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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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延卿邀江汨罗出门的时候, 是来吃石斑鱼宴,到了那儿一听报菜名,果然除了一锅焖饭都是鱼。

    “六十几斤的大石斑, 那么长, 那么粗。”周洲比划得眉飞色舞,给他们讲这条鱼有多大。

    沈延卿一边把烫好的一套碗筷推到江汨罗面前,一边问:“明明吃不完,你点那么大的鱼做什么?”

    “嗐, 我这不是难得想装逼一次么。”周洲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去挑海鲜, 本来今天算请各位老师吃顿海鲜的,去了一楼, 就给我弄条最大的鱼。”

    魅色是七星级酒店的夜总会,餐饮一直是他们的另一个卖点。

    “结果人服务员的立马告诉我今天最大的鱼六十几斤,还给我了好些个吃法, 特热情,我都不好意思反口不要。”

    完耸耸肩, 江汨罗正倒茶,闻言看他一眼,忍不住觉得有些有趣,这人跟沈延卿倒是两样性子,活泼许多。

    沈延卿一看她朝周洲笑了,顿时有点吃醋,瞪他一眼,“你活该,装逼遭雷劈。”

    周洲哎了声, “我还请你吃饭呢,就盼着我遭雷劈可还行?”

    “马上就下雨,要雷了,你快躲起来。”

    “沈延卿你是不是想架!?”

    江汨罗:“……”学生的好朋友果然也是学生:)

    别看俩人斗嘴像菜鸡互啄,可门一被敲响,外头服务生是来送菜的,就都停了下来,恢复一派成熟稳重的派头。

    “请进。”

    “现在为您们上菜,这是香辣鱼肚,这是葱烧鱼腩,砂锅鱼尾,双椒鱼头,黑松露鱼腩,香煎石斑……”

    “开一瓶獭祭。”

    “好的。”

    上菜的服务生又鱼贯而出,江汨罗忍住有些好奇的看过去,沈延卿问她怎么了,她笑了笑。

    “看美女啊,魅色的服务生都是绝色美女这个法流传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延卿立即接上一句:“美人看美人也是惺惺相惜的。”

    江汨罗微愣,周洲却闻言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哎哟喂,甭管多没经验,只要一泡妞,有些技能就会自动点亮。

    或许这就是雄性的求偶本能?

    他这话让江汨罗有点不太好接,但也不讨厌,本来么,谁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

    香煎石斑是分成份送到每人面前的,像香煎鳕鱼的做法,她夹一块沾点旁边的美乃滋酱,入口鱼肉既先又韧,竟有种吃鸡肉的口感。

    “这个鱼肚也不错。”沈延卿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肚。

    江汨罗又微微一怔,连忙道谢,“你也吃,我自己来可以的。”

    这边周洲要的酒已经上来了,獭祭是旭酒造的招牌产品,是精米步合50%以下的纯米大吟酿,清酒中的佼佼者,酒香和酒味都堪称醇厚华丽,与海鲜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酒晚上就着朦胧月色喝也不错,江医生有兴趣可以尝尝。”周洲笑着对江汨罗介绍道。

    江汨罗笑着点了下头,又开玩笑,“我以为来这里大家都会喝拉菲?没想到会喝到獭祭酒。”

    “自己人么,不管便宜还是贵,怎么好喝怎么来,请客户吃饭当然还是高档香槟和红酒,才能不掉面子。”

    他这话一,另外俩人就又笑。

    可能因为鱼大,鱼腩吃起来竟有种牛蹄筋的感觉,非常脆爽有嚼劲,而微有些酸苦的黑松露和鱼腩搭在一起,又有种特殊的清香,也因为鱼大,鱼头上也都是肉,砂锅鱼尾也不错。

    再配上一碗还有锅巴的热气腾腾的羊肉焖饭,鱼羊合而为鲜,加上美酒的催化,滋味更加凸显。

    江汨罗很快就觉得有点微醺,她喝多了会怎么样,自己知道,沈延卿也知道。

    “要不要去一趟洗手间?”

