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断垣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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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拉开,成翊满脸倦色的拉开门,他最近睡眠好了很多却也经不起易缪这一惊一乍的折腾。

    “干什么?”成翊一只手抵着门框,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面前的易缪,倚着门框委屈巴巴的抬眼,水汪汪地盯着成翊,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有点点水珠。

    成翊分心的思考了一下,易缪是洗了把脸来的吗?

    还没等他问出口,易缪已经吸吸鼻子道:“我肚子疼!难受死了!”他边边往成翊身上扑,“我肯定是吃坏肚子了,我要死了,疼疼疼疼!”

    成翊一个侧身躲过易缪的扑袭,正好给易缪钻了个空子,就他侧身的一条缝,易缪脚步一转,灵活的蹦进成翊的房间里。

    成翊:“……”

    不要骗他,他……肠胃不好,疼得这个鬼样子怎么会这么灵活。

    易缪进了房间,心里暗道一声耶,做戏做全套,踉踉跄跄地扑到了成翊的床上,脑袋栽在松软的枕头上,剧组给每个人准备了全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易缪和成翊的洗发水沐浴露都是一样的。

    然而……易缪蹭了蹭枕头,开心的眯眯眼。

    怎么比自己的好闻呢?全部都是!全部都是成翊的味道!

    开门前成翊正在睡觉,枕头和被窝里还残余着他的体温,易缪悄悄地扒拉着身下的杯子,将它抱在怀里。

    他心满意足的想,自己就像被成翊抱着,这是他们冷战后易缪全身心最放松的时候了!

    虽然……边上成翊正在目光灼灼,满是狐疑地盯着床上软成一滩泥的某同剧组演员易某。

    这这这算什么?

    他是没有洁癖,这不代表易缪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成翊斥责:“起来!”

    “不不不,肚子疼!”成翊来拉易缪,易缪就嘟囔着滚到另一边。

    本来就乱的床变得更乱了。

    来来回回几圈没抓住人。

    “你确定肚子疼?”成翊压着心头的烦躁,抱臂站在床边,问:“如果肚子疼就电话给齐,他带你去医院。”

    从成翊的角度来,他完全不想管易缪,两个人现在关系这么尴尬,任由易缪这么大一个人睡在自己房间里,不清楚。

    “不要去医院,我吃药就行了,你肯定有药哒,我知道的!”易缪不听劝,抱着被子又滚了一圈,把自己卷成一个寿司卷,发现挣脱不开了,只能吃力地抬起头沙沙糯糯的:“肚子疼就没办法睡觉,睡不着明天状态不好,状态不好就会NG,拖累剧组进度,拖累剧组进度……”

    易缪思考着想出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才了一半就被成翊断。

    “停,你肚子疼能地这么起劲?”

    回应他的是易缪虚弱的一声闷哼,“肚子疼!”

    成翊:“……”

    他肠胃不好,各种药都会准备齐全,胃药和治腹泻的要他都有,只是……

    成翊幽幽警告:“药不能乱吃,没病乱吃会有副作用。”

    “我生病了。”

    易缪裹在被子里,挣脱了半天,刚才的汗是假的,现在被捂得一头汗,话也带着喘。

    “唉,我快点吃药,吃药就会好了,好了就能好好演戏了。”

    这句话是真戳中了成翊得软肋。

    他最在意的就是工作,自己一夜没睡也会强起精神去工作,但易缪不是自己,他……就是睡了少点,也会哼哼唧唧半天。

    如果他真的生病,自己不给他药,明天易缪是什么样子,成翊完全可以想象,肯定会在自己身边扮可怜。

    “吃完你就走。”

    “嗯。”

    成翊扶额,叹了口气去找药倒水。

    “咚哗哗”开水氤氲着蒸汽倒入玻璃杯。

    成翊正在倒水,右眼皮开始剧烈跳动。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易缪这个混子,就是最大的灾了,成翊这么想着。

    “嘶”

    他猛地送开手,原来全是开水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达到自己指间,成翊甩了甩手,找了瓶矿泉水,贴心地对半兑了点。

    温热,适中。

    他左手端着水,右手拿着药,看着镜子里,自己还蓬着乱糟糟的头发,倦容怠怠,穿着睡衣……怎么看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这是要去照护少爷了?

    “唉”成翊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对于易缪,他总能被牵着鼻子走,嘴上着厌烦身体却在纵容他的所作所为,真是……奇怪。

    成翊到床边,把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

    一同在床头柜上的还有喵喵玩偶,它白毛蓬松,茶色的瞳孔正盯着歪头睡在床上的人。

    易缪已经闭着眼睛,安稳地被卷在被子里,两只手轻轻扒着被子的边缘,神色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嘴巴微微张开,往外扑扑地吐着气。

    睡着了?

