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夫人,云先生回来了。”聪儿的声音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手上一松,方才因心底的恨意紧抓着的床单从我手中一落,一道身影匆匆直入我的眸中。
“先生…”我连忙要起身。
“恭喜姐,贺喜姐…”云先生一个福身笑着向我道喜。
这是大半年以来,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了笑意。
娘亲与云雀,还有子亚哥哥的死,对他来莫过于整个世界的倒塌。
他自那起,就再也没有笑过,本就不多话的他,如今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先生快起来。”我欲要伸手去扶他。
他连忙上前来扶住了我的身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满目欣慰。
“听姐生下了公主与王子,老奴甚是高兴。”
他在我的面前还是自称老奴,也仍是尊我为姐。
我与他过,不让他这么唤我,可他不让,他尊卑有别,他答应过娘亲,定要守护我这个主子一生。
我便没有强求他,慢慢的也开始习惯了。
“先生这一路上可还好?”我轻轻的问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清冷的眸中开始泛起一丝黯然的光亮。
“老奴一切都好,就是没能赶上姐生产,老奴对不起姐。”
“我己平安生下俩孩子,先生无须自责。”我向他轻摇了头,若不是他,我腹中的孩子早就死在了途中。
他的眼神微微转深,似觉有些暗沉,余光中他微微扯动着双唇,想要些什么,终是没有
出口。
我知道他想什么,他欲言又止,我便问出了口,“事情都办好了么?”
他点了头,声音尽是悲凉,“办好了,夫人今年的生辰一定会很开心,至少能与家人团聚。”
家人团聚,这四个字听得我的心颤抖不止。
颤抖从我的心底一点一点的蔓延至我的双手上。
我颤抖着收紧指尖,狠狠的刺入皮肉之中,咬牙绝然的看向窗外那一片黑暗。
“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而此时的云先生眉宇间透着一丝顾忌。
我叹息了一声,“先生有话就直吧。”
“八爷在三月前己被立为太子。”云先生带着顾虑的道。
我没有丝毫的情绪出现,只道:“他终于如愿了。”
云先生在我耳边又微微叹了一声,“八爷为太子,太子妃之位如今己为西楚郡主,然而侧妃也会有四房,姐…”
“先生在试探我?”我抬眸看向云先生断了他的话,也亦能明白他的话,他在忧心我的决定。
“老奴岂敢?”他虽是垂了眸,可在我看来,他的心思己经很明显。
自娘亲与云雀死后,云先生的性情大变,我亦能理解他那失去挚爱的痛。
娘亲就是云先生口中的柔儿。
当年云先生与父亲一同被外祖父带入魏家。
云先生倾心娘亲,娘亲却倾心于父亲,然而父亲却一直深爱着姨,我的生母。
这一系列的关系太过复杂,从而让他们四人卷入了一场悲剧之中。
我伸手抚上了云先生的手,轻拍了两下,“先生放心,大仇未报之前,你方才口中所的那
些,你无须有任何的顾虑,我记着你话,断情,断念,也许真就是我的宿命。”
他抬眸看向我,沉重的眸光一点一点的转深,转沉。
“姐若是不能,就不要逼迫自己,毕竟姐如今在这北漠过得很好。”
“我过得好么?”我眸光直直的看着他。
他不语,应该是不知如何回答我这个问题。
而我便接着反问他,“先生难道就没有发现,我己有许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他再次低眸一叹,“老奴知道,但是在老奴看来,王上是真心的对待姐,这世间恐怕没有一人能向王上这般宠爱姐了。”
“我欠他的情,我会用我的方式还给他的,但不是现在。”我低沉一语,又重望向那不远处的窗外,淡淡的忧伤轻轻的飘过我的心头。
“老奴明白姐的话。”
等我办完了所有的事,让泉下所有的人安息
,我若还留有这条命,我一定会把欠傲恒的情通通还给他。
我来到北漠国有八个月了。
这北漠宫中的奴才们从我莫名入宫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对我窃窃私语。
有人,我乃红颜祸水,魅主的妖姬,懂得妖术才令王上对我极其的宠爱。
傲恒每日必来平阳宫,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我想要,根本就不用我开口,必会在第一时间呈现在我的面前。