    沈延卿凑近前来,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从周洲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他们在咬耳朵。

    他刚想调侃一句,就见江汨罗面露犹豫,然后有些抱歉的笑笑要去趟洗手间。

    她都走到门口了,沈延卿还不放心,跟着了句:“这儿鱼龙混杂,要是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好,知道了。”江汨罗应了句,语气慢吞吞的,有点迟钝,脸有些红。

    周洲这时明白了,“喝多了?”

    看着江汨罗出去了,沈延卿这才点点头,“她酒量……一般。”

    至于喝多了会变成什么样儿,他可不算同别人讲,兄弟也不行。

    周洲握着酒杯转了转手腕,看酒液在灯光下露出温润的光泽,有些喟叹的吁了口气。

    “老沈,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爱上一个人,重新拥有一段新生活,猫狗也好,美酒美食也罢,尽管与他从前的人生轨迹全然不同,但不论如何都是新的开始。

    或许人生也终将不同。

    “……可是我总觉得心落不到实处。前阵子,何灿叫我回了一趟科室,见了个病人,腹主动脉瘤的,想做手术,听了邻居的介绍带着全部家当来找我……阿洲,我做不了……我拒绝了这一个,万一有下一个,下下个呢?”

    他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天,那个病人也已经手术成功并且出院,但他却依旧如鲠在喉。

    “我曾经宣誓,要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可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的嘴角轻轻往上弯着,眼睛里一片晶莹,“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医工部的,总要找到另一个出路。”

    周洲正为他难过,闻言又一愣,“……你有新的算了?”

    沈延卿摇摇头,“还没有,只是觉得……未来会有。”

    他或许还没彻底走出阴霾,但总有一天要走出的,然后去寻找新的人生方向。

    “那就预祝那一天早点到来。”周洲伸手和他碰杯,又笑,“其实你完全可以回公司,二老板,你有独立办公室的还记不记得?”

    “我还记得我有个店面在电脑城。”沈延卿轻笑,神色轻松了一点。

    周洲大笑,又好奇的问他:“江医生知不知道你跟延洲科技的关系?”

    “不知道,难道我要巴巴特地告诉她我是她弟弟的二老板,这么炫耀,我不出来。”沈延卿摸摸鼻子,“算了,以后她总会知道的。”

    周洲则摸摸下巴,神色略微沉吟,“我是不是也要像你这样,隐藏一下身家,才好找到真爱?”

    “那你先把你的迈巴赫换了。”沈延卿毫不迟疑的开始吐槽。

    包间里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都能,并且乐此不疲的互怼,江汨罗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补妆。

    清水有些凉,将本就不算多的酒意全部激走,她的神智重新恢复清明。

    补好妆出来往回走,包厢外是走廊,从走廊往外看,可以看到购物中心的璀璨灯火,还有高高的升起的音乐喷泉。

    她没急着进去,站在拐角处的走廊入口,任由夜风拂面而过,继续散着酒气,要是现在就进去,被酒香一冲,怕是马上又要醉。

    恰好有个客人电话来她新收养的猫好像很不对劲,一直到处乱尿,并且不停的舔自己四肢的毛,问她明天上不上班,想带过去让她看看。

    江汨罗回复明天正常上班,约了早上的时间,刚挂电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大、大姐?”

    忽然听到有人话,江汨罗一愣,下意识就回头去看,大姐是谁?真的,有点好奇。

    虽然知道这里富豪名流扎堆,但她还没见过呢。

    可她终究是失望了,他转过身后,发现背后只有一个穿着西服梳着大背头扮很严谨的中年男人,再没有别的人。

    可能是在电话?

    她刚想到这里,男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看清她脸的那一刻,江汨罗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突然僵硬。

    “对、对不住,我认错人了。”他只错愕片刻,又立刻回过神,有些尴尬的对她了句。

    原来他的大姐,是在叫自己?江汨罗不由得微怔,随即又觉得好笑,“没关系,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被错认成您家大姐,谢谢您对我气质的肯定。”

    她的本意是开个玩笑化解尴尬,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却忽然摇了摇头,“是因为你的长相,远远看着跟我家大姐有点像,所以认错了,抱歉。”

    江汨罗恍然大悟,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我要走了,您继续找人。”她着,便点点头越过男人的身旁,径自回了包厢。

    中年男人在她背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着叹了口气,半晌后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汨罗进了包厢,沈延卿笑着扭头问了句:“怎么去这么久?”

