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几声脆响, 烟花骤然绽放,整个夜空被点亮。
“看到了吗?”电话里,韩沉西语气略显焦急。
弋羊站在院子中央, 仰头望天, 天空炸出美丽的火花,璀璨耀眼。
“看到了。”她。
“那就好。”
韩沉西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笑了, 可紧接着, 注意到此时镇上并非单单只有厂里在放烟花, 他忙又, “汇报一下, 现在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弋羊怔了怔,描述:“......五颜六色。”
韩沉西笑声亮堂起来, 落入他眼睛的, 确实是五彩缤纷的一朵火球。
他等火球散化成火星,凋零后,新的花火绽开, 继续问:“现在的是什么形状?”
弋羊:“圆形的蒲公英。”
韩沉西嗯了声,确认了两人看得是同一处的烟火。
放心了,也就变安静了。
短暂的几分钟, 转瞬即逝。
几缕青烟消散, 一切重新恢复平静。
“没了。”韩沉西惋惜道。
“嗯。”弋羊。
“那...”话在嘴里转了两转, 韩沉西淡淡开口,“你忙你的事吧,我就不扰你了。”
“好。”
挂断电话,弋羊保持着仰头凝望的姿势很久很久才收回视线,她出来地匆忙, 穿着单薄的睡衣和拖鞋,手指被冻僵了,身体也直哆嗦。
回屋直接躺进被窝,暖了很长时间,体温才恢复正常。
她把大灯关了,留床头一盏夜灯亮着,闭眼酝酿睡意,但心湖起了涟漪,波纹阵阵漾着,是怎么也不可能睡着的。
索性睁开了眼睛,盯着夜灯发呆。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12点,她摸出手机,把韩沉西的手机号存进了联系人列表,又犹豫再三,给韩沉西发了条短信——新年快乐!
消息发出后,像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弋羊等着等着,脑袋一沉,睡着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天蒙蒙亮她就醒了,她的作息规律又严苛,这么多年几乎没睡过懒觉,如此的好习惯是姥姥去世后,借宿羊军国家一夜之间养成的,她善于察言观色,敏锐感觉到徐春丽对她的到来不甚满意,怕被念叨懒,更不愿落下一丁点口舌,所以,她每天早起帮忙干点活,尽量避免被徐春丽挑刺。
因此,她的生命底色中一直有股无法拂去的寄人篱下的漂泊感。
弋羊按亮手机,收件箱空空荡荡,韩沉西还是没给她回复。
心里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滋味。
她花半分钟的时间抑制住,穿好衣服走到院子,不由自主却又抬头望向昨晚看烟花的方向,目之所及,是萧瑟的房檐和破败的枯树枝。
刹那间,她怀疑半夜那场烟花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仅仅她做的一场梦而已,像韩沉西送她回来时,祝福她“好梦”般。
她分辨不清了。
洗漱后,她给自己熬了碗米粥喝。
刚喝完,碗洗干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擦干手拿出来看,韩沉西来的。
心湖的涟漪再次轻轻地被吹皱了。
她接起,手机贴耳朵上,韩沉西轻快的声音传来,“羊姐,是我。”
弋羊:“我知道。”
韩沉西对她记住自己的电话号码很满意,语气又愉悦不好,“起床了吗?”他。
“起了。”
“这么勤快。”
“你...也一样。”
韩沉西笑了笑,哼出一串沉沉的鼻音,“我是被逼的,平常这个点都在梦里呢。”
弋羊嗯了声。
停滞几秒,韩沉西清清嗓子,又:“你...开门吧。”
“啊?!”弋羊脊背一僵。
韩沉西:“我...在你家门外呢。”
弋羊:“..........”
这一大清早的,她真猜不到他找她有什么事。
弋羊一步一个问号,走向大门,拧开门锁。
两人一对上视线,韩沉西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冲她微微笑,眼睛里散着柔柔的光。
他挥挥手。
弋羊依旧很懵,“你来......?”
韩沉西抢先:“昨天你给我发短信了。”
弋羊点头:“对。”
事实如此,没法否认。
“是12点发的。”韩沉西挑眉,“你不是不熬夜守岁么?”
“......”弋羊一时哑然,谎称,“昨天看书...睡得晚。”
韩沉西漆黑的眼睛明亮清澈,目光在弋羊假装淡定的脸上来回逡巡,但笑不语。
弋羊僵地像个木头人。
韩沉西转而摇摇手里的手机,语气颇为认真道:“新年快乐还是当面比较好。”
弋羊:“..........”
