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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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忧伤起来的气氛令汪鸿里无措,他转移话题,“咱们晚饭去哪里吃?”

    “啫八。”

    啫八是一家有名的粤菜馆,排队的人很多,他们拿了号在门外的长椅上等待。

    “我妈让我明天回去了,志愿还没填。”汪鸿里攥着手中的排号纸。

    “嗯。”

    陶徊还是那副样子,对他什么时候回去一点儿也不在意。

    “你真的准备报中山的志愿?”汪鸿里憋不住,再次求证。

    “嗯。”

    手里的排号纸拿着折来折去,纸的边缘被揉的有些卷翘,汪鸿里的心情就像排号纸,被陶徊两个“嗯”字弄得乱糟糟,他本来成绩就没有陶徊拔尖,江苏的高考模式下,十足的运气砸到他头上也上不了中山,更何况,汪仪不想他跨省读大学,广州太远,他也填不了广州的学校。

    “南大呢?南大排名比中山更靠前。”汪鸿里不放弃,他想,即便是没能和陶徊考同一个大学,至少能凑在一个城市。

    “南京远。”

    汪鸿里闷头胡乱刷着手机,是啊,广州对他来远,南京对于陶徊来不是也远吗?他想让陶徊考到南京的想法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呢?”陶徊看向玩手机的男孩,幽深的眸子里印满了男孩的身影。

    汪鸿里一讪,沉默了一会儿,扭捏道,“我准备报南京的大学,具体的学校明天和我妈商量着填,已经确定了专业。”

    陶徊没再细问他的学校和专业。

    “你都不问问我想报什么专业嘛?”汪鸿里心塞。

    “那你准备报什么专业。”无情的复读机陶徊复读道。

    “我准备学药。”

    这个回答让陶徊有些意外,“怎么会想到报这个。”汪鸿里喜欢画画,他以为汪鸿里会走艺考,“没有走美术生?”

    汪鸿里摇摇头,“没有,我选的理科。”

    陶徊没再话。

    “你想报中山的什么专业——”汪鸿里话还没完,就被响亮的一声叫号岔过去了,“305号!”

    一通叫号点菜操作下来,汪鸿里忘了要问陶徊志愿报的什么专业了,两人各自闷头吃着,成为喧嚣嘈杂环境中的一处沉默。

    粤菜不似徽菜重油重色,清鲜嫩滑的口味汪鸿里还是第一次尝,煲仔饭闷的很入味。

    汪鸿里心不在焉地吃着,他和陶徊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了,以前,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们都能扯好久。

    他抬头看着面前专心吃饭的陶徊,陶徊的眉眼轮廓较高一的时候长开不少,却仍旧带着少年的俊秀。

    汪鸿里突然想到,陶徊是比他一岁的,也就是,陶徊还没有成年。

    “上次你生日的时候,我寄过去的月饼收到了吗?”汪鸿里受不了静默,响了反对陶徊冷场的第一枪。

    陶徊的农历生日是在中秋后,农历八月二十五,汪鸿里一直记着的,高二的时候他问到了陶徊在广州的住址,悄咪咪地从苏州寄过去几包蜜饯,糖渍青梅和话梅,陶徊嗜甜,他觉得陶徊会喜欢,同时也想借此表示自己不告而别的歉意。蜜饯的快递一周就能到货,汪鸿里见快递信息上都显示签收了,陶徊却没在微信和QQ上给他消息,他有点慌张,是不是没有收到?快递是不是别人帮着签的?

    汪鸿里在微信上滴滴陶徊,陶徊却像是和他有时差一样,上半学期的东西,下半学期才给他回复,简简单单冰冰冷冷的五个字:“已收到,谢谢。”

    高三上陶徊生日的时候,汪鸿里又寄了一批月饼,莲蓉馅的酥皮月饼,是汪仪带他吃过的一家专门做船点的手工坊做的。

    “收到了。”

    “怎么都不跟我一声呢?我还以为快递延迟了呢!”汪鸿里心梗。

    “抱歉,太忙了。”陶徊眼中的歉意不作假,弄得汪鸿里感觉自己像是在质问一般,他软下语气,“你吃了吗月饼?好吃吗?”

    “味道还可以。”

    听到陶徊的回答,他稍稍放下心来。

    话题终结了,汪鸿里咬着筷子发起呆。

    明天,明天就要回苏州,这两天是不是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了?

