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看你
齐叔晏受了南沙王的责罚,这件事情在宫里迅速流传开来,众人又是唏嘘,又是不敢妄言。
谁都知道南沙王雷厉风行的性子,先王在的时候,他就敢当着先王的面提出异议。现在在供奉齐国王室的太庙里,以叔父的名义处罚齐叔晏,也是的通的。
只不过,苦了齐叔晏了。
想当初南沙王尽心辅佐齐叔晏年少继位,当上齐帝,对他这个侄儿子也是严苛至极,众人想着想着,就觉得不能再细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就该咂出点别的意思了。
闽钰儿却总是觉得,齐叔晏受罚的事,绝对和自己逃不了干系。
南沙王在路上遇见她们那会儿,话就已然不对劲起来,闽钰儿先前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顿时自责不已。
她一着急,就觉也睡不好了。这晚上齐叔晏没过来,枝微看出闽钰儿的不安,直接在她外间安了一张榻,陪着她睡。
齐叔晏的宫殿,与华仪殿是相对着的,闽钰儿在塌上转身,就看到了齐叔晏寝殿里头,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火,几乎连窗棂都照不亮。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齐叔晏回来了没有,
她心里头像是有猫爪在挠。今夜的月亮已然很亮了,她抬头,就看到天边的盈月,陡然想起来上次在北豫,齐叔晏出现异样的那天,就是月中十五。
她忘记了具体日子,反正现在离月中也不远了,心下的担心越甚。她现在尚不知道齐叔晏的病况如何了,只道他和公冶衡不一样,哪怕是生了病,只要好好照顾一下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齐叔晏那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病的。可是南沙王加诸在齐叔晏身上的责罚就不一样了。
等到天一亮,闽钰儿就爬起来,她起来跑到了庭院里,推开了门。隔着一道花木错落的道,她看见齐叔晏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一如他向来的模样,安安静静的。
“娘娘?”教习宫女看她的样子,似是要出去了,顿时吓得过来拉住她,“娘娘不可。”
现在可不是在碧璀宫,外面来往的宫人多了起码一倍,闽钰儿这么贸然地跑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麻烦。
闽钰儿自然不会出去,她仔细看了看,确认齐叔晏不会从那里出来了,才松开手。
“我们今日练什么?”她转身,半低着头,很是乖觉地问。
教习宫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日,齐叔晏一直都没有来,闽钰儿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而且,男人再也没差任何人过来,问过她的情况。
也没有问她,这几日用膳还用不用的惯?
到了月中的日子,华仪殿晚上亮起了亮堂的烛火。虽然齐叔晏再也没有消息了,但是月中该有的习俗还是不能少。
在齐国,有十二个月份,每个月的月中被叫做古元日。那时候阴气大盛,一般的人家都要燃起家里所有的蜡烛,燃足两个时辰才能撤下去。
枝微本是嫌麻烦的,可看到底下的宫女拿了那么多蜡烛上来,还形状各异,有花有凤凰,她挑着挑着才渐渐起了兴趣。
“公主。”她拿了一个兔子形状的蜡烛过来,“我看你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了,不如过来看看这个。”
闽钰儿撑着手,面前摆着齐叔晏画的那副山水画,闻言忽而眨眨眼睛,“点蜡烛?”
“这么多,要全部点上吗?”
“当然了。”枝微又挑了几个好看的捡进来,她放在桌上,“公主挑几个,横竖也是无聊。”
闽钰儿看着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蜡烛,在烛火下的眸子亮了一下,继而像是灵感突发一样,她问枝微:“你会做灯笼吗?”
这么多蜡烛,不拿来做灯笼,可惜了。
枝微两眼也亮了起来,“当然会。公主,不如我们来做灯笼。”
“这里横竖这么多蜡烛,全是燃了也没什么作用,不如我们拿来做点别的。”
枝微跟着常山道人那么久,不别的,手还是挺伶俐的,闽钰儿在旁边帮她,帮忙粘灯架,俄而又找来薄青油布,蒙在六角架上,末了闽钰儿还找来一支笔,在灯笼上细细地描画起来。
她不擅长画画,但是对比着来还是会的。这几日一直看着齐叔晏的画,她就全凭着映象,临摹了几幅画上去。
枝微做了三个花灯,到最后,全被闽钰儿摆在桌上,一字摆开,里间的蜡烛也被点亮了,火苗摇摇晃晃的,透过薄青油布,在桌上映出各样的画,有浓有重。竟是格外的好看。
本来古元日,蜡烛只需燃足两个时辰就够了。枝微和闽钰儿顽闹,到最后灯笼做出来,已经是很晚了。枝微着哈欠,明显有些困了。
她服侍闽钰儿洗漱完,就退下去要休息了。闽钰儿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从床上坐起了身,忽然喊着了她:“枝微。”
枝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她摇头道,嘴角上翘,“我现在好多了,你不用陪着我睡了。”
“外面那临时安置的榻太硬了,不好睡,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屋子里罢。”
“真的吗?”枝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公主当真可以一个人睡的好吗?”
