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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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Chapter 039

    39.你能再对我笑一次吗?

    贺天凌也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关于凌肃和贺岑的过去, 他才知道两人也算是相识于少年之时,只是不像他和顾谦那样有过一段青葱纯粹的时光。

    两人的相识也在军营,贺岑跑去探望被父亲丢进军营了管教的大侄儿贺天凌, 撞见了正在球场上陪着贺天凌玩的凌肃, 那年贺岑十七岁, 凌肃二十二岁, 十七岁的少年记住了球场上英姿勃发的兵哥哥, 但也只是印象深刻些而已,然后贺岑就出国了, 再相遇已是七年后。

    凌肃不认识贺岑, 而贺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有着温暖如阳光般笑容的兵哥哥,虽然这个兵哥哥皮肤比那时黑了许多,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眼纹, 那是长年练习射击造成的, 但英挺的身姿和暖心的笑容没有变。

    凌肃虽然是枪王,但他从来不会像枪和子弹那样尖锐冰冷, 他当兵不是为了冷酷,他是为了守护自己珍爱的家国亲人,所以他温厚宽容, 有仁心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好战士。

    当时有两个人甄选到了最后,一个是许竞, 另一个就是凌肃,来自不同的军区,都是兵王, 许竞的综合评定分还要略高一些,他在近身格斗和语言方面的能力要稍强于凌肃,家庭背景也简单干净,凌肃也简单,但凌肃却和贺家因为贺天凌的关系有了不多不少的牵扯,这也是个劣势。

    上面是属意让许竞做贺岑的搭档,但最后做决定前是要让贺岑过目的,毕竟是他要用的人,贺岑选了凌肃,没有理由,只直觉,他觉得凌肃更合适。

    二十四的青年已经很有主见了,也很独,他放弃了太多东西,所以有时候他的脾气是很难令人捉摸的,甚至有些神经质和过于敏感,他很难相信一个人,也很难与他人友好相处,除了他在扮演自己的时候,他几乎是完美的‘贺三少’,但任务之外,他是易情绪激烈的贺岑,因为年轻,他承受的压力时刻都在挑战他的极限,他时常会迷失在自己究竟是贺岑还是‘贺三少’之间。

    他很难得地坚持要一个人,上面经过慎重考虑后,觉得如果凌肃真的能让贺岑情绪稳定些好好的合作,是远比那一点点相差的评分重要的东西,于是凌肃来到了贺岑的身边。

    贺岑起初也没有动过其他念头,他也不是天生喜欢男人的人,风月场中‘贺三少’也是流连在花丛中的,他只是忘不了那个闪闪发光的笑容,在阴暗算计中行走太久了,心里冷得狠,他觉得快要冻住了,就想留一丝温暖在身边,仅此而已。

    凌肃也只是把贺岑当做自己的任务对待,他其实心底里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的,做人保镖哪有和兄弟们真刀真枪地出任务带劲?!但服从是天职,他既然接受了,那就做好,尽职尽责。

    一个以做最好的兵为目标的战士是有些瞧不上风花雪月虚与委蛇的那些套路和伎俩的,他也没有觉得这位他要保护的目标人物在干什么正事,每天不是应酬就是懒在沙发上做没骨头的米虫,娇骄二气比一些女人都厉害。

    凌肃差不多是扳着手指算自己还有多久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换其他人过来,贺岑这个人精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保镖心眼里不待见他?可他也不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这行就是如此,有时候跟一条线到最后出结果,跨度可能是几年,在这过程中他可不是吃喝玩乐满世界的瞎晃悠吗?

    换人就换人呗,贺岑也没有多少舍不得,当时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就点了他,但这人来了之后就不怎么笑了,再就算他天天笑,他也应该看腻了,贺岑这么想着,如果这人主动和他提换岗,他会同意的,谁来不是来啊?他身边的人也换过好几茬了,有身份面临被识破的危险撤换的,也有受不了压力请辞的。

    结果凌肃没有提,他也不会提,这是他的任务,他谨守着一个战士的职责。

    半年后,他跟着贺岑去了趟非洲,对外宣称的是贺三少闲着没事去东非大裂谷猎去了,实际上他是去见了交易人,交易人来自东欧,他的买家涉及亚非欧,而亚洲这块涉及到了国内的西北角边境地区。

