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结局前篇(2)

A+A-

    “当断不断,当斩不斩。”

    和尚:“道长你渴求的破天命, 终究还是成了纸上空谈的笑话。”

    和尚用白布裹着湿凉的药草缠在沈长楼双眼上, 沈长楼轻微阖上双眼,任凭他再为自己心口上药。

    沈长楼忽然开口:“破空方丈什么时候圆寂的?”

    和尚问道:“你的哪一世?”

    沈长楼微微愣神片刻, 忽然笑出了声,摸着黑想去触摸分辨他的五官:“神行和尚果然如传言般是个聪明人,可你为口腹之欲破了佛家戒律, 还能算得上佛门子弟吗?”

    和尚神色清明一片,仿佛那日痛饮烈酒的人并不是他,连着眉眼间都满是正气浩然。

    他偏了偏头避开沈长楼,像是嗅闻不惯血腥气:“你身上血腥太重,我此次救了你已经分了你造下的业障, 怕是余生都要为此偿还。”

    沈长楼唇角笑意疏冷一片,他隔着一层白布看不见和尚,只是轻微扬起下巴,冲那和尚淡淡地笑:“都破空方丈擅解梦, 你作为他徒弟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和尚偏头去看沈长楼,后知后觉想起沈长楼看不见他的目光,片刻才收回目光。

    “沈道长不妨你的梦。”

    沈长楼攒着几分笑意, 他双眼被遮去,那种从骨子中偷出凌厉杀气就淡去了许多,面色仍然苍白极, 带出一种病态的美感,总让文人雅客想起许多诗词歌赋中形容美人的词句, 为他做一首艳词。

    沈长楼:“和尚,我做了一个梦啊……”

    我梦见我的舟在渡河里支离破碎,我过不了江去,只能苦苦守望在长古黑夜中,一个人青灯古佛守不到天命。

    我梦见有人同我要学会谅解,要懂得放下,要与过往一切和解,将对的错的都忘却。

    和尚,你这个梦该怎么解呢?

    和尚面上是千古不变的佛性,惟有醉至深处才能依稀透出几分骨中忤逆桀骜,他望着沈长楼,像是在望着一尊佛。

    和尚问:“那些深仇大恨你了结了吗?”

    “了结了。”

    和尚继续问:“那些尘世因缘你都斩断了吗?”

    “斩断了。”

    和尚凝视着沈长楼,像是要从他面上看透些什么,继续将问话一字字道来:“你对这世间还有牵挂吗?”

    沈长楼冲他笑,笑容一如当年很凉薄的样子:“没有了。”

    “沈道长,你在谎。”和尚,“你分明有愧之人未见,在你余生前再去望望他,或许可以在死前心中安稳些。”

    和尚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抱歉,我忘了……”

    沈长楼唇角笑意很淡:“我自废双目,只是不想再看这俗世,与旁人无关。”

    和尚劝他:“倘若你让我好生医治,或许在死前还可以恢复视物的能力。”

    “不必,能看到一缕天光便好。”沈长楼用手去触碰自己的双眼,“我生在俗世,曾经却总认为自己可以将一切真假是非看破,可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我也不过是沦于世俗罢了。”

    “我宁愿看不见,在死前自欺欺人一把,即使是片刻也好。”

    和尚问:“你要去见他吗?”

    沈长楼反问:“你想我去见他吗?”

    和尚噤了声,像是要将沉寂就此贯彻,不再出声。

    沈长楼继续:“听他过些时日就要成亲了,怕是会过得很不错,我贸然前去只会搅了他的兴致。”

    “在我废去双目前我曾去见过那女子一眼,她生得挺好看,出自将门,倒是个烈性女子,他们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得极,那品性配季舟也是绰绰有余了,正好治治他那从不安定,胆慎微的性子。”

    “……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和尚问。

    “……有一点吧。”沈长楼微微一顿,敛了下唇角,“见他可以安定下来作为师父我也为此喜悦,我那时在枕下藏了三份书信,待他成婚那你你替我送去。”

    “你写了什么?”

    “我在信中恭贺他终于觅到佳偶,将未来计划虚构出一页纸张,好蒙骗他个三四年……阴阳调和本身就是世间最常见的事,终于可以不被人戳着脊梁骨教了。”

    和尚声音有些干涩:“你真不去见见他吗?虽当年的事……但他终归是你在这人世间唯一的牵挂了。”

    沈长楼声音带着笑意,拖得懒洋洋的:“和尚,你管得还真多啊——”

    “……我不。”

    和尚目光避开他唇角轻快笑意,像是不愿意再次过多停留,只是心中再念了一段佛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近些日子看上去要比往日欢喜些,是得了什么喜讯吗?”

    沈长楼轻轻“嗯”了一声:“想我辗转轮回这么多次,又搏命挣扎着妄图改变天命这么多回,今朝终于至了一切尾声,不必再操心什么了。”

    “这么多回,我也累得很,一直尝试要成为别人眼底的人,做着别人认为我应该做的事,从来没有一次真真切切地活过。”

    和尚声音很轻:“我会为你念往生咒的,愿你来世再无苦楚。”

    沈长楼淡淡地笑,心知肚明哪还有来世呢?此去一别就是永别,魂飞魄散于世间。

    沈长楼喊他“和尚”。

    “和尚,原来我竭尽四世,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我在梦里,谁也没有看清。”

    “和尚,你会耳孔吗?”

    “我这有一串耳坠,许久未曾戴上了,你能为我带上去吗?”

    和尚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

    他:“好。”

    和尚将那串鎏金耳坠紧紧攥在掌心,他望着沈长楼,目光偏移。

    他所望见的沈长楼是笑着的,鲜明的,真真切切的。

    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人,只是无端遭了白发。

    终于像是卸下了枷锁,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而他却觉得心凉透了。

    于是他决心再换个称谓,不再唤他“沈道长。”

    他:“长楼,窗外落雪了,薄衣不禁寒,我去将窗阖上。”

    沈长楼忽然笑出声来:“对啊……又是一年冬日了。”

    季舟毁了约。

    没有……来接他回家。

    作者有话要:

    憋我,我只是跟着大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