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插手
祝祥渊来给爱女看他昨日上山作的画。
“君儿,你六哥夸好,可为父瞧着缺了点什么。”祝祥渊喜滋滋地铺开画卷,女儿曾在他的园景图里添两只雀鸟和几片落叶,让整幅图活了。
祝妤君不得不将目光转向画。
画卷里成片铃铛般的玉竹花,单论景,是极美,可是……
“爹,玉竹花的可贵之处并不在于美。”
祝妤君伸手触碰画卷,染料层层叠叠覆盖后凝结的色块微微发硬。
“不在于美吗?可它若不美,我们来庄子作甚?”祝祥渊不解。
祝妤君轻笑,“爹,玉竹花非观赏花,乃一味药材,能救死扶伤,是药农们辛辛苦苦栽种出来的,父亲和六哥上山,可有瞧见庄户在药田上。”
祝祥渊颔首道:“有,我和你六哥要作画,担心药农破坏画面,将人赶走了。”
祝妤君了然颔首,“是了,没有药农,才难成意境。”
祝妤君青葱般细长的手指滑过画卷,“爹在此处,添一位药农吧,药农是宝盖山上的庄户呢。”
祝祥渊摸摸脑袋,爱女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见父亲犹豫,祝妤君又道:“爹,在画中添一人看似容易,其实很难,意境要对,形、神皆重要,爹该到药田附近仔细观察药农是如何劳作的,心生感悟之时,下笔将犹如神助,这便是寥寥数笔却能画龙点睛的缘故。”
祝祥渊被得心潮澎湃,点点头,“为父这就带你六哥去药田仔细观察。”
祝祥渊收起画,转身即走,想起什么,回头歉意道:“本要唤你一同上山的,今儿你自去玩吧,待为父作出满意的画,再来寻你。”
祝妤君笑着朝父亲挥手,心里长松一口气,宝盖山庄子事儿落定前,她哪有心思上山赏花。
……
由莫婶带路,祝妤君很快到了过世老人住的木屋。
路上莫婶与祝妤君了老人家中情况,老人姓陈,育有两女儿,大女儿嫁给安阳城一位工匠,二女儿嫁到了另一处庄子,陈老伯过世后,简陋的院子里仅剩下陈婆婆一人。
莫婶明来意,陈婆婆眼圈红了,猝不及防地朝祝妤君跪下,哽咽道:“姐没有忘记我们,老头子泉下有知,能安心了……”
祝妤君扶起陈婆婆,莫婶在旁搭手帮忙,并劝道:“陈婆您先别哭,六姐要了解陈老伯的情况,你仔细与姐了,如此姐才能想法子收回庄子,替陈老伯讨回公道。”
陈婆不停地点头,在祝妤君劝下,顺从地起身坐到莫婶递来的杌子上。
待陈婆情绪平稳,祝妤君一一询问。
陈老伯过世那两日情形与齐仲听到的相差无几,至于陈老伯身上病症,听完陈婆描述,祝妤君心里已有数。
“陈伯配的药还有剩吗。”祝妤君问道。
“有的,有的,剩四包,全在橱里,没舍得丢。”
陈婆取来药,祝妤君一包包逐一开。
李账房向陈伯问药,懂药存放的位置和配方……
祝妤君仔细检查纸包里每一棵草药,第一包没问题,第二包也没问题。
祝妤君眉心微蹙,李账房知晓陈老伯懂药性,药草变动太大会被察觉,是以变动该是极细微的,如此为免药性不足,李账房会对不止一包药下手以保万全。
第三包药草仍旧没问题,开第四包,祝妤君每一片叶子每一粒切片都仔细地看。
终于目光顿在一处,有五粒截断面为暗灰色、极不显眼的块根埋在一堆药草中间。
块根被全部捡出,是未炮制完全、毒性极大的草乌头。
陈老伯乃肺弱症,配的药材里有麦门冬、半夏、柯子等等。
至于草乌头,除了本身带毒性,同时与半夏又是中药配伍中忌讳的十八反。
齐仲听到陈伯服药吐血而亡,就是乌头中毒咳血症状。
祝妤君抿了抿唇,将四只药草包重新扎好,单拿起掺乌头的那包,与陈婆商量可能给她。
陈婆毫不犹豫答应,送祝妤君离开时不放心地叮嘱,“姐,不管怎样,老头子都是过世的人了,姐您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东府使来的人心眼坏着。”
“婆婆放心吧。”祝妤君宽慰一笑。
回到院,被郭氏叫去的麦冬也回来了。
“姐,三太太果然问了关于您与大少奶奶的事,婢子照您交代的回答了,三太太以为您要帮助大房干涉庄子,气得不轻。”麦冬道。
祝妤君点点头,郭氏越生气和沉不住气,东府便越站不住理。
……
进了城的齐仲,寻到替张老三写假账簿的抄书摊子,扮作路人候在附近。
张老三到傍晚才来取账簿,假账簿被他揣进怀里,真账簿却未带身上,他找了个自认为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待张老三走后,齐仲轻松拿到账簿,未停留,立即回庄子。
今日之事是极顺利的,齐仲只未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也落入了旁的高手眼里。
……
“你少年躲在暗巷,鬼鬼祟祟的?”连昭廷放下正研究的棋谱,视线离开棋盘,平静地看向泽平。
“是的。”泽平肯定地回道,他今日遵连昭廷吩咐,到几位京城官员落脚的邸舍探虚实,几位官员没动静,却瞧见祝六姐的人,“主子,少年在盯梢人,并拿走一本账簿……”
连昭廷仔细听泽平完,思及祝家几房关系,明白祝妤君在做什么。
连昭廷好笑道:“是想拿回庄子吧,单拿回一座庄子便费那般大的劲,西府有多少产业在东府手上,以后她要怎么办?”
泽平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公子是在嘲笑祝六姐吗?
连昭廷手指轻叩棋盘,祝家西府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需要的是一个缘由,缘由抛出时,东府不能拒绝。
想来祝六姐都考虑到,也一步一步地走扎实了。
照他和六姐的约定,解蚁毒丹丸原材需来自西府的庄子和药铺。
由着六姐慢吞吞地一点点收回,他会困扰的,既如此,干脆帮六姐走一步吧。
连昭廷自棋瓮取出一枚白子落于棋盘,棋谱中记载的残局忽然之间被轻巧化解了。
连昭廷起身到桌案前,亲自研墨,他要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