甚至还有人,我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王上的骨血。
不过这样的谣言,我只是耳闻了一阵,很快就在这宫中绝迹了。
我不知道傲恒是用什么样的办法堵住了这些人的嘴,但我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孩子能在这北漠国有一席之地。
火烈掌毒发作的那一夜,是傲恒割肉取血为
我融化千年冰莲,这才使得我重获新生。
傲恒也因此躺在榻上整整一月之久,但他仍旧坚持每日都会让人搀扶着他来看看我。
实话,我也承认,我对他的执念,对他的好,对他的情,很努力的想要去动心,动情。
可是我的心早己在去年八月初三的那一团烈火之中烧得只余灰烬。
所以动心动情对我来真的很难。
傲恒是一国之主,自然会有后宫之争。
我这个无心无情之人,竟在这北漠后宫之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傲恒的王后明月是朝中拥有三分之二兵权的相国大人明彝的女儿。
我去拜见过她一次,她略显有些刁难我。
自那以后,傲恒便不许我去王后的宫中,他我没有这个必要去向她请安。
我明白傲恒的意思,自那以后,我便没有再去过。
她也似乎不许来我的宫中。
这样毫无交际,就省去了很多纠纷。
至于宫中的几个地位显赫的夫人,我只熟悉媚儿一人,那是在西城之时,我就与她有过交际。
我来到这里,睁开眼的那会儿,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媚儿。
她是解毒的高手,我体内的火烈掌毒就是在她的救治之下,得以保全了这条性命及腹中的俩个孩子。
她自那次在西城以身救下傲恒,便成了傲恒的妾室,现在晋为三品夫人。
我偶尔也会在后宫中走动之时遇到媚儿。
她好似变了,变得不多语,只是朝我笑笑就离开了。
其他的几位夫人虽然对我有敌意,但因为傲恒的缘故,基本上都不敢对我如何?
我不犯错,没有把柄可让她们对付于我,那
就受受她们的冷嘲热讽,这事忍忍就这么过了。
反倒是这宫中的太后,她见到我时,一张脸急速冷却了下去。
有时还会当着众夫人奴才的面不受我的见礼,愤怒的拂袖而去。
后来傲恒也对我,太后那,我也不用去请安了。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我安心的呆在这平阳宫中,就不会有人为难我。
这八个月里,我除了呆在自己的平阳宫中跟着云先生学学医术。
余下的时间,我就经常去百花苑的一处湖。
那里湖水荡漾,残絮纷飞,落花飘逸,倒是一个可以容得下我的地方。
聪儿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夫人,夜深了,该回宫歇息了。”
我回头望望,轻轻问道:“王子,公主
都睡了么?”
“都睡下了。”聪儿朝我点了点头,还未待我什么,她又补了一句,“王上来了一会儿,见您不在,便又离开了,呆会儿再来看您。”
我轻轻一叹,朝后挥了挥手,“你先回吧,我在这里再坐会儿。”
“是。”
聪儿离开后,我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迷蒙的望着飘荡的湖水,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阵阵银光。
阳春三月,这百花苑到处都是一片鸟语花香,就连这寂静的夜里也是这般的热闹。
我丝毫没有起身欲要离开的意思。
反正也是睡不着,与其在床榻之上反反复复一夜难眠,还不如在此由这片热闹相陪。
不知为何,到了今时今日,我还会因为听到云先生带回来那人的消息而情绪波动。
是因为爱得深,才会恋恋不忘,还是因为恨
得入骨,才会铭记在心。
听闻一声,“身子还未恢复,这夜间凉,此处不宜久留。”
我再次回神,望着身后的傲恒,我也没有行礼。
习惯直接喊他的名字,这仅仅是一种习惯。
傲恒披了披风在我的身上,同我坐下,眸光望向那一湖茫茫碧水中泛起的银光。
“你又想他了?”半响后,他那低沉的声音随风而飘来。
闻声,我的神色也黯然一沉,“你可以不提他的。”
“我得面对这个事实。”他轻轻一笑,笑得悲凉。
他又突然伸手挑起我的下颌,令我与他面面相视,距离很近,近得我可以看清,他如玉般的俊颜,鼻尖相触,肌肤相亲,他冰凉的唇印上了我的嘴角,气息骤然缠绕亲密得分不清彼此。
我一颤退缩,侧脸避开,他却捏着我的下颌不放,眸光灼痛。
“八个月了,我每日都会看你坐在这湖边满腹思绪,就如我初见你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你没变,我亦不会变,你可明白?”
