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三 到远方去(1)苍山洱海旁
“苍山洱海旁
你在我身边
这次的夏天和从前不太一样
单车在经过田野你轻轻唱
睁开了双眼只剩下相片
牵手走过的街道就在眼前
经过的路人和我们那时一样——”
蓝牙音响的播放按钮被一只缀满鲜艳美甲的手按下,催眠的民谣戛然而止。
编了鱼骨辫的郑老板悄悄用手捏住瘫在沙发椅里呼呼大睡的短发姑娘的鼻子,另一只手对已经把订房客人领回的两个伙子摇了摇,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短发姑娘原本睡得惬意的表情在氧气流逝下变了,像是吃了蟑螂般的,五官扭作一团,可怜的那一丁点肺活量撑不住缺氧的折磨,她终于在十几秒后龇牙咧嘴的醒了。
“懒姑娘,好下午去接客人的呢?你自己躺在这里睡得可香?”郑老板撤回手,托着手臂瞧着一脸郁闷的阿苏。
阿苏迷迷糊糊地揉完眼睛,看见面前身着吊带长裙的郑老板,陡然一个激灵,“啊!我怎么就睡着了……郑姐……”她用水汪汪的眼睛向郑老板撒娇,“我发誓!再也不会偷懒了!我马上去接客人!”
“还接什么客人呐!陶和汪都帮你接回来了。”郑老板轻轻踹了一下阿苏坐着的沙发椅,“这周的补贴想不想要啦?现在给你个机会补偿,前台登记去。”
阿苏闻言立马行动,屁颠颠地跑到前台,看着携了大包包行李的客人们,言笑晏晏,“五位客人都是一起的吗?”
大理,是汪鸿里和陶徊义工旅行的第一站,在他们大一的暑假。
来南诏风雪这个民宿做义工的有四个人,阿苏,大徐,然后就是汪鸿里和陶徊,几个人都是年龄相仿的大学生。
在这里,他们会呆上一个月。
阿苏是青岛姑娘,来义工旅行纯粹是闲的,假期搁家里杵着受爸妈嫌弃,干脆包行囊出去晃,一晃就是两个月,七月份她才从新疆回青岛,八月份又来了大理。
湖北的大徐今年刚毕业,想把这次的义工旅行作为自己的毕业礼物。
南诏风雪的位置正对洱海,风景很美,能看见日出和彩云。
今天是周五,每周五的晚上郑老板都会给他们放假,放一个周末任他们随处转,已经呆了半个月的陶徊和汪鸿里在第一周的周末去了崇圣寺。
明天,他们准备去洱海。
“弟弟们,明天去洱海带姐一个呗!大徐那人闷死了,跟他搭话太没劲。”阿苏登记好了客人,朝一个擦装饰品、一个扫地的陶徊和汪鸿里抛媚眼。
阿苏那媚眼抛的实在没有技术,换了个角度看过去完完全全整一个挤眉弄眼,汪鸿里憋笑,答应,“好啊,阿苏姐,也喊上大徐哥呗,你忍心见大徐哥独自一人在阳台眺望洱海对面的我们吗?”
“那等他采购回来,咱们和他讲,不过,他多半会这样,”阿苏严肃起脸,压下眉毛,学着大徐深沉道,“嗯,好的。”
“就像领导视察工作!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阿苏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畅快大笑的阿苏没看见汪鸿里和陶徊疯狂向她使得眼色,阿苏的笑声在瞥见南诏风雪门口提着两手菜的大徐时全部塞回了肚子里,仿佛一只突然噎了食的鸭子。
大徐见阿苏这副模样,便晓得她又作妖了,用他一贯的低嗓子深沉道,“阿苏又讲我坏话了?”