    刚才不还是要死要活的肚子疼吗?

    “易缪?”成翊用力推了推他,没有回应没有动静,“易缪!起来吃药,吃完了回去!”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永远永远。

    “……呼呼。”易缪起了轻鼾,翻了个身背对着成翊,显然要反客为主的霸占成翊的床,背对着成翊,他紧绷着面部,不让自己窃喜的笑出来。

    药有副作用又怎样?

    他睡着了,吃不了!

    成翊:“……”

    被骗了?!

    他就知道!

    “起来!”

    “呼呼——”

    “这么大声音你听不见?自己起来走不然我连着被子把你扔出去。”

    “呼呼——”

    口头警告没用,成翊动手去扯被子,抓着边缘把他往外抖,易缪左闪右闪地躲。

    “别装了,你这样没意思了!”成翊把被子用力一拽。

    易缪逃脱了舒服,舒展开手脚,知道自己潜伏计划失败,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张牙舞爪地自欺欺人道:“我睡着了,睡着了!”

    他滚到床沿,手臂一挥,感觉碰到了什么软软滑滑地东西,准备停手又没控制住力度。

    就听到成翊一声惊呼。

    “别!心!”

    “啪”

    床头柜的东西被一手臂扫了下去,玻璃杯掉下地四分五裂,里面的水也溅了一地,易缪赶紧睁开眼睛往地下瞧。

    心下大骇。

    一滩水里玻璃渣四散,两粒白色的药片慢慢溶在水中。

    除此之外,还有……喵喵玩偶。

    长毛沾着水,一双无神的塑料眼睛还无知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我我我,我不心的,水洒了一地,我给你捡起来哈。”

    易缪只当这是个玩具,唯一恐慌的是自己又搞砸了事,把水给弄撒了,他直起身下床附身要捡。

    就看成翊深吸一口气,瞳孔放大,额头上青筋暴起,那一瞬间面上血色尽退,冲过来厉声喊道。

    “别碰它!”

    可惜已经迟了,易缪的手已经碰到了玩偶。

    易缪头一次听到成翊骂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成翊这样的表情,被吓一大跳,地上一滩水,他还没穿鞋,踩了一脚一滑,胳膊肘杵着地,细碎的玻璃渣刺破了他的胳膊,他手里还拿着玩偶,身体重心失调,手部一用力。

    玩偶的胳膊被他扯了下来。

    如果玩偶只是沾了水,成翊还能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但是……玩偶坏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弦突然崩断。

    成翊心中保护自己的城墙塌了,夜空中的圆月骤然下坠。

    那是用喵喵剩下的毛做出来的毛毡,做了半个月,是成翊对喵喵最后的最亲近的纪念物,他失眠这么久,在玩偶回来后才有好转。

    在成翊心里这就是喵喵的遗物,代替喵喵在陪伴安慰自己。

    他保护不了喵喵,连……这个玩偶都守不住吗?

    “嘶”

    易缪趴在地上,吃痛的皱着脸,看着手里断了胳膊的玩偶,脸都吓僵了,从成翊的口气里他就能听出来这玩意很重要。

    结果…他给弄坏了?

    易缪被吓得了个嗝,扭头偷瞄成翊。

    还没等他反应,成翊已经拽着他的胳膊,粗鲁地把他拽了起来,甩到了墙上。

    掌心的血蹭到了白色的猫毛上,又被水给晕开。

    一团糟。

    成翊瞳孔颤抖,心脏剧烈地疼痛,你你你了好几声却不出一句话,喵喵坏了,脏了,沾上了血。

    “对不起,我只是想捡起来,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滚!”成翊怒吼一声,从易缪手中夺过玩偶,颤抖着手想擦干净玩偶毛上的血,越擦越花,怎么也擦不掉。

    他的猫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猫玩偶也沾染了血。

    只有这些毛了,它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念想了!

    易缪他怎么敢,他为什么!

    “能……能修好吗?洗一洗行吗?”易缪瑟缩在墙角,光着脚站在地上,脚趾也失措地屈起扣着地板。

    “你他妈知道这是什么吗?”成翊喘着粗气,激烈地怒斥,“没有了,只有一个你还弄坏了,易缪我欠你的吗?

    “有病就他妈去医院,你在这儿装什么病?”

    之前压抑的烦躁和现在的怒火交杂着,成翊从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这般对一个人发脾气,起码在这一刻,所有恶意都在他脑海中冲撞,恶言恶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加诸于“罚站”的易缪身上。

    而成翊也知道用什么话让易缪伤心,他带着两败俱伤的心思,两眼血红,泛着凶横的光芒死死盯着易缪,残忍地开口。

    “讨厌你,你知道吗,我讨厌你!”

    “你黏着我,很烦!”

    “你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都是麻烦!”