我望着他灼痛的眼,久久,闭上眼睛,点了头,“我明白。”
他突然又放开了我,转眸之时,带着一丝沉重的疲惫与悲痛。
“傲谌,傲念,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
“傲谌,傲念?”我不解的问道。
“这是我为我们的儿子女儿取的名字,谌,念,代表着我的心。”他转眸直入我不解的双眸,目光里的黑暗疯狂吞噬着我所有的神思。
我眼中的不解与光彩渐渐褪去,“傲恒,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的心,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
他眸中苦笑一阵,面后垂了眸,“这八个月
,你从来没有笑过,我对你好,为你做这些,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开心是什么,我早就忘了。
我的心早已死却,若不是还有复仇的信念与那俩个孩子的曙光支撑着我,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
早在云先生捧着娘亲,子亚哥哥,还有云雀的牌位跪在我的面前之时,便随他们而去。
傲恒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想伤他。
我被人伤过,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我只希望傲恒不要再这般对我了。
他对我越好,我就伤他越深。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还记得花灯节么?”
我疑惑的盯着他,“花灯节?”
他握起我的手,将我拉起,“放花灯不是可以许愿么?”
我微微一怔,却不知他想做什么?拧了眉,
“可是花灯节己经过了?”
他扬眉轻笑,“那是战国的花灯节,我们北漠的花灯节就定在今日。”
“今日?”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他突然又将我微微用力,令我坐回原处,在我耳边的轻轻的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哪儿也不许去。”
他转身便要离开,我站起身来,朝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解一唤,“傲恒…”
他回道唇边仍是一抹轻笑,边往后退,边指了指我的位置,“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傲恒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性子还是没有变,想一出是一出。
我回想起那五个月前,他仍还是北漠太子,虽然与东林一战,大获全胜。
可还是被朝中的相国大人,也就是如今王后明月的父亲明彝把控得死死。
可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明彝竟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明月下嫁给了傲恒。
待明月坐上王后之位后,明彝竟献上手上的三分之一兵权。
如今的傲恒也算是可以独当一面。
虽然对明彝还是有所忌惮,可是有王后明月在,明彝似乎不敢轻举妄动。
待一时后,仍还是不见傲恒的身影。
我心里微微沉了沉,起身欲离开之时,眼前突然亮堂了起来,是什么晃着了我的眼。
待我抬头之时,湖的对面,天幕与水面交接处,光亮四起,如钻点点,耀花了我的眼。
是河灯,光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而且顺着水势正在向我靠近。
不一会儿,水面己呈现在一片光亮,四面八方都是河灯在水面飘逸。
湖面银光再现,晃得我的眼睛开始涩痛。
“我们一起许愿吧。”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头向他,傲恒正捧着两盏河灯至我面前。
“一个时辰,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的河灯?”我看着他,指着湖面上飘着数万只河灯问道。
“变出来的。”他玩味的一笑,还不停的用手护着手里的两盏河灯。
“变出来的?”我皱着眉,更是不解。
一个时辰,这得惊动多少人,才可弄出这么多的河灯来。
“对啊,你难道不知我与河神是兄弟么?方才前去请他吃肉喝酒,好生伺候他一会儿,他一高兴,便给变出来这么多河灯。”他朝我看了一眼,面上的笑意犹在,唇边的弧度一瞬间又拉长了些。
听他这胡乱一,我忍不住一笑,“尽是胡。”
“你笑了!”他怔怔的看着我,眸中又惊又喜,甚至还有难以置信。
我唇边笑意微微一僵,我方才竟情不自禁的笑了,抿了抿唇,接过他手中的河灯,转了身道:“我又不是不会笑。”
他似乎对我的话有些呆愣,一动不动的捧着另一盏河灯傻傻的看着我。
“你若是再不放河灯,河灯上的烛火要是灭了,呆会儿任你许何愿,那都不会灵验。”
他面容一抽,这才从我的话里反应过来,连忙心翼翼的保护着手里的河灯向我靠近。
我与他同时将河灯放入水面上,双手合十,闭眸开始许愿。
在许愿时,我的眸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容,最终确实下来的却是身边之人。
“愿傲恒忘了我,早日寻到心爱的女子,愿他幸福。”
我在心里默许着,静静的,听着水面河灯轻飘而去的声响。
突然感觉到面上有一丝灼热的视线,我微微
睁了眸,一下便撞入了傲恒一双专注的双眸之中。
“为我许愿?”
我没有想到他竟猜到我是在为他许愿。
见我不语,他的面色稍稍平缓了下来,就连气息亦是沉静,惟有一双眼睛,深瀚如海,静静的看着我,带了点浅淡的悲哀,瞬间唇边又泛起了一丝轻笑。
“不要出来,出来让人知道了,可就不灵验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都己经知道了,是在告诉我,我许的这个愿意是不会灵验的么?
