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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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

    庞姣姣发出一串爽朗笑声, “愿赌服输哦,学弟。”

    尤晏:“……”

    庞姣姣屏幕出现冯师延的两个字:「爱你!」

    然而更扎眼是她上一句聊天:「我也找林鸣真借了点。」

    庞姣姣自得拿起屏幕朝他晃了晃,“看见没, 延延爱我!爱我爱我爱我!!”

    她丝毫没有陈腐的重色轻友的认知,在她眼里, 都是人际关系, 凭什么姐妹情不能与爱情同一天平。

    而且冯师延和尤晏之间会有爱吗?庞律师表示十分怀疑。

    尤晏那边也传来动静:「怎么了?」

    三个字太过理智, 尤晏的“求抱抱”丝毫没撼动冯师延感性的阀门。

    再者,跟林鸣真那句话先一步形成隔阂,阻挡尤晏理解三个字背后的情绪。

    冯师延跟尤晏约定过, 各自拥有经济自由, 他无权过问。

    但尤晏身上仍残存传统男性的劣根性,大男子主义作祟,想把对方的经济问题一并包揽, 以暗暗彰显自身能力。

    女性很多时候沦为男性个人魅力的标识之一。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无形挑战。

    这种想法不公平,尤晏劝诫自己不能物化她, 她首先是一个人, 然后才是女人,要给予她平等与自由, 像妈妈和奶奶教导他的一样。

    但尤晏成长里不仅只有妈妈和奶奶,更有父亲尤立人和社会这口大染缸, 他难免遭受主流意识渐染。

    尤晏试图缓解情绪和挽回颜面,“看她多关心我。”

    庞姣姣不屑道:“你肯定是没给她发过类似表情包, 她受到惊吓, 才问你‘怎么了’。”

    她咬下一大口饭团,刚才的胜利就是完美调料,咀嚼的表情很满足。

    庞姣姣一针见血, 尤晏的挣扎变得可笑而羸弱。

    尤晏的确很少跟她撒娇,隔着网线,冯师延的文字更显正经,缺少必要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日常像在讨论学术。

    而且他潜意识在严防死守,“抱抱”又无法实现真实拥抱,反而会刺激欲望暴涨。

    远水接不了近渴,他会更难受。

    赌的表情包把尤晏推上祈雨台,他就是那手执木剑的道士,祈雨的心情真真切切,舞出的姿态也认认真真,可是上天不予回应。

    那就不得不……再舞一曲。

    尤晏再发了一次刚才的“求抱抱”。

    路弘磊跟庞姣姣:“你也不怕噎住。”

    庞姣姣笑着咽完,“啰啰嗦嗦。”

    路弘磊:“去,这叫体贴。”

    庞姣姣欠身从路弘磊背后跟尤晏搭话,“你也别失落,我和延延认识比你久,感情自然比你深。”

    手机一震,冯师延给了新回复。

    尤晏像她刚才那样晃着手机炫耀,“这下你没法超越了吧。”

    屏幕显示:「亲亲~」

    庞姣姣:“……”

    她藐视努努嘴,点点自己脸颊,“我也亲过她。”

    尤晏叽叽咕咕,“我亲得比你多。”

    庞姣姣没听清,手作扩音器放耳边,“你什么?”

    路弘磊替她取下一碟新的生鱼片,宽慰道:“来,吃,别跟孩子一般计较。”

    庞姣姣:“你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路弘磊狗腿道:“对,这儿学姐最大!”

    尤晏沉浸在不同寻常的波浪号里,暂且不理会庞姣姣。

    把波浪号换成亲吻时销魂的时长,尤晏尾巴也浪得像“~”。

    从寿司店出来散步消食,三人还保持刚才的相对位置。

    尤晏跟庞姣姣隔了一个路弘磊,声调大了些,“你跟她怎么好上的?”

    庞姣姣明知故问:“她是谁呢?”

    尤晏:“……”

    他只在家人面前做戏用过“延延”二字,叠字带着天然嗲气,叫起来跟讨宠似的。

    尤晏暂拒。

    他一字一顿,冠冕堂皇,“我未婚妻。”

    四个字如同一件华美外衣,掩盖自己微妙心思,晃瞎观众的眼。

    但在庞姣姣看来,那只是皇帝的新衣。

    她揶揄:“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都懂。”

    尤晏唯一的好哥们成了她那边的“们”。

    尤晏双手插兜,随意眺望街道,灯下黑的缘故,灯柱太不明晰,霓虹灯球像悬浮半空。

    庞姣姣:“你们还记得——吗?”

