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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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巢松了手以后,准备撒手不管自己走人了。

    但是江榆望着他们俩个,不想走。

    贺巢只好跟着江榆一起看他们俩。

    徐新被望的老脸发红,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江榆转向那个陌生男孩,“没。”

    陌生男孩:“······”

    四人僵持不下,贺巢决定带他们去白鸟酒馆。

    夏哥非常开心深夜又有人来光顾,给他们一人一杯苏水,然后送了一份果盘上来。

    贺巢不开心的买了单,觉得这个决定有点亏。

    但是看这江榆的模样,可又觉得不亏。

    在之前徐新被欺负的时候,他根本不想去弄明白原因,现在却孜孜不倦的想要知道徐新和这个男孩的事情。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很多。

    至少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贺巢低头勾唇,喝了一口苏水后,笑吟吟的看着江榆。

    徐新注意到他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神,诧异了一会以后,也轻轻笑开了。

    男孩见徐新笑,他也笑了。

    三个人这样笑着。

    江榆不干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为什么没参与进去?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一起笑?

    是自己的笑点不行?

    江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的望着贺巢,想要他解释。

    贺巢挑眉,当看不明白,把矛头指向了那个男孩,问:“你是不是那个照片里和徐新接吻的人?”

    一言惊起江榆。

    江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看向男孩,“你就是那个人啊?”

    男孩低头,神色有些尴尬,“嗯,是的······”

    江榆很疑惑,“那为什么没有拍到你的脸?”

    男孩:“······”

    徐新咳嗽一声,“那什么,喝水。”

    男孩忙不迭地的点头,拿起水杯喝水。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徐新最想开口话了,断断续续的,也没头没尾,但至少在那些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次向人倾诉。

    “他那时候就转校了,他是文科班的,所以贺巢你不认识,我们俩就初中同学,家也在一块就认识了,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就和他玩得好。有一次我们俩被安排到图书馆看书,晚自习的时候······”

    “他亲我了,我也亲他了,但是我也很害怕,我觉得我生病了,可是去上网查知道这是同性恋,不是病,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后来,我们俩在没人的地方就会亲,我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当时,至少觉得我们就是和别人谈恋爱一样,不过就是男的和男的。”

    到这里,徐新的眼睛红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我和他亲的是被偷拍了,然后传到了学校墙的帖子上,学校其实想给我们处分的,但是又怕发酵成社会事件,就让我们退学,我爸我妈觉得我没错,就闹到学校,后来学校也不让我退学了······他那时候就转学了,我不知道他会转学。”

    “一开始我真的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和男的亲而已,但是好像都不对了。他们总是骂我同性恋,总是我恶心,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我的那个照片,还我会给男的做那种事,我知道我不能怪他,但是······我就是很生气,为什么你不和我?你就走了,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要受骂,你就可以安安心心高考,做那些事的不是我一个,为什么只骂我?”

    徐新着着,哽咽起来,本来以前那些事,后来全部变成讨伐那个男孩的愤怒话语。

    男孩也红了眼睛,他咬着牙,扯着徐新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巢听完了这些话,面色没什么变化。

    江榆却握紧了双手,紧张的观察他的脸色和眼神,生怕他露出一点点嫌弃和恶心的样子。

    贺巢没注意江榆的模样,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声音缓缓的:“你没有错,你也没有,他们在骂你的时候,却不知道你是最勇敢的。那些他们最恶心的同性恋,是敢表达自我的勇敢的人,即使他们被恐吓、被厌恶、被殴,也敢于声明自己的立场,表达自己的观点,勇于出去为自己的权益斗争的人,他们是同性恋不是错,也不是想要标新立异,而是宁愿被所有人不理解、被所有人侮辱,也不愿隐藏真实的自己。”

    “你就是那样的人,勇敢无畏。”

    “而那些人在一直强调坚决的认为同性恋恶心的时候,他所感兴趣的不是同性恋的恶心,而是他本人愚蠢的优越感。”

    徐新的手颤栗起来,他望着贺巢的双眼,贺巢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的残酷和无所畏惧。

    他一直以为在茫茫大海中,唯有他一个人被扔在了无人的礁石之上,所有人都拒绝与他同性。

    就算是他喜欢的男孩,他的父母,以及给与他帮助的江榆。

    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认同过自己,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但是当贺巢那些话出来的时候,徐新感觉夏日正午的太阳撒在自己头上,周围的浓雾散开,原来他身处的不是孤独的礁石,而是平地,他和所有人都在一块土地之上。

    江榆望着贺巢,有一瞬间,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贺巢坚定的双眼。

    他的目光如炬,闪着耀眼的光芒,江榆勉强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丑陋而懦弱的自己,他贫瘠的内心,只是害怕和如履薄冰的不安,他害怕的时候贺巢发现他喜欢的是男人,而厌恶他。

