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肖景序的瞳孔慢慢放大，像是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激动得声音都险些劈叉：“你的是，交往吗？”

    “嗯。”戴礼表面上很镇定，其实垂在一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从今以后，我们是恋人，不准去相亲，被我发现一次，断一根肋骨。”

    肖景序眼里盛满了笑意，眼角抑制不住地向下弯，心中似有蝴蝶扑腾翅膀，就快要飞出来了。果然是他的礼礼，告白告得一点都不浪漫，还带威胁的，不过，他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领带还被戴礼抓在手里，他可以看出戴礼是有点紧张的，因为抓着他领带的手指微微地颤抖，肖景序整个目光都柔和了下来，轻轻牵起那只手，放在胸口，：“礼礼，跟我在一起，可能会很辛苦，会受到来自我妈，或者别的什么无法预想的阻碍，我这段时间没联系你，也是怕我妈去找你麻烦。我本来，没有想那么快就把你牵扯进来的，本算在我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之前，先把你藏起来。”

    “不用。”戴礼坦然地道，“我不需要被保护，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在下决心跟你交往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吹不黑，没什么我不能扛的，而且，我会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扛了。”

    肖景序的瞳孔微微一震，心中千思万绪瞬间交织在一起，从吃惊到欣慰，再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末了，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戴礼的额头上，轻声：“礼礼，你太特别了，你怎么会这么好，出乎我预料的好，好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对你好，生怕你一个不高兴就后悔了。”

    戴礼静静地感受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抬手拨了一下肖景序的发梢：“傻子，我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话算话。”

    话算话，就是了在一起就不会后悔的意思。

    肖景序心里一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纵使他平日里巧舌如簧，现在这一刻也笨拙得舌头结，不出一句话来。

    “对了。”戴礼忽然，“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认真的恋爱，我不想对我家人隐瞒，所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肖景序听了不禁疑惑起来，戴礼的家人他都见过，还有什么人是特意要带他去见的？

    “我带你……去见见我妈。”

    肖景序愣了，他没想到，戴礼竟然要带他去见他妈，此时此刻，他深深地体会到，戴礼对他们这段关系的看重了。

    他点头：“好，明天，一起去。”

    .

    戴礼的妈妈在技术园区A栋写字楼上班，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戴礼都会偷偷过来，站在不远处的属下偷看，他清楚地记得他妈妈上班和下班的时间，也记得每周三那个律师会带着孩子来接她下班。

    之所以会躲在树下偷看，是因为心中总有一点执念放不下，总想不明白，他们哪里不够好，为什么妈妈要离开他们。

    后来想明白了，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还有更好的。

    自从想明白了以后，戴礼就不再来这里了，像是将这份执念彻底从心底断了一般。

    一辆轿车缓缓停在A栋写字楼前，肖景序要下车窗，问：“是这儿么？”

    “嗯。”

    戴礼坐在副驾驶座，却始终低着头。

    “我们就坐在车里吗？”

    “就在车里吧。”戴礼。

    “你有多久没见她了？”

    “去年我还来过几次。”戴礼低咳了一声，极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一点，“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爸喝醉了，抱着酒瓶一边哭一边喊我妈的名字，然后我就决定，不再来了。她已经脱离我们这个家，没必要再执着，没有她，我和爸还有非也能过得很好。”

    肖景序默默地听完，然后，抬手像安抚动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安静地陪他坐了一会儿，肖景序看了看车里的时钟，六点整，陆陆续续有人下班了，写字楼里的出来的人，几乎都拿着公文包，穿着职业装，步履匆忙。

    “是她。”戴礼忽然声了一句。

    肖景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职业服的女人，身材纤瘦挺拔，烫着大波浪，手提一个黑色包，姣好的五官和戴礼有几分神似。

    女人站在台阶下，不知正在与谁电话。

    戴礼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平心静气地面对她，可是，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她，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不下去吗？”肖景序问。

    戴礼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她应该不记得我了。”

    “没事的，声招呼吧，以全新的面貌，让她知道你过得很好。”

    戴礼还是有些犹豫。

    “这样吧。”肖景序继续提建议道，“我们先下车，走近一点，如果她认出你了，就声招呼，如果她没认出你，我们就走吧。”

    戴礼想了很久，终于点头。

    两人一起下了车，往女人的方向走去，就在离她还有十多米距离的时候，有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他们中间。

    车门开，从里面蹦出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似乎是刚放学，还穿着幼儿园的校服，背着粉色书包。

    “妈妈！”一声清脆的叫唤，女孩就扑进了女人怀里。

    “宝贝。”女人弯腰抱起女孩，亲了亲她的脸蛋。

    紧接着，驾驶座的人也下车了，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他走向那对母女，三个人有有笑的。

    戴礼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仿佛有前进中，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他有些晃神，呆呆地看着一家三口，良久，地低下头，闷闷地：“我忘了，今天是周三。”

    肖景序与他并排站着，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手，让他知道，有他在。

    “我们走吧。”

    “你确定？”

    “……嗯。”

    .

    “妈妈。”女孩抱着女人的脖子，用奶音：“那边好像有个大哥哥在看着你。”

    女人和男人同住扭头看去，却只看到几个路人，并没有人在往他们这里看。

    男人捏了捏女儿的脸蛋：“你是不是眼花了。”

    女孩嘟起嘴：“才没有呢。”

    “走吧，带你们去吃饭。”男人开车门，让老婆孩子坐进去。

    女人却在即将关上车门的时候，又往戴礼原本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所有所思。

    .

    戴礼和肖景序靠在车旁，闷不啃声，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肖景序瞅他一眼，：“你刚刚这算是……落荒而逃？”

    戴礼面子上过不去，嘴硬地：“没有。”

    “我要是你，我就上前去，跟他们个招呼。”

    “算了，她不会记得我的。”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请问……”

    戴礼猛地抬头，就看见那个女人提着包，站在自己面前，不确定地看着自己。

    戴礼连忙挺直了身子，站得比军训站军姿还直。

    女人见他有反应，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走近两步：“是……是你吗？”

    肖景序看看戴礼，又看看他妈妈，：“要不，我先进车里等……”

    话没完，戴礼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了句：“别走。”

    别走，至少现在，别丢我一个人。

    肖景序愣住了，他本意是想让母子两人在没有外人扰的情况下好好聊聊，可没想到，戴礼抓着他袖子的手竟那么紧。

    女人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像是也不知要怎么开场，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

    戴礼局促地左右瞥了几眼，然后故作轻松地：“真巧啊，你也在这儿，我就是……路过……”

    女人不知何时，眼眶已经红了，有什么话在嘴边绕了好久，才开口道：“礼，你都长这么高了。”

    戴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妈妈这么叫他了，最后一次听到，是妈妈提着行李对他：“礼礼，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觉得，明明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此时此刻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不出来。

    肖景序这时开口了：“阿姨你好，我是您儿子的朋友，我叫肖景序。”

    女人吸了一下鼻子，忙换上微笑：“你好。”

    “第一次见面这些话可能不太好，但是我想告诉您，在没有您的这几年里，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坚强，足够勇敢的大人了。并且能很好地照顾他父亲和弟弟，连我也十分钦佩。他有很多话想跟你，如果您不忙的话，可以花一点时间听一下吗？”

    当听到“没有您的这几年”时，女人终于没忍住，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