    了一个男性名字,尤晏的哥们又回到他身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啊一声。有恍然大悟的感慨,也有同仇敌忾的蔑视。

    完整句式等同于:啊,那个混蛋。

    庞姣姣哼哼抗议两声,“我知道你们想什么。那个男的是过我,就初三时候,延延刚转学过来。就在食堂炒部,我给那男的推一下,摔过道了。延延路过扶我起来。啊,那时觉得这人还不错。后来课间约上洗手间,体育课一起提前偷偷到食堂饭,就熟起来了。”

    路弘磊:“我知道,后来有人把那男的揍了一顿,替你出气。”

    庞姣姣:“对,后来那人变成我下一任。”

    尤晏:“……”

    Lonely:“……”

    尤晏兀自琢磨,女生可以一起上洗手间建立友情,他和冯师延一起上床好像连朋友也算不上。

    如果她当他朋友,有困难应该会向他借钱,就像庞姣姣跟路弘磊开口,路弘磊很痛快就给出去。

    起码表面上看,他尤晏怎么也比庞姣姣有钱。

    之后,冯师延从没提过这件事,尤晏也无从开口,疑惑变成暗怨,积蓄到临近圣诞节,影响了他的出行决定。

    圣诞节又落在工作日,冯师延建议,要不别过来了,等元旦吧。

    尤晏寻思,该不是另外有约?

    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他们隔了一千多公里。

    他嘴上应着哦,心里赌气元旦也不想去了。

    平安夜当晚,尤晏跟宿舍老大上自习,手机静音没接上冯师延的视频请求。

    回宿舍后,有点报复性地久久没回拨。

    尤晏在跟她较劲,也跟自己较劲。他第一次维系一段远距离关系——双方都没定义为恋爱,暂且只能笼统用“关系”概括——自尊多于经验,冯师延在林鸣真一事上无意伤害过他,他在账上记了一笔,久久不能抹去。

    尤晏注重个人感受大于维系关系的方法,不知道异地最容不得问题过夜,无意中也恶化了两人的关系。

    最后当然也没较劲出什么结果,尤晏睡前习惯性给她视频。

    对方无应答。

    尤晏:“……”

    再次莫名受挫,尤晏关了手机蒙头大睡。

    这里无意又踩了异地维系关系方法的第二条红线:永远不要关机。

    次日早上,满课,尤晏中午饭点才百无聊赖开机。

    冯师延的文字消息蹦出来:「昨晚睡着了,没什么要事。」

    尤晏看了好一会,无意点到输入框,键盘弹出来,眼巴巴等着他字似的。

    忽然间觉得挺没意思,尤晏退出列表,删了冯师延聊天框。

    考试周将近,尤晏倍感压力,周围牛人太多,他也时刻放松不得。

    元旦计划不知不觉变成:先睡一夜懒觉,然后奋战三天。

    校园渐渐有了新年气氛,大红灯笼跟成熟的柿子,坠在光秃秃的路灯下。

    冯师延的头像再次从列表挤出来:「元旦还过来吗?」

    尤晏正为一个知识点头大,回复:「没空」

    冯女士:「好的。」

    两个客气的词眼忽然让他恼怒,就是这种无欲无求的态度,让他觉得沦落成她的玩物。他的去留对她毫无影响,只不过是一件玩具,丢了便丢了,再找新的便是。

    悬而未决的旧问题也浮起来,跟新的一起堆叠、发酵。

    尤晏放下笔,塞上蓝牙耳机,到走廊外给她发视频请求,等了一会,冯师延接通。

    流量上网卡了一下,冯师延画像定格几秒。

    尤晏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好像不太认识屏幕上这个人,一腔怨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明就是一个二维人物,对着手机发脾气貌似挺别扭的。

    尤晏走了几步,画面恢复正常。

    一时无话,只能问:“干什么呢?”

    冯师延:“我在宿舍。”

    ……不仅画像陌生,连声音也不像她的。

    尤晏:“嗓子怎么哑了?”

    冯师延清了清嗓子,后面证明没什么显著效果。

    “来月经抵抗力低,感冒咳嗽好些天了。”

    尤晏:“……吃药了吗?”

    冯师延:“吃了几天,应该快好了。我每年冬天都要生一次病,刚好完成今年‘指标’,我也放心了。”

    尤晏来不及什么,可能冯师延也察觉话题无奈,即刻转到别的上面。

    她问:“元旦有什么计划?”

    尤晏反问:“你要干什么?”

    冯师延扭头咳了几声,眼眶给逼红了,“正式搬新家,叫同学来玩一天,然后看书复习。”

    “同学”二字又扎他鼓膜,尤晏话中带刺,“林鸣真?”

    冯师延:“他只是其中一个。之前跟他借了钱救急,刚好当面还清谢谢他。”

    心脏突突跳几下,像给人攥紧。

    尤晏忽然想到,也许冯师延也在等待一个契机,出林鸣真这件事,都快要瞒到头了,她本应该继续沉默过去。

    前头的怨气无形消减几分。

    尤晏一知半解问:“借什么钱,为什么要借钱?”

    完才发觉,这种无意义的重复问句早已暴露焦切的心情。

    他就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安抚。

    冯师延跟他讲了王素华病重的事,尤晏知道这位阿姨是她亲人也不为过,并非不能理解她的动机。

    “我这么一个一米九的人形ATM在这里,你为什么不优先考虑一下?”

    而是转向其他男的借钱。

    尤晏钻牛角尖了,彻底放任幼稚情绪,林鸣真在他眼中连男人也不是,只是一个,男、的。

    冯师延盯着屏幕,好像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向人借钱已经够窘迫了,如果还要向喜欢的人开口,我会更加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