究竟还是四个人去了洱海。
碧蓝的水与远处的苍山交相辉映,壮丽的景色令人心生旷远之感。
“风力浪花吹又白,雨中岚影洗还清。”汪鸿里刚来到大理看见洱海的时候,脑中翻出的,就是杨奇鲲的这句诗。
大片的鸟群栖息在洱海上,远远的瞧,白的似是玉龙雪山坠过来的积雪。
阿苏一遇见漂亮的景色就让大徐给她拍照,为什么不要汪鸿里和陶徊拍呢——因为他们拍照技术太烂,能把她一个腰是腰腿是腿的姑娘拍成五头身的怪物。
岸边散着零星摆摊的大妈大爷。
大徐还在帮阿苏找角度拍照,“大徐哥,要照到飞起来的海鸥噢!”
汪鸿里见陶徊撑着栏杆望洱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悄悄转了个身,向卖乳扇的大妈摊子走去。
自从在古城陶徊尝了一次乳扇,就爱上了这玩意儿。
洱海的风吹的人很舒服,这里的夏天不十分热,陶徊看着洱海发呆,来到大理,他有点开心,又有点郁闷。
开心的是,能和汪鸿里呆在一起一整个月,一起吃饭,一起为离店住客的房间换被套床单,一起做任何事情……就像,回到了烟雨朦胧的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陪伴在他身边的温暖充实了他的胸腔。
郁闷的是,郑老板为节省房间,把他们三个男生拢在了一个屋子里,这样很不方便,特别不方便!
只能亲亲嘴的生活有什么好过的?!
呼啦啦的海鸥从眼前飞过。
飞走的海鸥们并不能带走陶徊的惆怅,他叹了口气,气还没叹完,一个甜甜的东西戳到他嘴边。
“喏,尝尝你心爱的乳扇吧叹气陶弟。”汪鸿里嘴里叼着个炸鱼饼,洱海里的淡水鱼很多,他挑花了眼,挑了个银鱼炸的鱼饼。
甜丝丝的味道像是有了方向标,一咕溜钻进陶徊的心里,蜜一样的滋味扫光了郁闷,他笑眯眯地接过,咬了一口。
好吃。
“咔嚓。”
是手机照相的声音,他俩本能地看向拿着手机的阿苏。
“刚才气氛很好啊,多有基情啊,”阿苏定着姿势没动,又咔咔照了好几张,“我就没看你俩来大理之后拍过什么照,明明贼好的一对朋友,不留下合照纪念太可惜了点!来来来,给你们多拍几张!啧,这个角度不行啊,背光,我跟你们换个位置。”
汪鸿里和陶徊上大学以来还真没多少合照,见阿苏热情帮忙,也生出了合影的心思。
“等等哦,等旁边游客走过去。”
大徐站在阿苏旁边好奇地看着阿苏调试手机。
“来!1!2!3!”
呼啦啦的海鸥从手机镜头前飞过,阿苏翻看刚才的照片,不行,遮住了,“重来重来!刚才海鸥飞过了,还有!你俩弟弟能不摆出傻兮兮的笑容吗?含蓄点儿,手要是搁裤子边觉着尴尬,就搂着!”
汪鸿里瞧了瞧眼睛弯成一汪春水的陶徊,毫不犹豫地用左胳膊勾住了他的肩膀,然而陶徊搂住的是汪鸿里的腰。
没眼看,真没眼看,阿苏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间漏着大大的缝隙偷窥着,就这俩人拍照的黏糊劲儿,是单纯的友情她都不相信。
“再来!1!2!3!”
又是呼啦啦的海鸥,刚才那群海鸥像是跟他们对着干一般。
“再来一遍!1!2!3!”
阳光从侧面洒下,汪鸿里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被照的发亮,陶徊没有看镜头,他眼中映出的是汪鸿里傻气的笑。
如果人生一定要有一个象征的话,那么在白族人的心中,三道茶就代表了人生。
一苦。
二甜。
三回味。
陶徊不知道他的三道茶尝到了第几个,但是,就现在,他尝到的,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