    “接了个客人的电话,收养的猫有点不对劲,约了明天的看诊。”她解释道,顿了顿,“又遇到一个……有点奇怪的陌生人。”

    “陌生人?”沈延卿闻言一愣,随即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问,“没发生什么事罢?”

    江汨罗摇摇头,一脸轻松,“没有,是他认错人了。”

    “那就好。”沈延卿松口气,又靠回了椅子上。

    这时周洲了句:“老沈,你我要不要也抱只猫回公司养着?大橘,金灿灿的,招财啊。”

    沈延卿了句随你,江汨罗就道:“最好能去领养,尽量用领养代替购买,也是给流浪猫一个家。”

    到这个她的神色就很认真,甚至有点严肃,周洲连忙点头一定,等找到合适的先带去叫她检查。

    一桌的菜还剩大半,沈延卿看一眼,“这怎么办,就浪费了?”

    “包包,一百八一斤呢,开玩笑。”当着朋友的面,周洲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肉痛,“你们要不要?带回去放冰箱,明天微波炉热了还能吃的。”

    沈延卿摇头,他都不在家开火,要来做什么。

    倒是江汨罗指指那道没动几筷的葱烧鱼腩,“我要这个罢。”

    “你喜欢这个口味?”沈延卿微微惊讶,刚才看她基本没动过这道,以为她不爱吃来着。

    “我还好,主要是想带回去给庆姐儿尝尝,她今天从医院回来了。”江汨罗解释道。

    沈延卿这才想起,自从搬过来的时候见了两三次庆姐儿,就再没见过她,“原来她去医院了么?”

    “总是隔段时间就去做治疗的。”江汨罗淡淡的解释道,那都是庆姐儿病情频道发作时去的。

    周洲不知道他们的是谁,只大约听出是他们的熟人,于是把另一道黑松露鱼腩也一并给了她。

    从魅色出来,周洲的司机顺道将他们送回去,“下次再一起吃饭。”

    “赶紧回去罢。”沈延卿摆摆手,催他快走,然后和江汨罗一起慢悠悠的往回走。

    到了楼下,先去给庆姐儿送吃的,沈延卿看到她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头发乱蓬蓬的,正在扔玩具。

    口里还嘟囔着:“你们都是坏人,欺负我这个孩子,嘟嘟嘟,枪毙你们!”

    “江医生和沈先生怎么来了?”照顾她的杜妈见到他们俩,有些惊讶。

    “刚好出去吃饭,包了两个菜给庆姐儿尝尝。”江汨罗解释道,又把饭盒往她跟前一递。

    庆姐儿听见她的声音,眼睛一亮,扔下玩具跑过来,“阿罗!好久不见哟,你想不想庆姐儿,我好想你呀!”

    江汨罗看着她的脸,竟然意外的将她和之前遇见的男人的脸孔重叠起来。

    她回过神,理理庆姐儿的头发,“想呀,庆姐儿在医院有没有乖乖听医生话吃药?家里人有没有去看你?”

    “吃了。”庆姐儿乖巧的点头,倒没回答后一个问题。

    不过杜妈:“先生太忙了,就去看过她两次,她又闹着要找姐姐,把先生又闹走了。”

    江汨罗失笑,又和她了几句话,这才和沈延卿一起出来,往楼上走。

    她有些沉默,沈延卿就问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刚才在魅色遇到的那个人……跟庆姐儿长得有点像,你会不会是她的家人?”

    沈延卿一愣,随即又笑了声,“不定啊,谁知道呢,不过世界这么大,长得像的人没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江汨罗一想也是,那个人不就把她给认错了么,这么一想,她便不再想了。

    “初七留我这里罢,明早我带它过去。”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