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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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草没料到皇帝会是这样想法, 果然不愧是拓儿的父亲, 父子两人竟似心有灵犀。

    仙草睁大双眼看着皇帝:“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哥哥啊。”

    赵踞笑道:“那又怎么样, 你若是……阿悯的话,这门亲事自然是不能够的,但是现在……你自己。”

    仙草皱眉想了片刻, 又是无奈,又觉好笑:“但我心里是知道的。”

    赵踞看着她苦恼的样子,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地笑道:“你呀,又开始想不开了, 不过这样却……更可爱了。”

    仙草恼恼地推开他的手,望着赵踞凤眸含笑的样子:自己如临大敌的忧心之事,在他看来却轻描淡写、甚至是好事一件……

    不过转念一想, 将来的事情谁的定?更也许徐慈不会答应呢?

    又或者, 拓儿长大了后真的忘了此事、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但再怎么样,要谈婚论嫁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自己又何必先未雨绸缪地在这里为这件事而烦心?

    仙草想到这里,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伏在皇帝胸前, 轻声道:“有时候我真不知……你们父子心里在想什么。”

    赵踞听着她轻轻的叹息, 唇角微扬。

    皇帝伸手抚着她缎子般的发丝,悄悄地将那柔滑的青丝缠绕在手指间,他似乎贪恋上这种感觉。

    仙草忽地又想起一件事, 便道:“你可知道了……贵妃杖毙了一个采女?”

    宫中的事情几乎没有能逃过皇帝眼睛的,仙草猜到皇帝已经知道了,不过却猜不到皇帝是何想法。

    赵踞的手势并没有停,淡淡道:“知道了。”

    仙草转头看他:“你……”

    赵踞对上她猜测的眼神:“不用理会这些事情。贵妃想做,就让她做吧,而且,有人去做这些也好……”

    皇帝到这里停了停。

    仙草却察觉了:“你想什么?”

    赵踞道:“朕只是觉着,你毕竟有些跟先前不同了,有别人去做这些事,比你沾手要好。”

    仙草微震:“你……”

    赵踞却又微笑道:“好了,不要这些了,还是早点安歇吧。”

    仙草凝视着皇帝,终于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慢慢地靠在赵踞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好像自己的心跳也跟皇帝融为一体了。

    赵踞的话并没有的很清楚,但仙草已经明白。

    且她自己也清楚,自她生下了怀敏后,心境的确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她更想日子太太平平的,最大的心愿是拓儿跟怀敏能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长大。

    除了这些之外的事情,她都不太愿意去想。

    当初因为拓儿的事设计责罚了陈婕妤,最后陈婕妤却阴差阳错而死,虽然是陈婕妤自己先心存邪念招致祸患。

    随着年纪渐长,又照看着两个孩子,仙草越发地心存敬畏,尤其是对“因果”二字。

    她如今是皇贵妃,手掌六宫之权,又蒙皇帝的恩宠,若要谁烟消云散自然易如反掌。

    但是仙草却越发的谨慎,不敢让自己行差踏错。

    今日颜珮儿杖毙那名宫人,仙草隐隐地觉着有些不安。

    但是贵妃的行事她又不愿意多加褒贬,何况她也察觉颜珮儿的身体情形似很不好,由此更加不愿多言。

    仙草心底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她坠入了梦乡之中。

    不知沉睡了多久,耳畔好像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仙草隐约觉着耳熟,一时却记不清到底是何人。

    直到黑暗中有一道身影飘了出来。

    那人一张明艳而跋扈的脸,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唤道:“鹿仙草,你还记得我吗?”

    仙草一怔:“朱冰清?”

    朱冰清一笑:“你果然还记得本宫,还以为你如今风光得意,已经忘了昔日的旧人了呢。”

    仙草仰头看着她,隐隐有些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吗?”朱冰清笑道:“是啊,我已经死了,是你害死我的,你如今倒是知道何为因果了,洗心革面要做好人了?”

    仙草皱皱眉:“朱妃,你对我这些做什么?”

    朱冰清桀桀地笑了起来,声音竟好像是夜枭的尖利诡笑:“我自然是来跟你讨债的!”