    “成天想着歪门邪道,想着爬别人的床,你连那些被金主砸钱去接戏的人都不如,因为他们起码会抓住机会,他们再恶心也是出卖□□去换取更多的机会,他们还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你…”成翊冷笑,“你,你只会享受着别人奢求不得的机会,去浪费,浑浑噩噩,再好的天赋在你身上都是浪费。”

    “我,我不是,成翊你不要凶。”易缪心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是那个杯子,四分五裂,一地碎渣,被轻贱地践踏着,被嫌恶着,“我给你修好,好不好?”

    他只是想来跟成翊拉近关系,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为什么要手贱的把东西弄下地呢。

    那只是个玩偶啊,一个仿着他做出来的玩偶。

    而他才是真的喵喵啊。

    可是他不能……这是妖界的规则,他作为妖就要遵守。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成翊轻飘飘来了句,拖着易缪往外走,拉开门把他恶狠狠地甩出去,“滚,在我更讨厌你之前,离我远点。”

    易缪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上的伤口没有清理,血已经不往外冒了,却钻心得疼。

    哦,怎么会钻心得疼呢,明明心里更疼,疼的他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他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成翊,成翊……”

    易缪想敲门,手悬在空中却不敢动。

    门被突然拉开,易缪的拖鞋被扔了出来,啪得一下砸在易缪白晢得脚背上,沾着灰尘脏鞋底簌簌往下掉落黑色的脏东西。

    成翊没有看易缪,留着一条门缝。

    他问:“你活着干嘛的?为了追我?那还不如不活。”

    啪得一声。

    大门在易缪面前紧闭。

    易缪垂头,默不作声,眼眶红彤彤的,泪水在眼中回转,却被易缪咬着牙不落下,刚才闭门的一声震在他心里,他不知做何反应。

    愤怒?

    委屈?

    难受?

    都有吧,更多的是茫然,一种世界崩塌的茫然。

    当一个人极致伤心时,他的一颗心麻麻得,大脑放空,牵动一下呼吸都会疼。

    真的生病了吧。

    易缪双拳紧握,咬着牙,眼泪就顺着眼眶留下,他突然暴起,用力敲着门诉着自己的迷茫和难过。

    “我活着就是为了你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回应,终究是一个人的愤怒。

    谁都不知道,他变成人有多么不容易,从猫变成人,半个月陷入黑暗与疼痛中,骨骼重塑,血肉被拉扯撕裂,重新拼组。

    活着是奢望。

    易缪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可是活着就好了,看到成翊就好了,又没有必要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每天开心不好吗?

    不好,因为他一直不开心。

    他在强行安慰自己,在强行等待。

    易缪光着脚回了房间,大半夜他不想电话麻烦齐,就自己蹲在房间里用棉签处理受伤的伤口。

    疼死了,疼的他哭得停不下来。

    翌日。

    易缪和成翊在片场相遇。

    两个人都脚步虚浮,强撑着精神工作。

    易缪不敢看成翊,成翊不想看易缪。

    “缪缪生病了吗?”阑导关切的问,“脸怎么白成这个样子?”

    “发烧了。”易缪咳嗽一声,他早上起来浑身滚烫,又不敢请假,成翊最讨厌别人耽误工作了。

    “那下午去医院看看,别强撑着啊。”周雯也在边上,昨天房外动静很大,但是她没出去,她偏头看了眼成翊,今天成翊的状态也特别奇怪,“你和成翊又闹别扭了吗?”

    成翊之前也有过一整夜没睡,早上起来拼命工作。

    但是他今天太恍惚了,黑眼圈深得吓人,眼皮有些肿,跟周雯对戏的时候罕见得NG了两次,拍完做在一边不话,神色恍惚的盯着地面,阑导叫他好几声都没理会。

    只有白锐到他身边时,成翊会用深邃的眼神量白锐。

    阑导他们关心易缪,白锐当然去关心成翊。

    于是易缪听到成翊的名字,习惯性找成翊的身影时,就看到了白锐在成翊身侧亲密的身影,成翊没有讨厌他,没有让他滚。

    被讨厌的只有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个画面扎眼,扎得易缪似乎看到了昨天漆黑的夜,看到了昨天一地的碎渣,看到满手的鲜血。

    “好晕啊。”易缪吸了吸鼻子,委屈的抽泣道,“我好难受啊,为什么人会发烧呢?”

    “没事没事,吃了药就好了。”阑导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易缪能哭出来,“谁都会发烧啊,下回注意保暖就好了,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阑导。”周雯断了阑导的碎碎念,轻抚易缪的后背,“难受就请个假,我送你去边上歇着。”

    易缪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可是我要拍戏呢,我要工作啊!”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

    争取明天结束虐的部分,顶着锅盖疯狂逃跑!

    就他们两个现在信息其实是不对等的,然后喵喵也要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