    贺岑是买家,一个玩得很野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他的交易记录相当令人咋舌,既是买家又是卖家,他走#私军#火入境的同时,也将国内非#法武#器加工厂的成品走#私出境,但他最吸引卖家的是他有能力倒卖真正的好东西,因为他的家庭背景。

    凌肃第一次知道贺岑这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超出他的想象。

    对方不想和干净的买家做交易,所谓干净就是手上没沾过血,身体里没有点不该有的东西,他也不在乎买家是否能保持头脑清醒,只要在交易时给足钱就行了。

    对方不知从哪里听的,国内只要你沾染过毒#品,你就不会再得到信任,而且那些扮成卧底的人也没有人敢真正玩那些东西的,因为知道沾上了就彻底毁了。

    贺三少是否会被毁了,对方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你也得不干净,你想得到信任就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贺岑没有含糊,直接就享用了他们提供的东西,还极为老道地点评了货品是否够纯够劲,是哪里来的货,甚至哪一年的他都猜对了,还准确出了这批货大概的去向,十足的道友,别对方信了,就连凌肃当时都觉得这个贺岑是个瘾#君子。

    他甚至质疑起自己的观察力,将近半年的相处,他居然没有发现这点!这个贺岑太过狡猾了,隐藏得太深了!

    凌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和鄙视贺岑看到了,贺岑笑得更加放浪了,趁着药劲就要上身边的兔女郎,不过一个没撑住,直接趴在了人身上,还将酒洒了一身,酒杯都被桌角磕碎了。

    卖家一看这人真是百无禁忌的,也就放了一多半的心,命人开了个房间送这位金主上去休息,本还想让姐陪着的,被凌肃给挡了,他是真担心贺岑会漏嘴,自己半扶半抱地把人给弄到了房间里。

    一进房间,贺岑就在耳边低语命令凌肃检查浴室,凌肃这才发现贺岑的手心里在渗血,一块玻璃已扎进了肉里。

    听到浴室里没有监控,贺岑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浴室,手脚虚软地爬进了浴缸,然后开了花洒放得全是冷水。

    凌肃此时彻底明白了,但难掩一脸的震惊和错愕,贺岑咬牙爆了句相当难听的粗口让凌肃滚出去,凌肃默默地带上门,去把房间里的电视开,然后检查房间里的监听监控设备,查到一个探头,凌肃就很嚣张地冲着探头比个中指,然后直接拉断线。

    他是保镖,做这种事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检查完房间后,他就静心听浴室里的动静,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响,但还是能从门缝中听到浴室里传出的痛苦喘息声,凌肃忽然想如果刚才换成是他,他能否对自己下这个狠手?!

    浴室里终于传出了贺岑的呼唤声,凌肃立即推开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门口,浴缸里的青年脸色惨白嘴唇发青,身上的衬衫还裹着身体,湿透了勾勒出青年稍显瘦弱的身形,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少爷疲弱地仰躺在浴缸里,乌黑的头发有一半浸在水里,随着水纹浮动,如果不是青年的眼睛正看向凌肃,凌肃都以为他的保护对象是不是淹死在浴缸里了。

    青年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似乎抬不动了,冻得发乌的嘴唇哆嗦了张了张,细如猫叫的声音,他让这个保镖把他抱出去。

    凌肃把人抱了出来,给他脱了湿透的衣服,擦干了头发,帮他搓僵冷的四肢,青年还是冷,冷得直抖,拼命地往薄薄床单里缩,在这的酒店你想找床温暖厚实的被子几乎不可能。

    药劲太大了,贺岑的神智并没有完全恢复清醒,但他还是在清醒的间隔中命令凌肃,如果他没有完全恢复清醒,对方如果有人过来,你就直接把他敲昏,他不能出错,不能前功尽弃,他如果失败了,这批武器就可能会到恐#怖#组织手里。

    凌肃被这青年震撼了,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输于任何军人的赤忱的心及顽强的意志,是他偏见了。

    贺岑后来是在一个温暖的怀里睡着的,他做噩梦挣扎时有人低声安慰,他难受辗转时也是这个温暖的胸膛拥抱着他。

    贺岑不知道自己在温暖中落过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低声嘟囔了句‘爸,我没有对不起贺家’,也许真的是太久没有这么温暖过了,贺岑以为自己回到了父亲的怀抱。