    两人吃过饭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陶徊家的边牧见他们回来了,激动地要命,旋转跳跃,动个不歇,圆碌碌的狗眼里满是想要出去遛遛的渴望。

    区里纳凉的老头老太都离开了,只剩下正在跳最后一支广场舞的大妈们。

    憋了一天的边牧跑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在乌压压的草地上窜来窜去。

    汪鸿里和陶徊坐在区的石凳上。

    “它叫什么名字。”汪鸿里问。

    “边境。”

    汪鸿里哑然,因为是边境牧羊犬就直接取名边境的吗?

    “大黄要是还在平山村的话,现在已经很老了吧。”他手撑着石凳,幽幽地叹气。

    远处飞奔的边牧回头看看石凳上的俩人,见主人还在,便又放心地撒欢去了,边牧和大黄的影子渐渐重合,汪鸿里看了看身边的人,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像是回到了烟雨朦胧的平山村,那段彼此陪伴的岁月。

    跑累了的边牧一回到家被陶徊擦完爪子就开始饮水,咕嘟咕嘟地仿佛一头牛,汪鸿里觉得有趣,蹲在它旁边候着,准备给它喂火腿肠,火腿肠是陶徊拿给他的。

    先去冲澡的陶徊在走出浴室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一人一狗的和谐场面仿佛本来就是一家人。

    也是汪鸿里手痒,他把火腿肠掰成了好几段,想要逗逗边牧。

    边牧馋极了,扑在汪鸿里身上瞪着狗狗眼要去够他手上的火腿肠,汪鸿里举高手臂,另一只胳膊摸摸边牧的软毛,“乖啦,别着急。”边牧急巴巴地样子让汪鸿里差点被拽倒,他歇下了逗它玩的心思,把摊着火腿肠的手放到狗狗嘴边。

    不知道是被逗狠了,还是分不清火腿肠和人肉的区别,反正等到汪鸿里意识到的时候,边牧已经长大嘴巴啊呜一口连他的手一起都咬到嘴里了。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汪鸿里赶紧抽出手,丝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边牧睁着圆眼无辜地看着表情渐渐凝滞的汪鸿里。

    大鱼际的皮被狗狗的牙齿带下来块,肉上慢慢地开始渗出血来,他急忙跑到浴室开水池的龙头就开始冲伤口。明明伤口不大,却始终止不下来血。

    才端起水杯喝水的陶徊见汪鸿里火烧屁股似的跑去浴室,便放下水杯也跟着去了。

    “怎么了?”

    淋浴喷头刚停没多久,浴室里水汽氤氲,潮潮闷闷的。

    “被边境咬了。”汪鸿里哭丧着脸,“要去疫苗。”

    陶徊看见了汪鸿里正冲着水的伤口,眉头微蹙,“我去找酒精,你用肥皂水冲,等会儿带你去。”

    酒精沾在伤口上火辣辣的,陶徊用棉签顺着一边涂了两下,喊汪鸿里一起下楼。

    还好陶徊区旁就有个社区医院。

    外科医生看到到汪鸿里的手时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被猫狗咬伤的,“狗咬的还是猫咬的?”

    “狗咬的。”汪鸿里老老实实回答。

    “家狗还是野狗?”

    “家狗。”

    “咬多长时间了?”

    汪鸿里看了下表,还没开口呢,陶徊就了,“二十分钟前。”

    医生抬眼瞧了瞧汪鸿里身边的陶徊,又低下头写,“以前过狂苗没有?”

    “没有。”

    “手伸近点让我看看。”医生道,扶了扶眼睛,“只有这一处吗?还有其他地方被咬吗?”

    “只有这一处。”

    “见血了,要血清。”

    “疫苗后还要血清?”

    “血清一针,疫苗四针,分批。”

    汪鸿里踟蹰,“医生,我明天要回外地,疫苗——”

    “前两针和血清最好现在。”医生断了汪鸿里的话。

    汪鸿里思考着,在回苏州还是就在广州之间纠结。

    “医生,后面的几针疫苗可以转到外地吗?”陶徊问道。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可以,我给你开个单子。”

    “那先血清和前两针。”陶徊没有给汪鸿里思考完的时间,直接做了决定。

    “签下这个。”医生在电脑旁的一摞纸中翻出了知情书。

    密密麻麻的字看的汪鸿里头疼,明明只是被狗咬了,签知情同意书这一类的东西让他感觉像是在签手术的通知。

    疫苗的很快,细细的针头扎进去没有什么痛感。

    “观察半个时。”护士道。

    输液室里人不多,零星散着晚上突然发烧来看病的孩和家属。

    汪鸿里没有办法压着针眼,护士让陶徊帮忙压着。

    “应该好了吧?”汪鸿里问道。

    陶徊移开棉签,盯着针眼观察了几秒,“好了。”

