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其乐融融
“当真?”林子清抱着儿子感兴趣地直起身道,“将军可什么了没有?”
“罚抄家训。”林子清的贴身丫鬟捂着嘴笑了起来,“听要抄一百遍呢。”
“哈哈哈哈——”林子清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道,“早就听他是个不省心的,看来用不着我做什么,他自己就得把自己给作死。”
“谁不是呢?”丫鬟道,“所以呀姐,咱们可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不值当呀。”
林子清唔了一声,替儿子拢了拢衣领,凑过去亲了一口,笑眯眯道:“他那样的人,自己还是个孩儿呢,哪里会照顾孩子?炀炀,娘教你的可学会了?”
温念炀红润的嘴殷红柔软,啵地吐了个口水泡泡,点了点头。
“你再给娘重复一遍?”
温念炀皱起眉头,似乎是不太想,林子清抱着他轻轻晃了晃:“炀炀?”
温念炀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哭。”
林子清道:“池爷一抱你,你就哭,对不对?”
温念炀点头。
“若是旁人问你为什么哭呢?”
“……痛。”
林子清满意道:“真乖。炀炀可真聪明。”
温念炀本就不爱话,语速也慢,一旦哭闹起来温家长辈必然是要心疼的。到时候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个“痛”字,不仅能让池云非解释不清,还能埋下隐患——别看温司令、温夫人看着性子不温不火的,温家这么大个家族一路走来可不容易。那可不是心宽大度便能保全家顺遂的。
那两人都是人精,可谨慎着呢。
但凡有了疑心的种子,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于是吃过晚饭,林子清主动将孩子抱去了君竹院,也是给温太太一个识大体的好印象。
她站在台阶前,弯腰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短发,道:“炀炀乖,以后就跟爹爹住在一起,要是想娘了,就差人来一声,嗯?”
温念炀手里提着一只布老虎,茫然地看着林子清离开,藕节似的短腿哒哒地跑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被温将军一把捞了起来。
林子清恰到好处地回头,眼眶红红的,满脸不舍,拿绢帕按了按眼角,匆匆走了。
这一幕看起来真是分外揪心,仿佛他池云非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来就抢走别人的孩子,实在是残酷极了。
池少爷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不屑地撇嘴——演戏嘛,谁不会啊?
爷八岁演技就炉火纯青,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温信阳很少抱儿子,两父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眼瞪眼,谁也不话。
温念炀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林子清的吩咐,但他不记得原话了……总之哭就对了。
于是温念炀眉头一皱,哇地大哭起来。
其实这一哭倒也不全是假的,突然被自个儿娘丢到陌生的地方,多少心里是不安的。一哭起来就更没完没了了。
温信阳皱着眉,抱着儿子像是抱了颗雷,又不知道该什么,于是板着脸将儿子上下掂了掂,宽厚的大手在孩儿背上拍了几下,权当安抚。
池云非:“……噗。”
这下温念炀更委屈了。
平日他若不高兴了,眼泪还没落下来呢,就有人又哄又逗,还会给他好吃的,还有玩具。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不,还被“”了一下。
“哇嗷——!”于是彻底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家伙泪如雨下,脸涨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湿了下颚,又滴滴答答落到他爹的袖子上。
温信阳:“……”
池云非抄了一下午的家训,手指间还有黑墨,脸侧也有一道黑色印子。他自己倒没察觉,溜溜达达走过去冲家伙道:“喂。”
温念炀哭得很专注。
池云非大叫一声:“哇你看那是什么!!”
温念炀吓了一跳,茫然顺着对方的手指去看,嘴里还不忘抽抽噎噎。
池云非的手在对方眼前“嗖”地晃了一下,然后比了个狗的手势:“大狗!是不是大狗?”
温信阳:“……”这什么东西?
然而这招对孩儿还真有用,温念炀被转移了注意力,张着嘴看着那“大狗”。
池云非又“嗖”地换了手势:“螃蟹!”
温念炀瞪大了眼睛。
池云非又“嗖”地换了手势:“狐狸!”
“狐……”温念炀跟着喃喃道,伸手想去抓池云非的手。
池云非比作“狐狸”的手立刻跑开了,怪叫道:“抓狐狸!快来!”
温念炀腿弹动两下,温信阳忙将孩子放下了地。
胖孩儿立刻跌跌撞撞举着手去追池云非了。
周围的丫鬟们都偷摸看着,不时被逗得笑起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屋檐一角,又跳落在池少爷的脸上,将脸侧的一点墨迹映出斑斓色彩来,仿佛整个人都带了光。
温信阳站在原地看着,池云非就带着孩儿在他跟前绕圈圈,将男人当做了大型遮挡物,那“狐狸”一会儿落在将军肩膀上,一会儿落在脑袋上,一会儿偷偷从腰侧露出耳朵尖来,就是让温念炀抓不住。
胖孩儿倒也不急,笑呵呵地“啊”了一声,扑进他爹的怀里,抓着裤腿仰头看着那调皮的“狐狸”,脸上笑出了两坨红晕,眉眼弯成了月牙。
看着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温信阳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容,眉眼间的严肃也柔和了不少,拉着孩儿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带着他去抓“狐狸”。
三人其乐融融,刚好被前来送点心玩具的温太太看了个正着。
温太太本来担心炀炀离开生母会不适应,但见了这副画面赶忙叫住要通报的下人,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眯眯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也没扰那两大一,转身又悄悄走了。
她可得快点去告诉丈夫,池家的子真是个宝贝,没看她那终年面无表情的儿子都露出了笑容吗?这婚啊结得值当!
许久后玩得累了的家伙抓着池云非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池少爷也累得够呛,满头大汗,心情倒是舒畅多了。他抱着孩儿要回屋,温信阳却突然伸手,将他脸侧的墨迹擦去,粗糙的手指滑过娇嫩的肌肤,温暖的触感让池云非顿了顿。
池云非抛了个媚眼道:“将军这是干嘛?”
温信阳拿下手来,给他看手指上的墨迹:“去洗脸。”
池云非这才知自己误会了,嗨了一声:“怎的?花着脸在院子里玩了这么久,让人看了笑话,又给你温家丢人了?”
温信阳挑了下眉,看向睡着的儿子,示意道:“这事办得不错,家训可以少抄二十遍。”
“才二十遍?”池云非立刻道,“要不五十遍吧?”
温将军听得好笑:“还跟我讨价还价?”
池云非顺杆而上:“好不好嘛,五十遍嘛,将军……”他尾音拖得又长又软,百转千回,眨着长长的睫毛,撒娇道,“五十遍,求你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保证下次不会被你逮到了!
温将军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伸手揉了下池少爷的头发,明知道对方是在敷衍自己,他却也没拆穿。
池云非看着他的脸色,“耶”了一声,拿头羊似地顶在将军肩侧,蹭来蹭去:“将军赏罚分明!善解人意!有容人之量!”
温将军被他顶得歪了歪身子,又拿手指顶着池少爷的脑袋让他站好,两人便这么你顶我一下,我顶你一下十分幼稚地回了屋。
最后一缕橘色暖阳消失在天边,夜深了,屋里的灯亮了起来,在漆黑的夜幕下透出点点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