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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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没有回头, 只是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牛奶杯,掌心一片火热,心却如坠冰窟一般,空空荡荡的冰凉。

    那娇俏的女声, 明明白白是校花元瑾。

    初念低头假装喝牛奶, 想了想, 忽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在向择川看来,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吧。

    自己能跟白时来, 他怎么就不能跟元瑾来了呢?

    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向择川懒洋洋道:“你少喝点,我可懒得送你回家。”

    随后是陈辰的笑声:“啧啧啧, 川哥真是不解风情。”

    元瑾不但不生气, 还娇嗔着撞了一下向择川:“怎么,我一个姑娘家大冬天跟你来酒吧,送人回家都不愿意啊?”

    向择川掂了掂手中的酒, 抬眸看着吧台, 却是没有话, 而是中指无意般轻轻扣了扣玻璃杯。

    玻璃杯发出清脆叮的一声, 落进初念耳朵里,清清楚楚。

    初念下意识地,也在自己的牛奶杯上面轻轻叩了叩。

    悠长的一声叮, 微到会被别人轻易忽视,但如果是在意的人,就绝对不会错过。

    初念一时间心跳如鼓, 慌乱地坐在吧台上,只感觉芒刺在背,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怕他回复,又怕他不回复。

    然后听到背后低低的笑声, 依然是熟悉的,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温柔到她想哭。

    “大冬天的,还是早点回去吧。”向择川转头对一众人道,语调决断中带着些许温柔。

    一干人等虽然诧异,却还是纷纷答应,自顾自去了卡座。

    初念坐在吧台上,被牛奶冒出来的热气一熏,眼前霎时雾蒙蒙的一片。

    *

    白时等向择川一行人走远,才好笑地看着初念,柔声问道:“这么难过?”

    初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手去揉眼睛:“也没有啦。”

    手里被塞了一张干净的纸巾,初念道了谢,乖乖擦了擦脸。

    “阿念。”白时忽然一脸严肃地叫她。

    初念闻声抬头,泪眼迷离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还喜欢向择川吗?”白时慢慢地问,一字一句,语调认真,生怕初念听不见似的。

    初念安静了半晌,没有回答,只是口口啜饮着杯中的牛奶。

    然后白时一把抢走了她的杯子,冷笑道:“早就空了,别喝了。”

    初念一时茫然无措,呆呆地看向白时,扁了扁嘴,现出几分委屈的模样来。

    白时被她看得心软,重新放下杯子,摸摸她的头,宠溺地叹一口气:“告诉哥哥,哥哥才好替你想办法呀。”

    “哥哥?”初念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哥哥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白时这种年纪,用来自称也是颇为平常的。

    但他的口吻是如此的笃定,就仿佛……两个人是真的兄妹一样。

    “莫非……”初念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探询地看着白时。

    她曾经听过,母亲嫁给父亲前,就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至于有没有孩子,她并不知道。

    白时在她的目光下自然地点了点头。

    轰的一声,初念一下子怔愣在了那里。

    父母曾经跟她过,“念”这个字是“时今”的“今”和“初天心”的“心”字合起来的,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白时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语调平静:“和你一样,我的名字里,有咱妈的名字。”

    时今的时。

    “哥哥……”初念喃喃道,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圆溜溜的鹿眼里面充满了迷茫。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那么大之后接受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阿念乖。”白时揉了揉初念的头发,声音柔软,“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也因为你来这里做校医,想着能不能帮你一把。”

    初念跳下座位,上去一把抱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洒落下来:“哥哥……”

    她呜呜咽咽着,不断重复道:“哥哥,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绝望,债主上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无助。

    更不会在不得不离开向择川时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哥哥……”初念哭得稀里哗啦,靠在白时身上,委屈得要命。

    白时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她:“是哥哥的错,应该早点来找你,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妹妹,从今以后,我会一直护着你。”白时声音温柔到极致,目光却是闪过一瞬间的凌厉。

    *

    漫长的认亲结束后,初念咬着嘴唇,任由白时帮她擦着眼泪,瓮声瓮气地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白时笑笑,漫不经心地抿一口蓝色的鸡尾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我一直关注着咱妈的消息,一直知道有你的存在。咱妈再一次离婚后,我花了点时间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想来找你,谁知道你已经搬到栾城,又花了点力气才过来。”

    初念托着下巴,眼睛晶亮:“哥哥真厉害,城市换就换。”

    “还不是为了你嘛。”白时象征性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摆出哥哥的架子来,“以后有事情就跟哥哥,哥哥疼你,知不知道?”

    初念乖乖点头,猫一样乖巧可爱。

    又漫无边际地聊了半天,白时忽然正色道:“其实我费劲工夫找到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初念一下子耳朵就竖起来了,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心跳都快了几分。

    “其实,是有人真心爱着她的。”白时饮一口酒,眼神飘忽,慢悠悠道,“她走了以后,我爸一直挂念着她,甚至在她离婚后费劲关系让她有一个体面优渥的生活。”

    他没有“她”是谁,但初念明白。

    “而你爸,在欠着那么多债务的情况下,任由她带走家里大部分财产,甚至坚持每个月给她生活费。”白时语调平平,仿佛在叙述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她一直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每一任丈夫,都很爱她。”

    时今当年是有钱人家的大姐,嫁过两任丈夫,先后生过两个孩子。一开始都是甜蜜温馨,后来形势不对就毅然离婚,孩子归对方,自己潇洒自在,并认为没有人爱她。

    白时平静地下了判断:“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爱别人,她根本没有心,对感情淡漠如同游戏,冷酷决绝,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遗憾没有爱情。”

    “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白时看着初念的脸,微微笑了笑,“一切外在都不是什么问题,有没有爱人的心,才是最大的问题。”

    ……

    走出酒吧的时候,初念提醒他:“你好像没有付钱。”

    白时挥挥手:“哦,这酒吧我开的。”

    初念:“……”

    “那两个同学也是我找人收拾的。”满脸写着斯文秀气两个字的白时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微笑道,“没有人能欺负我妹妹。”

    *

    又是一年除夕夜,初天心依然没有回家。

    南方地区没有吃饺子的习惯,初念一个人坐在灯光昏黄的客厅里,拉上窗帘,听着电视里的春晚,竟然也感觉有几分温暖。

    桌子上是她自己煮的一大锅火锅,各种各样的丸子加了一大堆,热气腾腾。

    初念吃饱了,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跟着品笑两声。

    窗外噼里啪啦,时不时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和楼下孩兴奋的嗷嗷叫声。

    去年这会儿,也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火锅,然后一家三口出去放鞭炮。她胆子不敢自己放,时今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然后帮她捂上耳朵。

    烟花炸满天空,纵是海市蜃楼,也美不胜收。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硫硝味,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很简单的幸福画面,却永远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了。

    初念无声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手机,班群里正在刷屏,红包一个接一个,分分钟被抢完。

    白时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初念点开,仿佛看见了他一脸的笑意。

    白时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过年,初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就让她早日习惯这份孤独吧。

    午夜的时候,全国人民都等着那令人兴奋的倒数读秒。

    “三,二,一——”初念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伴着电视里主持人响亮的“新年快乐”,她低低地道:“新年快乐。”

    烟花隔着玻璃,还是震耳欲聋地在耳边炸开,一个接一个。

    初念快速地摁断了电话,心砰砰直跳。

    南方的屋子没有暖气,此刻她手冰凉,嘴角的微笑却是热气腾腾的。

    烟花过于喧闹,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清手机里轻轻传来的那一声。

    “新年快乐,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