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传信
少女的话让柳明齐摸不着头脑。
退亲?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姐,何来退亲一?
少女捋了捋鬓发,冷淡道:“此番退亲,也是家里的意思。你看看你现在,蹲在牢里没个人样,若是当初听我父亲的,好好做给你找的差事,你又何苦堕落成今天这样?”
诬蔑啊!哪来的差事?这是无中生有!
柳明齐张口欲辩,少女看出了他的意图,提高声音道:“半月前张公子来向我提亲,以后会好好待我。柳明齐,是个男人就把这亲事退了,不然……”
她到这里,顾忌似的看了不远处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狱卒一眼,丫鬟会意,连忙上前拉走狱卒,声劝道:“大哥,我家姐的话可能有点难听,我看这柳公子蹲大牢也不容易,不如给他留点颜面?”
狱卒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同丫鬟出去了。若是旁的事,他定然没这么好话,可未婚妻亲自前来退亲之事实在有辱颜面,同为男人,他懂。
听着丫鬟和狱卒的脚步声消失在牢房外头,少女冷淡一收,登时换了一副面孔,和气道:“柳公子,方才冒犯了,我叫闻莺,是二师……上面派来给你传信的人。”
柳明齐这才恍然,难怪少女先前如此做派,原来是演戏给狱卒看。
闻莺布下隔音结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柳明齐。柳明齐展开一看,信上是教他面对总督的审问时该如何做,如何配合白霜的计划,最后写了脱身方法,让他心里不由大定。
在牢中待了近十日,虽然听闻霍成已死,大仇得报,可柳明齐毕竟还是想活着的,如今有活命的方法,又如何不让他为之振奋?
见他读完了信,闻莺将信纸收了回来,免得落下把柄,对柳明齐道:“柳公子,我长话短,我编造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妻,闻家三姐闻莺,我们幼年定下婚约,后来因为伯母早故,你下狱后我移情别爱,因此前来退亲。”
柳明齐点点头,听她继续道:“你并不同意退亲,我们不欢而散,你需要表现出痛苦和愤怒,让那些眼线察觉出这是个机会,上报给李为广。待李为广提审你后,你便照着信上的
法子做,才能保证你能活命,明白么?”
把闻莺的一字一句都记下,柳明齐默默在心中过上一遍,才应了声。
狱卒在外面和丫鬟闲聊,修士的过人耳力让闻莺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离狱卒重新进来还有一段时间,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天知道她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准备过年时,收到二师兄的来信有多么咬牙切齿。姐妹们穿着新衣光彩照人,与交好的姐约着逛花灯会;她也穿着新衣,却赶了两天的路来救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还得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要命!虽修士不那么在乎闺誉这种东西,闻莺对柳明齐也没什么意见,但对比一下二人,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外形还是让闻莺心中郁闷。
柳明齐心翼翼道:“那我想问一下,待出去之后,婚约这种事……是不作数的吧?”
“自然不作数。”闻莺轻哼一声,唇角又勾起笑意道:“怎么?你还想占我便宜?”
“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娇蛮又机灵,柳明齐不知怎地有些脸红,连忙摆手。
他可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了,头发乱糟糟纠缠在一起,脸上尘土灰黑不辨,衣服单薄又破旧,只怕是任意一名路人都看不上眼。
柳明齐搓了搓发冷的胳膊,瓮声瓮气道:“那我没别的问题了。”
闻莺点点头,嘱咐道:“我的你可要记清楚了啊。”
她准备往外走,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柳明齐:“喏,这是我画坏了的火符,不能生火,但你拍在身上取个暖倒是没问题。”
柳明齐看着少女伸过来的莹白指尖,不好意思地接过符纸,塞进怀里低下头去,颇有些自惭形秽。
闻莺丝毫没察觉到他这些心思,道:“我走了。”
柳明齐抬头,看着少女妍丽的身影消失在通道那头,怀里火符渐生暖意,冻到发紫的嘴唇终于恢复正常。
听到狱卒渐近的脚步声,柳明齐默了一瞬,再抬脸时,作出一副又气又恨的表情来。
…………
离牢房远了,闻莺脸上那份不耐烦加冷淡的表情总算收了起来,她拍拍脸,问丫鬟道:“客栈可安排好了?”