    是啊,以前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青年不仅会被自己误会,还会被他的家人误会,而他的家境是如此的优渥,他原本大可以去过真的公子哥的生活,可他偏偏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和阴谋的道路。

    那一晚,或许就是命定的劫数,如果贺岑没有流露那样脆弱的一面,如果凌肃没有感到心疼,那这件事只能是执行任务中的一个令人不太美好的插曲,可就是没有如果,哪怕你是个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狠角色,老天爷也是不会给你‘如果’的。

    卖家放心了,决定和贺岑做这笔交易,贺岑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当胸给了卖家一脚,极狠,差点把那个东欧人的胸骨给踢裂了,房间里一下子好多把枪都拔了出来。

    凌肃也是手握双枪指着还没有爬起来的东欧人,他不清楚贺岑想做什么,但他还是在贺岑抬脚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对方的保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贺岑反而跟没事人似的,大喇喇地坐到沙发上,嘲讽地看着一屋子肤色各异的保镖,那个东欧人也爬了起来,凌肃的枪眼始终对着他的头颅范围。

    东欧人很愤怒,但还没有开口前,贺岑先话了,的是法语,非洲许多国家都曾经是法属殖民地,包括这个东欧人,原先也是从非洲偷渡到欧洲混了身份又折回来的。

    凌肃不太懂法语,但很奇怪的是他觉得他能听懂这位贺家少爷的内容。

    有钱的才是大爷!你他妈的一个二道贩子,敢试探老子?老子的钱给谁都是给,你们手里的东西老子到别处去买也能买到!要不是我的下家等货等的急,老子会让你试探?!这一脚算是扯平,你要是不服气尽管下令开枪,但从此你想要过太平日子可没那么容易了,老子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

    卖家的脸色反而渐渐地平静了,摆手让手下收起了枪,贺岑一回头,凌肃也收起了枪,然后看着两人跟刚才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把酒言欢了,跟一出荒诞剧似的。

    贺岑喝醉了,醉醺醺地和东欧人哥俩好似地拥抱告别,然后再醉醺醺地摸了一把东欧人身边的情妇其实是贴身女保镖的脸,随手塞了一叠美金在人家的胸衣里,而后趔趄地走进车里,坐都坐不稳了还不忘个飞吻出去,也不知道是丢给谁的。

    车开出没多久,贺岑就吐了,他也不讲究,扯过自己丢在后座上的新买的还没拆开的某牌的围巾,直接吐里面了,围巾成了兜底用的了。

    凌肃记得这条围巾是贺岑闲着没事在飞机上买的,好像花了五百多美金。

    贺岑吐得很凶,凌肃听着都难受,这不是喝醉造成的,还是和昨天磕的药有关,但凌肃一直也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这个时候贺岑是不希望有人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的。

    车开出了城,就是一片广褒的大草原,远处的落日如血,真的如血,耀眼通红。

    贺岑让凌肃停车,他拎着自己的那袋垃圾下了车,脚步有些晃,但没有停下往路边的草地走去,凌肃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这里不是野蛮自然生长的草原,是这一带牧民放牧的地方,但在这样的地方想要找到垃圾桶也是不可能的任务,贺家少爷也不知是抽了那根神经了,固执地想要把手里的垃圾找个他看得顺眼的地方给扔了,突然想做循规蹈矩讲文明的好孩子了。

    最后走累了,贺岑坐在草地上,瞪着远处的夕阳,那只昂贵的垃圾袋离他两米远,凌肃悄悄地把袋子拎走塞进了一堆杂草中,而后走回到贺岑的身边,蹲下身劝他该回去了。

    贺岑忽然对凌肃,你能对着我笑一下吗?要像你当年在球场上球时那样的笑。

    凌肃看着这个脸色憔悴甚至有些哀伤的青年,笑了,他有些心酸,但笑容比身后的落日温暖明亮,眼角边的笑纹都是那么的令人想要定格住。

    凌肃,我完了。

    不会的,你能扛过去的。

    凌肃,我累了,走不动了。

    没事,我背你,你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我陪着你。

    原本凌肃是有机会离开的,但他从那天以后拒绝了一切升迁调离贺岑身边的机会,直到他牺牲。

    作者有话要:  猫是后妈......自己鄙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