“新年快乐!”韩沉西眼眸一抬,温温淡淡道,“迟来的回复。”
“你......”弋羊卡顿,她不知如何作答了,将近17年的生命历程中,她未遇到过像韩沉西这样的人,更未收到过必须当面的“新年快乐”。
她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太过通透,又急忙闪避开了。
韩沉西也知他特意跑来的心思太过昭然若揭,揉揉鼻子,又把手背向身后,闲聊的语气:“大年初一头一天,准备做些什么?”
弋羊想想,:“看书。”
她的寒假作业其实早做完了,要开始预习下学期的课本。
韩沉西无奈:“羊姐,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么,干嘛把弦绷地这么紧。”
弋羊抿了下唇角。
韩沉西脑筋一转,:“我姥爷今早熬了桂花米酒汤圆,要不要来吃,不白吃,吃完了...顺便给柳辅导下功课,这学期她期末考试掉出前三了。”
弋羊心情在两个极端间拉扯片刻,点头:“好。”
*
初一传统不能扫地,因为会扫走运气而破财。
所以,弋羊一进厂房,便看到昨天烟花燃放后,废弃的烟花筒和火|石碎屑。
证明了那烟火不是一场梦。
柳泊涟回板桥祭祖,人不在。
柳丁此时架了个高板凳,趴在厨房的炉子旁边,已经自觉地在写作业了。
韩沉西找两圈没见范胡的人影,问柳丁:“你糊涂哥呢?”
“睡回笼觉去了。”柳丁咬着笔,转脸跟弋羊招呼,“弋羊姐,新年好!”
弋羊:“新年好!”
煮汤圆的砂锅坐在炉子上温着,韩沉西走过去揭开锅盖,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他找碗准备给弋羊盛。
弋羊阻止,“等会再吃吧,现在不饿。”
“也行。”韩沉西耸耸肩,没多什么,默默把盖子盖上。
弋羊瞅着柳丁,“我先给你看题。”
柳丁啊了声,困惑的眼睛望向韩沉西。
韩沉西淡定地:“你不是好多数学题不会么,给你请了个老师来。”
“........”
柳丁人鬼大,脑袋瓜非常好用,两秒反应过来他哥这话的用意,慌忙从脚边的书包里掏出数学寒假练习册,翻到尚没来得及写的一页应用题,指着跟弋羊:“这一页我都不会。”
弋羊:“.........”
韩沉西搬来个凳子,让弋羊坐。
弋羊坐下,扫了眼第一道应用题,简单的要命,她便知道柳丁在谎,没挑明,她把柳丁做过的题目翻看了一遍,错题指出,讲解改正。
柳丁成绩优异,平常学习态度端正认真,错题着实有限,约莫半个时能讲的讲完了。
柳丁这会儿可有眼力价,急忙借口尿遁,把空间留给了韩沉西和弋羊。
韩沉西方才倚着门框玩手机,长腿三两步一迈,走到炉子前,在柳丁的凳子上坐下。
他来时带了一道微风,弋羊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味。
并肩坐了好一会儿,韩沉西破沉默,问:“要吃吗?”
弋羊想了下,来的时候就带着两个任务,一个是吃汤圆,一个是给柳丁辅导作业,现在完成了一个,另一个理应也要完成。
她点头,“吃。”
韩沉西起身,拿了个陶瓷碗,从砂锅盛了半碗粥给弋羊。
弋羊接过,捧在手里,:“谢谢。”
“客气。”韩沉西,“你尝尝甜度如何,姥爷煮的时候只放了很少量的蜂蜜。”
弋羊吃了一口,,“正好。”
“那就成。”
韩沉西埋头继续玩手机,弋羊默默吃着,她吃饭发出的动静很,甚至会被韩沉西按手机键的吧嗒声盖住。
可是她刚一吃完,韩沉西立马收起手机,回过头来。
他问:“还要吗?”
弋羊:“不要。”
韩沉西拿过空碗,却没去洗,直接放在了地上。
弋羊看着,想什么到底没出口,搓了两下膝盖,道:“我...就先走了。”
她的意识里,任务完成了,就该告别了。
韩沉西一怔,显然没料到她这么早提走,好不容易.....骗过来的。
趁他恍惚的功夫,弋羊站了起来,她刚要挪脚,韩沉西反手一捞,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在炉子边烤着,两人的手温都很高,触碰静电似的,弋羊陡然挣扎一下。
韩沉西抓地很牢,他这次没主动松开,弋羊自然挣脱不了。
弋羊眉梢下压,眼神变得带有警惕。
哪想,韩沉西将她的表情忽略,转而问:“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也不待弋羊回答,他又问:“是我让你很不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