的人物。

    正月十五这天,天气十分晴好,连观武台边的风也显得有些薰暖。

    正殿的观武台上,刘启与他平时难得一见的薄皇后并肩坐着,含笑等候亲贵子弟们陆续入场比试。

    身穿深青色皮袄的薄皇后,身体瘦弱、相貌平常、神情刻板,她入宫十几年来,一直无法得到好色的刘启的宠爱,更没有生下过半个儿女。

    三年前,她的姨祖母、也是刘启的祖母、太皇薄太后驾崩后,宫里一直明里暗里传,刘启算废掉这个比他年长六岁的古板的女人,改立太子的生母栗姬为皇后。

    此刻,处境艰险的薄皇后,拘谨地坐在长几边,沉默着不敢话。她既不喝酒,也不吃食物,满面忧伤,只敢心谨慎地用眼角留意着刘启的脸色。

    他们右边的席位上,也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显然位置十分特殊,她穿着绯红锦衣、梳着平滑的低髻,虽然从年龄上看,已经是半个中年人了,但她的面庞仍然十分娇美,与薄皇后一对比,这位美人更显得光彩照人、仪态万千,一副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呵护的娇柔姿态。

    中年美妇的身后簇拥着一大群侍女,为她的酒爵里不断加满美酒,不用,她便是宫中最受人奉承的妃子栗姬。

    栗姬既是刘启最宠幸的妃子,也是太子荣的生身母亲,家世高贵,聪明美丽,除了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外,她算得上是整个汉宫里最能呼风唤雨的女人。

    她最先给刘启生下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夭折了,剩下的两个,一个叫刘荣,多年前便被册封为皇太子,另一个叫刘德,也已受封为河间王。太子荣喜欢射猎,河间王喜欢读书,这哥儿俩一动一静,都深得刘启的欢心。

    刘启左边的席位上,则由另外四个有儿子的宫妃共享。

    她们的身份地位显然无法与栗姬相提并论,但与其他没有资格上殿的嫔妃们相比,这也算得上是莫大荣耀了。

    今天,由于刘启的安排,她们也被特地赏了一桌正殿的酒席,陪着皇上、皇后坐在这里看王公贵族们比武。

    由于这一受人瞩目的荣宠,所以皇妃们的心情都很好,盛装而雍容的宫廷贵妇们,不断低声笑着。

    酒席中间坐的中年妇人,是三十九岁的程姬,她生有三个儿子:鲁王十八岁,江都王十七岁,胶西王十岁。以儿子们的地位而论,她仅次于栗姬。

    在程姬的三个儿子当中,要数江都王刘非最有才气,他身材高大,勇猛过人,生来就喜欢与人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