也许他是因为我们此时的气氛太过僵硬,他又开始戏弄我来。
他伸手往水中向我溅起水来,都溅到我的脸上。
“啊…”我惊叫了一声,抬手抹着脸上的清凉道:“傲恒,你做什么?”
他歪嘴笑着,又向我溅起了一丝水。
我扬了扬手,终是挡下了一些,由于动作的原因,身子不稳,直直的向后倾倒。
肩头一紧,由于是蹲着的,他只能握住我的肩头,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让我思绪一紧,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出身来,朝他瞪了一眼。
他仍是歪嘴取笑我,“这生了孩子,怎么连反应也慢了,脑袋也变得笨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缓解我与他之间的这些难堪僵硬的气氛。
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我到敏感,或是我与他之间的感情问题,他都会强忍着极快的转移话题来改变我与他之间存在的僵硬。
我也顺手带了一把水,往他脸上波去。
只闻他也惊呼了一声,“啊…”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离他稍远一些,反击道:“生孩子的是我,反应变得慢,脑袋变得
笨的也是我,怎么?你也受我连累了?”
他微微抹掉脸上那些水渍,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一面走着,还一面浅笑着道:“不错么?懂得反击了。”
只闻他一语,我面色微微一僵,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仿佛己经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无意的一句话己痛了我的心。
我朝他苦涩一笑,“我很可笑,对么?”
突然腰间一紧,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我紧紧拥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力气很大,很强势,我挣脱不下,只能被他圈在怀中。
他哑然道:“我傲恒发誓,永远不会让你承受那些痛,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到有泪要落下,又被我强忍了回去。
“我知道,你一直想过那些平凡的日子,很
遗憾的是,我给不起,但是你相信我,那样平凡的日子我虽给不起,但我闲暇时,我可以带你,还有谌儿和念儿,我们一起微服出巡,走遍这北漠的山川,吟唱九歌,只要是你愿意接受的,我都能给你。”
他的声音就如这阳春三月的一抹春日暖风轻轻穿过我那早己沉死的心。
他的话…真的让我好生感动,好生向往。
我知道,他害怕我离去,他在挽留我。
哪怕他己经知道我去意己定,哪怕他己经知道他再也留不住我。
但是,他还是想尽他最后一丝薄力来挽留服我。
可是,傲恒,你的这些,我都很喜欢,甚至还令我有种错觉,觉得我可以在傲恒的身上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找寻一个自己还有孩子们的归属,安然度过此生。
但是,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能将对战天齐的爱与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么?
如若我不能,那就是骗了你,伤了你。
我没有话,没有拒绝,没有答应。
他也只是紧紧的拥着我,我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他想要吻我。
我闭上了双眸,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唇上,覆吻的密不透风,烙印着属于他的印记。
我第一次没有拒绝,也没有推开他,可他却停了下来。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你变了?”
终于我因他这句话抬起了双眸,对上他的目光,“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他怔然的望着我,我伸手主动的勾上了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的印上了他的清薄的双唇。
手上一紧,第一次他推开了我,甩开了我的
手,“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摇头离开了,脚步匆匆沉重,第一次在我面前,头也不回。
回到殿中之时,天色己近三更天了。
殿中此刻还亮着灯,我推门而入,惊醒了正在桌前盹的聪儿。
“夫人回了?”她见我回来了,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眸。
我轻轻的带上了殿门,坐到桌边,她给我递了口清水。
我接过清水,抿了一口,问她道:“你为何还未歇息?”
“聪儿想等等夫人。”聪儿抿唇朝我笑笑。
“下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欲要至内室之时。
聪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伴住了我的脚,哽咽着道:“夫人,聪儿舍不得你。”
“傻丫头,什么胡?”我伸手去拉起她
。
她非旦不起,还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眸中泪光莹然。
“您跟先生的话,聪儿那日都听到了,夫人是要弃王上而去么?”