    输液室里没有开空调,已经晚上十点了。

    “怎么会被边境咬了?”陶徊把棉签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就想要喂它火腿肠,然后边境咬火腿肠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清,把我手也咬进去了……”汪鸿里讪讪道。

    旁边因为挂水有些恹恹的孩在听到汪鸿里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汪鸿里转头瞪着眼睛。

    孩父母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回头轻轻拍拍孩脑袋,“不能笑哥哥。”

    孩瘪瘪嘴,安分地窝在妈妈怀里挂水了。

    血清是在一个隔间里,陶徊跟着汪鸿里一起进去,血清放在定温的箱子里,护士准备着注射用品,汪鸿里就随意量着的注射室,墙上贴满了注射前注意事项。

    “饿吗?”护士拿出一包一次性注射针管。

    “问我?”汪鸿里指着自己。

    “对啊,晚饭什么时候吃的?”

    “七点。”

    “现在饿吗?”

    “不饿。”

    “好,把衣服撩上去。”坐在椅子上配药的护士跟汪鸿里。

    汪鸿里一愣,“啊?”

    “衣服要全部撩上去,最好脱掉。”护士把药液吸到注射针管里,转过身示意汪鸿里卷衣服。

    “不胳膊啊?”

    “背上。”

    汪鸿里瞄了瞄一边的陶徊,陶徊眼睛眨也不眨正盯着他,他莫名地有些害羞,“这样可以吗?”他把短袖下摆撩到了胸前。

    “你这样不行的,到时候会污染,要脱掉衣服。”护士无奈地看着汪鸿里的背,衣服布料正好把他斜方肌遮得严严实实。

    “夏天又不冷,快点。”护士催促着,药液分了两个注射针管装,一只大,一只,“要是怕冷,把衣服抱在胸前。”

    汪鸿里乖乖地照做,要是再扭捏,就像个女孩了。

    虽然广州夏天温度不低,但是脱下短袖的汪鸿里还是感到了一阵飕飕的冷风,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被咬得是哪边?”护士问。

    “右边。”

    汪鸿里刚完,针就扎进了脖子后面的肌肉中。针头肯定老粗,汪鸿里想,要不然为什么整个人感觉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疼麻感顺着入针处一直爬到他的迷走神经里。

    他能感受到血清在慢慢注入,那块被注射肌肉火辣辣地疼,犹如被撕开皮浇了一层辣椒酱,绵密的疼痛感里还夹杂着仿佛剧烈运动过后的酸胀。

    “嘶……”汪鸿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真他娘的疼。

    护士注射完第一针后拔出,让陶徊帮忙用棉签按着针眼处。

    男孩光滑的皮肤上明显红肿突起一块,陶徊看着汪鸿里的背,心里却是想着,他好像变白了一些。

    没有心理准备的,汪鸿里又开始挨第二针,针头比右边的稍微细了,疼痛感并没有减少,他咬牙候着这阵感觉过去。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带着薄茧的手干燥温凉,两只手像是学生郊游那般握着,没有交缠。汪鸿里想要挣开,因为他的手心渗出了手汗,怕粘的陶徊不舒服,可主动来握他的那手在发现他有挣脱意向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加紧了。

    指骨被陶徊捏的有点疼,汪鸿里的痛觉暂时转移了,背上的注射疼痛感稍稍减弱。

    “好了,你帮他压一下。”护士抽出针头,“和疫苗一样,观察半个时,今天别洗澡,注意事项在墙上,等会拍一下吧。”

    护士悉悉索索地收拾着注射器,交待完事情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刚才汪鸿里的注意力都被针吸引过去了,缓过神来发现陶徊离他特别近,陶徊站在他前方,两只手一边一个拿着棉签按在针眼处,微微弯着背的他像是被陶徊半搂着一样。

    他把短袖又往胸口提了提。

    陶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背上,皮肤的感觉神经兴奋起来,每一个细胞承受的刺激都被无限的放大,再放大,惹得汪鸿里心尖十分痒麻。

    “把衣服穿上吧。”陶徊道。

    “哦。”汪鸿里缩着穿好了短袖,以前两人不是没有赤裸坦诚过,时候一起洗澡、青春期冲动时,他们都相互看过。

    但现在让他坦诚在陶徊面前,还是那句话,他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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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好久他俩应该怎么再次拉近距离,俺灵光一闪,俺之前被狗咬的时候血清是背上的。嘿嘿嘿这样一写就会有身体上的接触辽,压着心思的屁孩们坦诚总是需要催化剂。猜猜陶徊会报啥专业,这个专业奠定了他之后的职业(〃`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