    所以为了不变成奇怪的孩子,他一直努力在逃避着。

    但是那种会被人发现自己是奇怪的人的不安仍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不敢,也不敢想。

    以至于在听见贺巢这番话的时候,江榆心中有什么东西轰隆隆的碎裂了,慢慢地,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那一棵在水泥缝儿中的绿芽渐渐长成。

    江榆低下头,嘴唇微微发抖。

    桌上的气氛变的沉重,贺巢也好像是受了影响,脸色差了些许,他拉开椅子,“你们俩聊,我去卫生间。”

    江榆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贺巢的变化,他也站起来,跟着贺巢往楼上去。

    贺巢从狭窄的楼梯快速走上去,脚步像是要踩穿楼梯,用了很大力气跑到楼上屋子里。

    江榆只晚了一步,就被他啪的一声关在门外。

    贺巢反锁了房门,就冲进卫生间里,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脸,然后从卫生间柜子里找出一盒药,抠出来吃了下去。

    他使劲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自己刚刚高亢的情绪,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外面的江榆着急了,用力的拍门,一边拍一边喊。

    贺巢还没话,夏哥的声音就传来了。

    “没事,他这是老毛病,有时候会吐,肠胃不好,估计刚刚喝了凉的苏水弄得。”

    夏哥淡定的解释,还拍拍降雨的肩膀,“你下去陪你们同学话,我去帮贺巢。”

    江榆不放心,一时间忘记了夏哥那只有不少细菌的手在自己肩膀上拍过,他拧着眉头,问:“真的没事?”

    “我还能骗你?”夏哥吹了声口哨,“一会就好,你先下去,他肯定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吐的。”

    江榆转念一想,没人愿意把不好的一面给外人看。

    他想着,就自己下楼了,等坐到位子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肩膀被夏哥拍了。

    江榆噌的一下站起来,唰唰唰的拖了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徐新:“·······”

    徐新身边的男孩,忽然勾唇笑了,对着徐新:“洁癖是病,得治!”

    这句话不知道勾起了徐新什么回忆,他的脸腾的红了,随即低下头,嘟囔:“就你话多。”

    江榆望着他们俩的氛围不像是两个人要大家寻仇,吵个你死我活,反而有一种怪异的亲近感?

    难道他们俩在改善关系?

    江榆疑惑的看着他们俩。

    徐新被他看得一阵冷汗,尴尬的问:“那······贺巢,怎么样了?”

    “他······”江榆低头,他望着桌上的苏水,觉得心情有点烦闷,“就没事,好像吐了。”

    徐新倒是没想到,惊讶的问:“不会吧?他肚子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夏哥他是老毛病,一会就好。”

    江榆终于感觉的自己为什么烦闷了。

    因为贺巢吐的样子不给自己看,但是可以给夏哥看。

    江榆不开心了,他也不想话了,就自己生闷气,连徐新的事情也不想听了。

    徐新倒是和边上的男孩聊了起来,渐渐的语气也柔和的多了,不像之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男孩受宠若惊,端茶递水,还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

    徐新看着外面的天,似乎有点晚了,明天周六还是要上课的。

    徐新看了眼楼上,贺巢还没有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好,他想了想,“还是等贺巢······”

    “唉~同学,你们先回去吧!”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拿了几罐牛奶,走到他们面前,一人塞了一瓶,:“贺巢吐的难受,估计不能招呼你们了,今天要不就这样,周日你们俩,叔叔我请客!”

    徐新听了,颇为可惜,他拿起书包,“那叔叔,帮我对贺巢声谢谢。”

    夏哥答应,“你们路上心点,挺晚的了,我给你们叫车。”

    徐新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不用叫车。”

    那男孩也自告奋勇,“叔叔,不用,我送他回去。”

    徐新没拒绝,也没有答应,和江榆了招呼,就离开了酒馆。

    江榆还闷闷地坐在桌子上,捏着牛奶。

    夏哥愁,这孩子也不好搞,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

    结果,江榆自己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低声了句再见,转身就跑了。

    夏哥跟上去,伸头往外面看,见江榆一溜跑,很快没了影子,不由叹口气。

    害!青春呐!

    关了大门,夏哥熄了灯,上楼去找贺巢。

    贺巢的脸色苍白,蹲在角落里,低头望着木地板,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夏哥问:“你好了点没?”

    贺巢没话。

    夏哥换了一个法,“江榆那孩子走了。”

    贺巢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刚刚。”

    贺巢艰难的坐起来,他捡起一件外套,随手套上,就要出门。

    夏哥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贺巢没话,又找出手机,给江榆电话。

    但是江榆不接电话,贺巢一连了三四个,都没通。

    贺巢知道他应该是故意的,便没再电话了。

    他下了楼,找到自己书包,也出了酒馆。

    夏哥跟上去,再度伸头,感叹:“害!青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