    她话间,猛然变了脸,原本明艳动人的容貌突然间变的惨不忍睹,同时又有重重地白纱裹住,只露出了一双狠厉带红的眼睛。

    她盯着仙草道:“你不记得了?是你设计招来了乌鸦,是你害死本宫的!今日本宫便要你血债血偿!”

    仙草给她突然变了的脸吓得浑身一颤,但是听了朱冰清的这些话,反而冷笑起来。

    “讨债?你要我血债血偿?”仙草忍不住笑道:“朱妃,你是不是弄错了?当初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要害我跟淑妃,一而再,再而三,让人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我会那样对你吗?”

    朱冰清吼道:“你什么?明明是你们都该死!”她张开双手,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谁也不是该死的,”仙草看着她尖尖的手指甲宛若利刃,却浑然不惧,她昂首冷冷道:“可惜你不懂这个道理!你眼中的别人都该死,唯独你自己不该死!可是你大错特错……你只想逼的别人走上绝路,却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一日。你若想讨债,那不如先向你自己去讨,是你逼的我出手反击,而我也并没有想要你死,只是想要你从此不能再作恶而已!最终害死你的,是你的姑姑朱太妃,还有方太妃,以及……你自己。”

    朱冰清定定地听着仙草所,直到听她完了最后一句,她尖叫了声:“不!你这贱婢!”

    “没有谁是贱婢!”仙草抬手指着她,厉声道,“只有像是你这种心存歹念且冥顽不灵的人,才最下贱!你死有余辜,还敢到我面前叫嚣!给我滚!”

    一声断喝,朱冰清长啸一声,那狰狞的面孔就在仙草面前寸寸碎裂,然后烟消云散。

    又是一团漆黑,跟异乎寻常的安静。

    仙草松了口气。

    正在这短暂平静这时,却突然又有一道影子从远及近飘了过来。

    仙草抬眸看向来人,眼睛里慢慢地浮现惊疑之色:“皇、皇后?”

    张皇后淡淡地凝视着仙草。

    “好久不见了。”张皇后神色平静,垂着双眸。

    仙草咽了口唾沫,忙环顾左右,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人在冷宫之中。

    她心头一阵模糊,竟分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时候,自己又是何时来到冷宫的。

    张皇后却已经端坐在那张破损的大圈椅上,她人在冷宫殿前廊下:“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本宫了?你已经把本宫抛之脑后了吧?”

    仙草身心突然微微地发冷:“娘娘……”这会儿她一改对朱冰清时候的无惧,心里隐隐有些发虚。

    突然想起一件事,仙草忙量身上:娇的身形,有些柔嫩却带着些许伤痕的手掌,——是鹿,自己的身体仍是鹿。

    反应过来后仙草松了口气:“娘娘,您可还好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张皇后的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本宫怎么会很好?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我?”

    “你,当然是你,”张皇后微微扬首,她的脸透着一股奇异的苍白,苍白中泛着可怕的铁青色,“你——徐悯。”

    徐悯。

    随着这一声唤,原本是鹿的身体突然烟消云散。

    仙草低头,抬手,蓦然发现自己又成为了昔日的徐悯!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属于自己的纤纤素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然后抬头看向张皇后。

    “本宫早知道是你了,”张皇后的声音有些飘忽,透着奇异的冷,“本宫早就该看出来,你不是鹿仙草,你是徐悯。”

    仙草突然无措,她深深呼吸,却有些艰于呼吸。

    “娘娘……”

    张皇后深深地盯着她,突然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

    张皇后唇角露出一个惨然的狞笑:“你当然应该害怕的,毕竟,是你害死了朕的彤儿。”

    一句话完,仙草抬手捂住嘴,泪却从眼中迅速跌落。

    张皇后本是坐在圈椅中的,此刻蓦地飘身而起,竟飞快闪到了仙草跟前:“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伸手捏住了仙草的脖子,那是一双冰冷而铁硬的手。

    仙草动也不动,泪断线似的掉落:“对不住,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因为赵踞在紫麟宫的那场荒唐胡为,让那会儿的徐悯误会了赵踞是在对鹿施/暴。

    且自己又阴差阳错成了受害者,这让徐悯几乎失去了理智。

    自己从来看重的少年,居然是这样无耻下作的禽/兽,若是如此,自己又何必苦心孤诣的让他扶摇直上。

    当时眼见太子渐不受宠,赵踞却越发得了圣心,徐悯急怒攻心之下,决定铤而走险。

    她让鹿去接触赵踞所骑的黑马,在马的饲料里下了药。

    当然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鹿,对徐悯而言,那时候她想让鹿“亲自”报仇。

    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那少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骑那匹黑马,反而换了太子……

