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起得真早。”

    连昭廷眼底下有浅浅青色，神情恢复几分肆意，笑道：“六姐睡不着吗？时辰尚早，六姐不如与我喝杯茶，千枫从外头买来美味糕点。”

    “你笑得出来了？”

    祝妤君也不知为何，调侃了连昭廷一句，完觉得不妥，转身往楼下走，连昭廷不紧不慢地跟上。

    “嗯，我左思右想一整晚，六姐素来沉稳……既然六姐有把握，我何必庸人自扰。”

    连昭廷令千枫将茶和糕点端到堂铺桌案上，“六姐能否告诉我元靖他们大概几日能醒，若快，我想瞒着崔家，老夫人身子不大好。”

    崔元靖虽在街市热闹处受伤，但围观百姓不知其身份。

    是以哪怕延仁药铺能解蛇毒的自夸传遍安阳城，崔家也不知被蛇咬伤的其中一人是崔元靖。

    连昭廷最近与崔家走动频繁，天凉后崔老夫人眩晕症症状显现。

    但连昭廷不知道端阳节龙舟赛时祝妤君曾替老夫人诊过脉。

    “顺利的话明日一早能醒，最慢也不过五日……我负责救人，旁的麻烦连公子斟酌。”

    得到准确时间，连昭廷心上石头再轻一些，“三五日工夫，待元靖痊愈再择机告诉崔家。

    ……

    东府亦听延仁药铺收下两名被蝮蛇咬伤的人，祝老太爷特意一早唤了祝祥济和祝祥茂问详细情况。

    “……应该是不能治的。”安阳城药铺是祝祥济在理，郎中昨日回药铺后令人告知了他。

    “装神弄鬼，若真有解毒丹丸，在大街上趁人多拿出来，岂不攒足名声……”

    祝祥茂嗤笑，“不过将人接走的好，死在西府药铺，药铺不用开了。”

    “三弟是不是知道什么？”祝祥茂问道，现在三弟仗着郭家关系，话越来越神气。

    “不能，”祝祥茂故作神秘地摇摇手指头，“等西府治死人，自然就知道了，到时我们可去府衙告西府一状，分明是不治之症，西府却为博名声和钱财，用非正道的丹丸吊伤者性命，令伤者受尽苦痛，这般品性怎配为医。”

    祝祥济摇头，“六丫头明不能治愈，分文不收，与钱财怕是无干系。”

    “亏大哥理十几年药铺，治病救人的弯弯绕绕不知道吗？诊金可以分文不收，可喂下去的名贵药材折算出来全是真金白银。”

    祝祥茂得意地笑，“西府药铺不必再，等着他们倒大霉即可，倒是郭家昨日问起我们奇峰山庄子灵芝培植如何，若成，郭家在奇峰山的另外五处庄子，肯全租给我们。”

    祝祥济叹一口气，“今年是不成了，之前腐烂严重，换过两批种，现在天气转冷，实体根本无法长成，只能等明年开春。”

    情况他与老太爷汇报过，老太爷没有什么，祝祥茂却一脸不满，暗道大哥成事不足，蔡知府和郭家知晓，怕是要失望了。

    ……

    祝妤君在连昭廷的推介下尝了两块糕点当早饭，嫌甜没有多吃。

    连昭廷似乎喜甜食，还问祝妤君怎么不吃了。

    拿巾帕擦手时，祝妤君想起昨日捕蛇人提到的细节，“二公子，李庄言是郭家下人趁他不察故意弄坏篾篓盖子，毒蛇才会跑出来。”

    李庄是捕蛇人的名字。

    “郭家吗？”连昭廷姿态优雅地咬一口白玉酥，郭家府邸他有派人盯梢。

    祝妤君继续道：“下人在街市作恶，揭出来会有损府邸名声，但牵连不到主子。”

    “纵牵连不到主子，恶人也该受到惩罚，此事我会详查……对了，六姐可知受伤孩童的身份。”连昭廷眉眼温柔地看着祝妤君，六姐点出郭家，又提醒他了。

    “不知，连公子查了吗？”

    连昭廷点头，得知受伤孩童的身份，他也很惊讶。

    初始他觉得嬷嬷的口音不像北地的，结果真是从外面来的。

    孩童姓周，乃即将赴屏州任知府的周斯昀的老来子，还是独子。

    周斯昀本该八月赴任，可其妻子突发病症，身体孱弱受不得路途奔波。

    周斯昀是出了名的疼爱妻子，直接向皇上请求，让他延缓一个月赴任。

    当今皇上年纪越大越有人情味的儿，同意了周斯昀请求。

    连昭廷没想到周斯昀会同意独子先过来安阳城玩耍，倘若周家少爷因毒蛇咬伤而亡，不知周斯昀会多厌恨北地。

    “倒是巧了。”祝妤君沉默了一瞬，自她醒来，许多事情都发生改变，分家、认识郡主和连二公子、东府被扯进朝局，还有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周家少爷。

    郭家跟随蔡知府，两世都为二皇子手里棋子。

    如果周家少爷被毒蛇咬伤真是郭家设的局，那么上一世，周家少爷应该在昨天晚上便没了。

    “周知府不是二皇子的人？”祝妤君问道。

    “目前不是……可若周家少爷遭不测，就不准了。”

    连昭廷认真地道：“六姐，拜托你了。”

    祝妤君淡淡一笑，“不论他们是何身份，我都会尽力救治。”

    ……

    中午祝妤君又往苗疆马体内注射一次稀释蛇毒，傍晚泽平送来祝妤君需要的冰块。

    原本用于注射蛇毒的注射器，煮沸后从苗疆马身体里抽出两管血。

    一管于冰上静置，另一管倒入瓷碗。

    “六姐，您这是？”文叔忍不住问，旁人也瞪大眼睛。

    “在试马匹的血可否解毒了。”

    祝妤君一边一边往瓷碗里滴入蛇毒。

    用血解毒……

    昨日文叔以为祝妤君是在用马匹试药，他们都知道六姐的医术是传自张老太爷。

    文叔问连昭廷，太医院的许多医术是不是不肯流传到民间。

    连昭廷的惊讶丝毫不比文叔少，“不是……或者，我也不懂……”

    连昭廷觉得该给张老太医写封信，祝六姐这些闻所未闻的方法，可是张老太医为解太子身上的毒而研究出来的？

    周围人思绪纷杂，祝妤君却屏息凝神地注视瓷碗。

    棕斑蝮蛇毒会促凝血，蛇毒导致的凝血与血液的自然沉淀凝固不同。

    如果血液里已有抗体，她就能救崔元靖和周家少爷了，他们明日就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