“可以的。”闽钰儿语气坚定,“你回自己的屋罢。不然睡出毛病了,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嗤。”
枝微被逗笑了,:“好。”当即收拾了被褥一堆东西,回了自己的屋子。末了又过来,将屋里屋外的烛火全灭了。
本来亮堂堂的华仪殿,顿时黯淡下去。月升中天,今夜月亮倒是亮的很,四处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闽钰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从塌上坐起来,掀开了薄被。桌上唯有的三个花灯,还规规矩矩摆着,她挑起一个,点亮了,提着朦胧的灯笼,轻轻推开了门。
她今夜想出去一番。但是为了不给自己,也不给任何一个人带来麻烦,就须得瞒着所有人,而且还不能被守夜的侍卫发现。
她走到院里,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而后回身阖上了门。那钥匙是她刚才趁着枝微不注意,从她身上扒下来的。
到时候她回来了,直接把钥匙丢在地上,就是枝微自己不心丢了就行。
她这一番倒是心思缜密,算好了诸多事情,而后姑娘借着月色,蒙上披风,走上了通往齐叔晏寝殿的道。
路上花木茂盛,还有夜里凝的露水,她一路走来,鞋袜都被湿了,还有点凉。走到了花木最繁盛的地方,天上的月亮恰是诡异地被云层遮住了,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只好紧紧捏住手里的灯。闽钰儿捏着灯,才勉强看清了地上的路,还好这一段不长,硬着头皮走过去就好了。
闽钰儿大着胆子,脚下走的颤颤巍巍的。她心想齐叔晏,你一定要在宫殿里,不然我就白走这些路了。
男人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也再也没有差过一个人过来,问她的情况。她自觉自己是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就是有一丁点的不对,那也应该是南沙王引起的。
南沙王因为闽钰儿,让齐叔晏跪在太庙外,可是闽钰儿不是故意的,她压根没想到,在来的路上能碰上南沙王。
如果可能,她想去给齐叔晏解释一下。
闽钰儿现在只是想看看,齐叔晏到底怎么样了。
姑娘最后快要提着裙子跑起来了,四周都没有声音,倒是一旁的高树上老是掉叶子,掉在她肩上,激起一阵战栗。
她很是怕这样的黑夜。
好不容易月亮出来了,她慢下来,走到半途,突然有细细的人声从旁边的林木里传了出来,闽钰儿生生地止住了所有步子,吓得险些要叫出声。
这个时候,在皇宫大院里,会有什么人躲在花园里悄悄话?
她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可能是碰上麻烦了。那些话的人是男人,声音低,但可以明显听出来,绝对不止一个人。
闽钰儿手心发汗,躬下身去,把灯笼里的烛火也灭了。她害怕自己现在走,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只好紧紧绷住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极度的紧张下,那些人话的声音,倒是越发地清晰了。
“下一个月圆又是什么时候,不用,你们也明白。”这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他完,另一道男身传了出来:“我也觉得时机难得。”
“眼下齐国要祭祀,齐叔晏是最忙的,也是责任最大的。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么多人来宫里,纵使动手了,别人也不会一下查到我们头上来。”
“你呢?”那个男人把问题拋给了第三个男人。
闽钰儿屏息,那几个人离她已经不远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要怎么做,才能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许是闽钰儿想的多了,吐息不匀,立马就有人注意到了,闽钰儿听着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慢着,不对,这里好像有人。”
这声音确实熟悉,可是闽钰儿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当即捂住嘴,想要转身往回跑。
一道身形从暗夜里闪了出来,轻而易举扣上她的腰,紧紧一握,就将女人擒到了怀里。
闽钰儿被拉过去,那人强迫着她背过脸,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男人一见着闽钰儿,倒是瞬间愣住了。
怎么是她?跑到这里来,真的是不要命了,不知道这里面多少人藏着吗?
腰上的力道收紧,闽钰儿疼得险些叫出声,却被那人一手捂住。里间有步子声传来,“外面可有人,你看到了吗?”
“没有人。”公冶衡不由得压下声嗓,用近乎变了一个样的声音,“那就依你们的,先看里面那人的情况。”
“要是今夜有机会,就动手。我先去布置人手。”
里面的人还要问,公冶衡就将闽钰儿挟着,出了花园。不料刚刚出去,就撞上一对巡逻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