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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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影满心以为,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前一日的“主上”就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当他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他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屋里还有旁人。

    不是黄魅,而是淡淡的喘息。

    玄影一时间不敢睁开眼睛,有了太多次的经历,他是真怕一睁眼又是来自主上的辱骂。

    然而谢逸潜一样在玄影刚醒来就有了感觉,他本想等着玄影自己睁眼,谁知道这子半天不动一下,装睡装得毫无心理负担。

    谢逸潜忍不住轻笑一声,在玄影心刚提起的时候,伸手捏住了玄影的侧脸,揪起一点脸肉。

    “还没睡饱?”他笑问道。

    这一声吓得玄影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唰得睁开眼,眼中的朦胧顿时没了,双目一片清明。

    而那清明下饱含的惊恐,就这样不加掩饰地出现在谢逸潜面前。

    索性谢逸潜自己也知道是他吓人了,笑笑便作略过。

    他站起身,松开捏在玄影脸上的手,却又意犹未尽地多爪摸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只是这还没完,谢逸潜继续道:“睡够了就起来,下人给你备好了热水,洗漱好了来本王书房里。”

    完,他又担心玄影不从多加一个期限:“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本王要在书房见到你。”

    这些都交代清楚,谢逸潜也没了留下来的心思,转头对玄影露出一个自认礼贤下士的笑,之后才离开。

    留下来的玄影到最后也没按规矩行礼,稳当地躺在床上,也是没搞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谢逸潜自自话,而所言于往常堪称天差地别,不怪玄影反应不及。

    但随着玄影从上上爬起来,抬手间不经意摸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他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

    几天的自闭生活把他搞得一团乱,头发出多少结先不,就是衣服上都沾染了不知多少尘土。

    难怪主上要他先去洗漱......

    玄影面上出现一丝窘迫,挠了挠头,也不记得去想刚才谢逸潜的诡异了。

    他赶忙爬起来随便抓了一套黑衣,尚且记得主上给的一个时辰,快步跑出去。

    然而就在他刚跑出房门,刺眼的日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就在下一刻,却是黄魅突然从一侧冒出来,一拳怼在他右肩上。

    玄影没有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发火,黄魅已经嘻嘻哈哈地凑上来。

    “嘿嘿嘿兄弟够意思吧!”黄魅笑得一脸灿烂,“我黄魅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时候,不就是想见主上,我让你见个够!”

    他闭口不提前几天玄影的颓废,反而开始一本正经的邀功:“不就是嫌待在王府里发毛,我给你请来了任务,你可要记得我的好,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

    玄影听到这里心念一动,望向黄魅的视线带了点询问。

    黄魅还是笑着:“虽然不知道主上算给你什么任务,不过想来也不轻松,你可要心点,我还等着你感谢我呢!”

    黄魅肯定了玄影的疑惑,而比起遮遮掩掩做个无名好心人,黄魅却是更愿意大大方方的出来。

    没错,就是我,特靠谱的兄弟!

    他没有是怎样向主上求得情,就只是轻描淡写地了一句“帮了点忙”,但并不妨碍玄影明白个中艰难。

    但同样的,黄魅这一番辞,一齐消了玄影原本的不安。

    难怪主上会让他出去,原来是黄魅帮忙了,看来,不见得又是一次带有欺骗的算计。

    玄影心中稍安,虽然嘴上没给感激,但到底还是记了黄魅的恩情,所谓大恩不言谢,就算兄弟之间无需多言,可他还是想着,早晚翻倍报答回来罢。

    而完这些,黄魅也不多折腾,绕过玄影就是拉拉扯扯:“嗨呀别墨迹了,主上要我带你去沐浴更衣,看看你这一身脏成了什么样子,真是没眼见了......”