    于是太子赵彤,便自然而然的坠马而亡了。

    徐悯震惊之极,暗中听,却闻听是太子执意主动的要跟赵踞换马。

    她猜不到赵踞是因为提前察觉了危险故意跟太子换的马儿,还是……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无论如何,这直接导致了张皇后触怒先帝被废。

    同时,这也成为她心中无法碰触的一个秘密。

    所以在之后,借助鹿的身体重生后,她才对张皇后多有照料。

    因为不管自己的起因是如何本意又是怎样,太子赵彤毕竟是因为她的所做而身亡的,张皇后也是因此而入了冷宫。

    ****

    张皇后的手越捏越紧,似乎是想要她的性命。

    仙草几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艰于呼吸,神智迅速地昏沉起来。

    正在无法可想的时候,耳畔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哭声十分微弱,传入仙草耳中,却恍若惊雷。

    她突然间有所醒悟:这声音是……

    心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两张稚嫩的脸,两个孩子蹒跚学步,向着自己先后奔来。

    那是……拓儿,怀敏!

    仙草彻底醒转。

    她抬手握住张皇后的手,拼尽全力地挣扎着。

    婴儿的啼哭声愈发的大了起来,声嘶力竭,像是感觉到什么。

    直到耳畔又响起另外一声呼唤:“母妃,母妃,母妃醒醒!”

    仙草猛然睁开双眼。

    模糊的烛光中,是拓儿满是担忧的脸。

    仙草却仍觉着喉咙火/辣/辣的,好像给人用力掐过了一样,还没来得及出口唤一声“拓儿”,整个人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谭伶忙叫人去倒茶,又道:“娘娘怎么了?莫非是给梦魇住了吗?”

    仙草无法回答,那股窒息的感觉仍然紧紧缠绕着她。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惊肉跳。

    正在这时侯,外头有太监跑来:“谭公公。”

    谭伶抽身而出,片刻后才回来。

    仙草若有所觉:“出什么事了?”此刻声音竟然都有些沙哑。

    谭伶略略迟疑:“是冷宫。”

    ****

    夜深了。

    平章宫中,江贤妃无法入眠。

    今晚皇帝在紫麟宫歇息……真是奇怪,皇帝从来不肯留任何妃嫔过夜,却屡屡在紫麟宫中陪伴整宿,直到次日早朝才离开。

    江水悠心想:这真是无人能及的情分啊。

    她看似面色平静,心中却像是藏着一块儿滚烫的热炭。

    白天颜贵妃来探望自己的场景慢慢地在心底浮现。

    自从颜珮儿从偏僻的谨修宫出来后,就极少跟江水悠照面,话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虽然颜贵妃对于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是江水悠心里明白,颜贵妃自然是聪明人,她当然很清楚自己想趁着那一次,置她于死地。

    大家彼此心如明镜。

    本来江水悠心中有些不□□稳,毕竟颜贵妃出身大族,性格又是那个样,如果她想要报复,当然易如反掌。

    江水悠有些后悔自己太过贸然了,她低估了皇贵妃的心胸,没想到仙草会在这个时候还替颜珮儿求情。

    同时似乎……也低估了皇帝对于颜珮儿的情分。

    可让江水悠意外的是,颜珮儿并没有做什么。

    反而只是开始亲近皇贵妃。

    起初江水悠以为颜珮儿已经改了性情。

    直到今日她杖毙采女的消息传来。

    江水悠正思量这件事的时候,太监已经扬声通禀颜贵妃到。

    心惊肉跳。江水悠只得假作无事迎了颜珮儿。

    两人相对而坐。

    江水悠暗中相看,见颜贵妃脸色微白,大概是因为才杀了人,身上似乎还有一种没有熄灭的煞气。

    这让江水悠心底的不安更加重了几分。

    就在江贤妃心思忐忑的时候,颜贵妃开了口。

    她一开口,让江水悠几乎当场失态。

    “贤妃不必惊慌,”颜珮儿淡声道:“我今日来,是想跟你商议,如何除掉皇贵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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