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1
第1章、Chapter 041
41.贺岑的割舍
安平镇, 隶属大通县,六年前才划归青州,是个正在努力追赶其他县市的发展中地区, 远离安宁平和, 起码从外观上而言这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拥挤破败脏乱的地方, 唯一的镇中心十字路口虽然有协警在指挥交通, 但不宽的马路上依旧是熙攘如集市, 尘土飞扬,间或还夹杂着从三蹦子货筐里飞出的鸡毛。
走在这样的镇上, 恍若回到了十几年前, 按照流行的法就是‘经济发展中的低洼地带’,你真的很难想象就在离京城不过百里开外的地方还会有着这样有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县镇。
如果是从大城市而来的游客估计早就哇哇感叹起来,而后举起手机或相机对着在他们看来新鲜不已的东西狂拍而后发朋友圈了, 感慨一下这里的落后和质朴。
很多时候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会把贫穷落后和质朴联系在一起, 总是在网上能看到一些人喜欢发一些尤其是贫穷地区孩子的照片,然后点评这些孩子的眼神是多么的纯朴干净, 难道城市里的孩子眼睛就复杂不干净了?初生婴儿的眼睛是最纯澈的,缘由是他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
华子敏捷地避开了一辆朝他脚面上压过来的三轮车,蹬三轮车的大爷还特别不满意地瞪了一眼差点挡他道的华子, 侧头往地面上吐了一口痰,然后嘴里咕哝了一句当地话,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三轮车上是一车的废旧报纸书籍。
身侧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华子又立即向旁边跳了开去, 敏捷如猴,一辆肯定是拆了限速线的电动车呼啸而过,骑手花裙飘飘,只留给华子一个高傲的盘着一坨头发的后脑勺,盘发上夹着一只大大的镶了许多水钻的窗帘夹。
华子没了脾气,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那位少爷,少爷笔直走着,稳稳当当,扑面而来的各种车辆都自觉避开,然后到了他的面前合围。
日了狗了!华子又灵巧地避开了一把遮阳伞,顺势还跳过了一块可能踩下去会冒出一脚污水的空了的路基石板。
拥挤的路段不算长,因为镇的繁华区域也不大,出了那片热闹的街区,行人和车辆立马锐减,凌寒北停下脚步左右量了下环境,然后折向右侧的一条细窄岔道,是一片平房居住区,顽强地开着一些店铺。
卖饮料的、修裤脚锁边的、卖彩票电话卡报刊的、修雨伞修鞋的、代送煤气瓶的,店铺里的人无精采,一如这几乎能称得上僻静的乏善可陈的角落。
大枝巷。
这么狭窄却偏偏用了一个‘大’字,巷尾那扇紧闭的房门后,应该住着的一户姓韩的人家,房门上还有斑驳的红纸印,是去年过年贴的门联风吹雨后落下的,房门口那片地倒是清扫的干干净净。
凌寒北没有去敲门,而是进了边上的饮料店,买了两瓶最基础款的某哈的纯净水,给了五块钱找回两块硬币,出门甩了一瓶给华子,而后拧开瓶盖一气儿灌了半瓶下去,华子也是,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了一个水嗝后,华子看了下某少爷一路沉到底的脸色似乎正常了些,才试探地开口道:“我们就这样直接上门问?”
“嗯。”
“……我少爷,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凌寒北的脸色又有多云转阴的趋势。
“别!少爷,你这脸别再拉下来了,已经是生人勿近了,再沉点,人家得被你吓死!”华子转了转手中的纯净水瓶子,量了下一眼望到头的巷子,“你不爱,我也不听,但你这架势真的不像是想和人家好好话的,就是个寻仇的,你知道吗?”
凌寒北一声不吭地看着华子,华子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认怂地摊了摊手,然后做了给自己嘴上装个拉链的动作。
一夜没睡,即使年轻能熬,但要心情好也是很难的,更何况心情本来就纠结难受的人,更是雪上加霜了,没直接从脸上给你掉冰渣子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昨夜塞完纸条后,凌寒北就一直站在门口没离开,门是他离开时无意识地带上的,可现在却是没有勇气推开了。
冲动地写了那样的纸条,冲动地塞了进去,现在又忐忑地想要撤回,但塞进门缝里的东西可不是微信,还给你个撤回的机会。
写,是因为他真的想要安慰屋里的那个人,想要抱抱他也是内心想的,心疼这个人,不管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是谁,凌寒北知道他心疼的是眼前这个讲着故事的人。
撤回,是因为他彷徨了,不坚定了,他代替不了叔叔。可他是凌寒北,他为什么要代替别人?可凌寒北对于屋里的人会是个烦恼吧?
走出房门的贺天凌似乎并不意外门口杵着一家伙,他关上身后的房门冲着发愣的家伙偏了下头,而后朝着楼下走去,凌寒北看了眼房门,跟着下了楼。
二层楼,楼里就他们三人,楼外则不知道了,由国安负责,就连老A都隐藏在这附近,但此时贺天凌也不知道负责防卫的究竟是谁。
“什么想法?为什么不敢?”贺天凌这辈子大概也只会做这么一回‘爱情顾问’了。
凌寒北被问愣了,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就不敢追了?那你写那些东西有个屁用?!还是你心里是觉得我叔叔害了你叔叔?”