丫鬟点头:“姐放心吧,客栈在
城东,招待的都是贵胄亲王之类人物,绝对不会暴露姐身份的。”
“做得好。”闻莺笑眯眯道:“还是你机灵,也不枉我此行只带了你出来。”
丫鬟笑嘻嘻道:“姐,您一年到头都不在家里,奴婢和兰香她们可想您了。”
提到这个,闻莺也有些无奈:“我上峥一宗是学本事的,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能带丫鬟天天跟着伺候呢?我又不是二师兄……”
起二师兄,她就想声骂他几句,害她没法在家安心过年的罪魁祸首。总归他不在,骂两句也不掉肉。
骂完后,她又叹了口气:“师尊带大师兄去寻水云幡了,也不知寻到没有。好几月都没见到师尊了,我有点想他。”
希望过完年回山上时能见到师尊,闻莺郁郁寡欢地想。
闻莺带着丫鬟在客栈一住便是五天,情况和白霜所料不差,李为广足够谨慎,等了三四天才命人提审柳明齐。
除此外,家中的信也由白霜的人送来了,有人去闻家专程探过,闻父虽不喜柳明齐,却仍面上承认了婚约。这人转头便汇报给了李为广,更使他加深一分信任。
这消息传来,闻莺便知道自己身份是稳了,只要不做出大动作,便不会招来李为广的怀疑。
白霜给她的信中也提到了天知宗,李为广是凡人,手伸得再长,也还是只能在尘世里呼风唤雨。天知宗不同,它和峥一宗同为名门大宗,要查到她的身份不难。
皇子毕竟势力有限,白霜的人只能先转移天知宗的人的视线,伪装出另一个女弟子的存在,让闻莺没这么快被戳穿。
时间有限,闻莺明白得速战速决,便在总督提审柳明齐的当天再次去了牢房。
她装作刚好撞上柳明齐被提审的空档,一面等待柳明齐被带回牢房,一面同丫鬟着话,若有狱卒向她搭话,她便爱理不理,并不回应。
如此做派更让狱卒相信她是个来自大家族的娇贵姐,身上的气质无法遮掩,言行举止更加难以轻易改变。
等了一炷香不见柳明齐回来,闻莺借口会被风吹黑皮肤,上了马车继续等。
不知四周会否有天知宗的人在暗中,闻莺不敢轻易动用法术,只能无聊地将茶盏拨来拨
去,思考待会儿见了柳明齐什么。
又等了半个时辰,柳明齐终于被人带了回来。
闻莺在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下了马车,重新摆出那副高傲冷漠的神情,进了牢房之中。
柳明齐似乎被上过刑,闭着眼睛倚在木栏杆上,闻莺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丫鬟懂事地把狱卒支开了,闻莺布下隔音结界,蹙起眉头有点担忧:“你没事吧?”
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坏了二师兄的计划,让二师兄觉得她不堪重任该怎么办?
听到少女清如黄鹂的声音,柳明齐睁开眼,惊讶道:“你来了?”
“自然。”闻莺在纳戒中找出一瓶药膏来,准备递给柳明齐:“喏,这是我们宗的药膏,伤口好得可快了。”
递到一半,她又停了手,自言自语道:“不妥,万一有人搜身,你又没纳戒,岂不是要露馅儿?”
柳明齐笑了笑,道:“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什么伤没受过,这点伤不碍事!”
“伤?”闻莺往他身上量,无奈褐色血迹和衣上污渍混在一处,看不出个究竟,便招手道:“罢了,你凑过来些,我给你涂上。”
看见姑娘毫无芥蒂的神情,柳明齐心里一动,腼腆道:“不、不了吧,男女授受不亲……”
“怎么?害怕被我揩油么?”闻莺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她都不讲究了,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也不能这么……”柳明齐犹豫半天,还是过去了。
真是奇了,往日在蜀安城里,去花楼时也曾见过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怎地在此处,一个姑娘便让他红了脸?
涂完药,闻莺收起药膏,正色道:“我此番来,是逼你彻底解除婚约,李为广约莫还会再提审你一次,你只要表现出更深一层的恨意就好。李为广会给你一些好处,怎么收下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柳明齐点头,猜测道:“下一步是我配合李为广,然后成功脱罪?”
“怎么可能?”闻莺摆了摆手,道:“就算你收下,他也不会放你走的。不过他即将启程去京城,为了表现为政期间的政绩,加上消除陛下的成见,会把你带去。到了京城,会有其他人来帮你,不要妄动,明白么?”
见柳明齐应了,闻莺拍拍手站起来:“那么我的事情就做完啦,今日便离开。”
这便要走了?还能再见么?柳明齐心下微微失落。
牢房外,闻莺做出满意的神情,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很是满意。狱卒们暗暗观察到了,互相挤眉弄眼:看吧,那子还是被退亲了,真惨。
上了马车,闻莺和丫鬟这话,忽然神色一凝,对车夫道:“去祥云银楼。”
车夫以为自家姐想买几副头面,应了声驾马转了方向。
丫鬟看闻莺的神色并不轻松,担忧问道:“姐,可是有什么意外?”
闻莺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我在。”
马车到了祥云银楼门口,闻莺如常下了车,和丫鬟进去挑选银饰。
后面跟踪的人等了片刻,终于选择进银楼一探究竟,却不料银楼里早已失去闻莺的踪影!
被发现了!
他立刻回到暗中,展开神识寻找闻莺去向。
另一边,闻莺收起令牌,带着丫鬟穿过暗道,来到了银楼后院的峥一宗驿站。
应当暂时甩掉了,幸好长南有个驿站,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闻莺松了口气,眼角不经意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穿过院。
她惊讶地追了上去,那人察觉到了,转过身来。熟悉的人近在眼前,闻莺惊喜道: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