我的心头微微一怔,淡淡的道:“我还没想好。”
她眸中的泪水夺眶而来,紧握着我的手向我跪拜。
“聪儿求夫人,不要弃王上而去,王上太可怜了,聪儿不瞒夫人,聪儿本是王上身边的内侍,王上一心担忧夫人,所以让聪儿来伺候夫人,聪儿再了解王上不过了,王上对夫人的心,无人能及,纵然后宫之中有王后,有夫人及采女近千人,可王上的心中只有夫人一人。”
傲恒的心我不是不明白,我没有答她的话,她又自顾自的了起来。
“宫中的王后之位,王上本来是想给夫人一
直留着的,等着夫人来赴他一年之约,可是朝中局势所逼,相国大人手上的兵权令王上根本无法独立执政,王上想要夺回相国大人的兵权,只能通过王后之位,太后便逼王上迎娶明月王后,王上会在众人面前宠爱王后,那是因为忌惮朝中相国大人,王上也只有控制住王后才能控制相国大人。”
这些我早己猜忌过,哪里都一样,只要是涉及朝政,地位权势,那都离不开心计。
见我仍不答话,聪儿又急着起,“还有这些夫人,只不过都是王上营造的假象罢了,为了护住夫人,王上不得不在太后的面前做到雨露均沾,如今夫人有了王子,公主,太后也对夫人的态度有所改观,夫人往后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聪儿,抿唇安抚她道:“你先下去歇着,此事我会想清楚的。”
“是。”
待聪儿走后,我卸掉一身的疲惫,来到了俩个孩子的殿中。
殿中的奶娘见到我,匆匆忙忙的边整理着,边慌乱的向我行了礼。
“我就来看看他们,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慌。”
“是。”
看着摇篮里的俩孩子正睡得香,我轻轻的伸手抚过他们的柔软的脸。
其实仔细一看,他们俩并不像我,倒是像他多一些。
尤其是那高高鼻粱,就跟他似一个模子出来的。
谌儿,念儿,你们的身上流着皇家人的血。
不管云氏,魏氏,还是战氏,你们骨子里都驻满了权贵。
这里是北漠,你们并不属于这里,这里能留得住你们么?
我相信傲恒,傲恒会留住你们的。
你们不要怪娘亲狠心,娘亲心中太多的疑惑未解,这里终是留不住娘亲的。
你们会理解娘亲此刻的心情么?
但愿你们能够理解。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报,傲恒要带我一同前去狩猎。
而与他一同前往的只有我一人。
就连在世人面前他一直宠爱的王后明月也未带去。
而且我都未来得及准备,就让他的内侍催着上了他准备的马车,就连聪儿也未同行。
初春的天空蔚蓝而高远,温暖的阳光透着一层淡淡的紫晖。
放眼这磅礴群山,树木葱茏,绿荫匝地,万花撩人。
傲恒带着我一同坐在马车里,身后领着数百名善射的猎手。
这里面就有我最熟悉的漠古,他曾给了我一掌,让我至今难忘。
到了目的地后,所有人开始撑起了帐篷。
看样子,今夜怕是要露宿在此,明早便要在这山林之中展开一场厮杀。
入夜,众人用过晚膳便疲累的睡了去,我与傲恒自然是同居一帐。
介于昨晚的间隙,他似乎与我话得极少。
入了帐篷内,他也是秉烛翻书。
我给他沏了一壶热茶,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什么也未。
“为何要突然带我一同前来狩猎?”我看着他问道。
他轻抿了一口茶,微微拧了眉,“你不喜欢?”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事情好似不单单只是狩猎这般简单,而且,谌儿与念
儿他们…”
他眸中轻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仍是带着那丝轻笑,断了我的话。
“别多想,早些休息,明日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猎下什么?”
我微微垂了眸,根本就无法安心睡下,毕竟这里离北漠宫中甚远,我仍是挂念那俩个孩儿。
他见我不答,便笑着自顾自的了起来,“你喜欢狐狸,免子,獐子,鹿,还是…野猪…”
我微微一怔,瞪了他一眼,“你才喜欢猪呢?”
“我喜欢猪?”他呼吸一滞,瞬间又笑起,还笑得更大声了。
我又是一怔,竟中了他的圈套,带着难堪的又瞪了他一眼,“我出去走走。”
岂有此理,竟然让他给绕了进去。
不过,与他相处的这八个月里,虽然找不到那种感觉,却让我过得很轻松。
昨日聪儿与我的话,我不是不懂。
后宫与朝中的那些争夺,我是见惯不怪了。
但傲恒从始至终都一直心翼翼的让我置身事外,甚至私底下己经为我排除了许多的危险。
就如云先生一句话,我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只是不会笑而己。
三月春风虽暖,可夜间山晓寂寂还是觉得身子不住的冷,夜间的空气真的很美很清晰。
我闻着花香,仰望着明月,我原本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个情景曾是我梦寐以求的。
如若可以,也许我还可以试着在这里呆下去,终老一生。
“华夫人…”凄怖的声音在空旷的屏地响起,惹得我心头一紧。
回首而望,身后之人是一脸冷漠的漠古,我的心瞬间漏跳了几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