“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觉得我叔叔是贺叔叔连累的,我如果那么想就真是混蛋了。”
“那你想什么了?”
“贺哥……”
“我就问你,你还喜欢他吗?”贺天凌差不多是咬着后槽牙问出了这句话,真的,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婆妈的事,但眼前这混账玩意是真的能影响贺岑情绪的人了。
“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我不知道?!”贺天凌压低了嗓门但怒意已显。
凌寒北蹙眉,求救似地看着他的贺哥,“我代替不了我叔叔,我觉得离贺叔叔好远,我不知道,我特别乱,贺哥,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贺叔叔,我大概只会给他添乱吧?贺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听了特别的难受,替他难受,也替我叔叔难受,我是没用,连上前给他安慰都不敢,可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不需要我的,我、我有点生气,我是混,可、可就是生气,控制不了,贺哥,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你本来就不用代替任何人,”贺天凌抬头看了眼楼上,“你也代替不了任何人,寒北,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想要去了解他的一切,但并不是参与他的一切,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因为我们改变不了过去,本来感情这事第三人是无权干预的,我也不能教你如何去做?许多事你得自己想清楚,但我希望你在想清楚前别无意中给他人造成伤害,有时候你放肆的喜欢有可能是最伤人的武器,我干过,差点失去这辈子我最爱的人。”
“贺哥……”
“去安平镇冷静两天也好,注意安全。”贺天凌也不再多什么了,有些事真的只能靠自己,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适当地提点一二,他不怀疑凌寒北是喜欢着叔叔的,但他担心凌寒北会像当年的自己只顾自己心里的喜欢却很少去考虑对方的感受和环境,结果让喜欢的人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折磨和痛苦,幸亏顾谦挺过来了,否则他贺天凌会在痛悔中生活一辈子。
顾谦是贺天凌这辈子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最重要的,他要护他一辈子,天经地义。
而贺岑大概就是除了顾谦外,贺天凌最重要的亲人了,份量超过了曾经伤害过顾谦的爷爷和贺岚,贺天凌也早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位叔叔纳入了自己的守护之下。
凌寒北是一大早就叫上华子离开了青州,他还是有点不敢见贺岑,自己心里也还存着别扭,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除了又想出些有的没的之外,真没想出什么有具体指导意义的东西。
第一次喜欢人,突然有份生死相托的感情抢在了前面,狼崽子不自信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贺叔叔也没有睡踏实,辗转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很快就又被梦给惊醒了,梦里他回到了那段身心俱创的日子。
从重伤中苏醒后,还没有等贺岑接受自己双腿不能再行走,上面来调查的人已经等不及了,贺岑理解也配合,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找出真相和内奸,但那段不断重复过程细节及自证清白的日子确实太过残忍,身体的伤痛已是其次,内心的绝望和悲愤才是真正能让一个战士崩溃的根由。
不是调查的人没有人性,但在国家安全和机密面前,人性是在纪律之后的。
分属不同部门,各行其职,难论对错,即使是贺岑的上司冲着对方拍桌子怒吼甚至差点为此向上报告,但调查还是得继续,只要贺岑一天不能被证明是清白的,他就得接受审查。
配合调查和内部审查的时间持续了近一个月,比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贺岑在苏醒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排人接凌寒北的原因,他已经腾不出任何精力了,那段日子生不如死,但职责逼得他不能去死,他有责任也必须配合找出真相。
事后贺岑曾想过,或许正是那段逼得他不得不活着的日子才让他挺了过来,所以你看最坏的事都是有好的一面的。
那场车祸也曾引起过怀疑,毕竟太巧了,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夜枭’就不会替换凌肃,当时也派人调查了,但调查结果确实是意外,也正是这个结果导致了贺岑被内部审查了许久,因为是贺岑坚持要换凌肃回国的,如果不是他以任务为威胁,那在整个事件中离奇失踪的‘夜枭’也不可能参与到此次任务中来。
而在任务期间,恰好贺成业过电话询问过贺岑的行踪。
贺岑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当年他是故意被留下的活口,或许当年整件事要对付的并不是他贺岑,而是整个贺家,甚至是……
有些费力地翻了个身,贺岑看了眼放在枕边的手表,凌三点半,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分,可他也不想开灯,灯光会让外面的人看见,而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今夜他心神不宁了。
念头一旦生成,便会脱缰,扯得你一片兵荒马乱。
贺岑伸手探入枕头之下,摸出一张纸片,看不清纸片上的字,也不用看,狼崽子的字也没多好看,笑脸也画得很丑。
渐渐地将纸片攥进了手掌心,本来摊放的平平整整的纸片皱了,皱成了一团。
到止为止。
仅此而已。
贺岑,你不能再拖泥带水奢求更多了,这孩子的一片心真的不能浪费在你的身上!你给不了这孩子想要的,心是不完整的,人也是不完整的,现在如果再因为你将这孩子拖入危险之中,你当年真的就不该活下来。
不舍吗?嗯,有点,真的是有点。
贺岑揉了揉掌心里的纸团,这东西还挺扎人的,就跟狼崽子的眼神一样扎人。
傻孩子,贺叔叔不用你陪,你要是陪了贺叔叔,你就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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