    他明显忘记了是谁耽搁了玄影的行程,一边嘴上嫌弃着,可拉上玄影冲出去的动作却不带任何避讳。

    等到玄影将自己收拾干净理整齐,时间刚好过去大半个时辰,此时赶赴书房正好能符合谢逸潜的“一个时辰”规定。

    着急去见主上的玄影并未发现,在他过去书房的一路上,除了陪他的黄魅,他竟是没有见到一个闲人。

    以往那些躲在径里闲聊的厮婢女们通通没了踪影,若非巡逻的侍卫还在各司其职,整座王府竟和空了一样。

    不过玄影没什么时间去细想,一直匆匆赶到正院书房外,黄魅无声地行了个礼就退下。

    只留玄影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当玄影看见主上的背影,才单膝点地不及问安,谢逸潜率先开口:“你还记得跟本王几年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玄影并未表现诧异,只稍一思索就回答:“属下五岁着主上发买,影阁受训八载,跟在主上身边五载有余。”

    他记得可比黄魅清楚多了,偏偏谢逸潜听过之后就不再继续发问,玄影也只能继续跪在原处不敢动弹。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玄影的余光不可避免地擦过前方之人。

    遥遥望着站在窗边的主上,对方正负手而立,留给玄影的只有一个宽厚的肩膀。

    书房里的沉寂时间渐长,玄影的思绪也跟着飘远,远到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空白中唯一的人影成为他视线凝聚的唯一点。

    刚从影阁出来的玄影不过十三四岁,哪怕在影阁里训练再残酷,厮杀再无情,但那是他第一次出阁独自出任务。

    当然,那也是每个影卫入王府前必经的试炼。

    不管当时的玄影表现的有多么冷静,但第一次见到传中的“主子”时,还是不免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不想当时的老瑞王在外戍边,玄影第一次见到的正是谢逸潜。

    而从主子那里得来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训练,也不是质问任务完成的为什么不是更好,而只是短短几句话——

    “还好吗?受伤严重吗?处理了吗?”

    “下次心啊!”

    公子如玉。

    那是玄影搜刮整个大脑才想出来的词语,但用来形容谢逸潜仍觉不够,只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便是钦慕主子都没有合适形容。

    云泥之别的差距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但玄影从来没想到,像他这种卑贱之身还能得到关心。

    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被问“还好吗”的权利。

    那是玄影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关心,其珍视程度自然不可估量。

    虽然后来的玄影无数次想过,或许那次关心只是主上的无心之语,又或者主上对待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珍视那一份关怀,又在一次次的回忆中,将对主上的一份感激,变成了连他都感到恐惧的情愫。

    直到后来瑞王府遭奸人所害,谢逸潜仓促袭爵直面暗敌,那时候的玄影已经有了在主上身边护卫的资格。

    他亲眼看着曾经温润的少年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阴晴不定,甚至有时候双手鲜血亦毫不在意。

    玄影的心思就变了,在他不可告人的情愫之外,多了一份守护的坚守。

    就算经历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玄影至今记得,当初登上四大影卫宝座时的誓死效忠。

    同样也是这么多年过去,玄影还是忘不了当初的那几句话,也始终信守着誓死效忠的誓言。

    只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只可惜现如今的这情......已然乱了一切。

    不知何时谢逸潜已经转过身,缓步走到玄影跟前:“如今岭南争势正是胶着时候,你可愿同黄魅一同前往?”

    “黄魅只管探听事宜,而本王原本只算调遣你手下的影卫去探路,去了却难免和梁王及其他势力正面撞上,到时候九死一生也未尝不可能。”

    “本王本是无意派你前往,但既然你心有不安,能值得四大影卫出手的,也只剩这岭南事宜了,称不上大材用,但安危却不得保证。”

    “而且若是由你亲自前往,那岭南一事本王便不许你有任何差错,夺下岭南权利势在必行,军权政治缺一不可,二者皆是不容有误。”

    “如今本王便给你自己选择,岭南之行,去是不去?”

    谢逸潜给了玄影选择的机会,但他没有告诉玄影的是,去就是艰难险阻一切未知,不去就是......仍旧困于一室不得放纵。

    不管他对玄影的怜惜有多少,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玄影放弃左相那边的布局,从而影响一切复仇的进度。

    玄影不知道这个选择背后的险恶,但就算没有黄魅提前给他招呼,这种时候也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俯身恭敬道:“属下听令。”

    “为主上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一语毕,玄影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一无所知的岭南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