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相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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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信阳叫人了热水来,先让池云非洗了个澡,然后帮他上药。

    屏风后水声哗啦啦,温信阳坐在外头叮嘱:“心脸上的伤,别沾水。”

    池云非哼哼唧唧:“你是怕我破相吗?我破相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温信阳在外头没回答。

    池云非登时不干了,从水里哗啦一下出来,在屏风后探头道:“你呀!”

    温信阳头也不回,道:“心感冒。”

    池云非嘟了个嘴又缩回了浴桶里:“肤浅,怎么能只看脸呢?我哪里不好了?你……”

    温信阳声音里带了点笑:“你不也是看了我的脸才答应嫁的吗?”

    池云非:“……”

    温信阳放下手里的书,侧头看着屏风,饶有兴味:“是谁跟我,他喜欢的就是这么肤浅?”

    池云非:“……”

    池云非揉了下鼻子,嘟哝:“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以这么肤浅。”

    温信阳挑眉:“不过就耍赖了?”

    池云非抬手溅起水花,蹙着眉:“可我喜欢你就喜欢了呀,从今往后我只喜欢你一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还是喜欢你。所以你不能因为我破相了就不喜欢我了。”

    温信阳看着屏风,全然没察觉听到这直白的话自己脸上已带出了笑容。

    他想了想,觉得这里头的逻辑链居然还挺完整,摇了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慢慢道:“你破相了也很好看,不用担心。”

    池云非:“……”

    池云非在水里呆住了,随即哗啦一声如出水的鱼儿般蹦跶出来,随手披了外衣湿漉漉地就冲出了屏风,水珠在地面蜿蜒出痕迹。

    他满脸带笑,直接扑在了温信阳背上,兴奋道:“也很好看?那就是我没破相的话更好看?你喜欢我?”

    温信阳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来不及多,先拿了毛巾将这个大孩儿给擦干净了,然后拿了干净衣裳扔给他,严厉道:“你要是再感冒了,就一个人去西院住。”

    池云非忙换上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又跳到床上去仔仔细细擦好了脚。

    他一脸乖顺模样,满脸期待:“你觉得我好看?那你喜欢我吗?”

    温信阳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猫儿眼倒是不出话来了,只觉别扭得慌,先给他嘴角上了药,瞧着那一片青紫心里就不舒服,贴上纱布后又抓了他的脚上药。

    脚上的伤都是被石子给磕出来的,大大的擦伤初看没什么,洗干净了才发现竟还挺多。

    温信阳顿时蹙眉,没什么心思跟他聊“喜欢不喜欢”的了,抓着脚踝道:“一会儿去书房罚抄家规五十遍。”

    “……”池云非顿时哀嚎,“为什么啊?!”

    “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孝。”温信阳面无表情收好药,看了他一眼,“大冬天出门不穿外套,还赤着脚到处跑,还翻墙。你替你爹娘想过吗?要是让你娘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池云非:“……她早就习惯了啊。”

    温信阳只做听不到:“既然这么有精力闹腾,就去抄书,明天我会抽背。”

    池云非:“……”什么鬼啊啊啊!

    于是池云非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当晚吃过晚饭就去,抄得直瞌睡,墨水在脸上画出乌黑的道道,贴身丫鬟想笑不敢笑,拿了毛巾悄悄地帮他擦。

    而另一头,温司令也听温信阳汇报了事情经过。

    夜色暗了,静岚院里挑着大灯笼,将院里照得如同白昼。枯山水在灯光阴影下仿佛真的化作了江河,石头的影子拉长投影在墙上,仿佛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

    温太太抱着炀炀心疼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炀炀多危险啊!这稍有不慎……”

    她皱眉道:“云非这回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随意去军营?还带了孩子?”

    温信阳坐在下方,端茶的手一顿,道:“也是亏了他才让我找到了突破口,便算他将功补过吧,何况有过也是在我,是我允许他们进营的。”

    温太太有些诧异:“你不是向来不喜他那样的性子吗?怎么现在倒帮他起话了?”

    温信阳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垂眸道:“他还年轻,性子跳脱一些也是正常。”

    温太太同司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了然的笑意,司令咳嗽一声道:“你和他都有过错,温家向来赏罚分明,不能让人我偏帮一方。这样吧,云非从即日起禁足十日,你回军营去,没我的允许不能回来。”

    温信阳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深意:云非禁足恰好养伤,他回军营也能全心全意查清事情始末,同时云非被禁足,林家就算想来找事也不方便,他在军营也不用担心云非被欺负。

    当然了,若林家真要来人,是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林氏那边有我看着。”温太太仿佛知道他担心什么,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事。”

    温信阳点头,放下茶杯恭敬道:“谢过爹、娘。”

    “炀炀,去你爹那儿。”温太太放下孩子,哄他道,“晚饭的时候不是要找爹吗?你看,爹在那儿呢,快去。”

    池云非好不容易带得孩儿活泼多话了不少,被这么一吓,孩儿又沉默寡言起来,还比以前看着更胆了些。

    炀炀揪着温太太的裤脚不放,被温太太轻轻推了好几下,才慢慢往温信阳那儿走。

    走了几步他就想哭,眼眶、鼻尖红了起来,嘴角一咧,还没真的哭出来,就被温信阳大步走过来抱进了怀里。

    “是爹不好。”温信阳跟他道歉,“是爹没护好你和池哥,炀炀生爹的气吗?”

    温念炀抽噎了几下,软软胖胖的手慢慢抓住了温信阳的衣服,整个人缩进爹的怀里,声道:“不、不生气。”

    温信阳嘴角勾起一点笑意:“那炀炀生池哥的气吗?”

    温念炀摇头:“不!”

    温信阳抱着孩子起来,亲了下软软的发顶,道:“炀炀真棒。”

    从前温信阳总不会和孩子相处,见了面也是虎着脸,仿佛是在检阅手下的兵。

    炀炀也怕他,总不敢和他靠近了,偶尔被抱起来,的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看上去无措又慌张,温信阳要是再严肃些,他就能当场给吓哭了。

    可现在温信阳能自然地抱孩子了,也会哄孩子了,看起来像个做爹的了。

    温太太心里欣慰啊,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俩,连带对池云非的一点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池云非为孩做了些什么,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你云非胳膊怎么了?”温太太问,“怎么就疼了?”

    “他下雨天会疼,以前受过伤。”温信阳抱着炀炀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一手牢牢护在孩子背上,是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姿势,“我记得娘以前也疼过,诊治之后好了许多,是请得哪位老先生?”

    “这事我来安排吧,你不用操心。”温太太点头,“云非那孩子总是闲不住,我听他娘,时候比现在顽皮多了,上房揭瓦,招猫逗狗……”

    温太太拿绢帕挡了嘴,着着就笑起来了:“连他爹也没少被他折腾,有一回他爹要带他去别家应酬吃酒,他不想去,他爹让人把他给捆了去,你猜怎么着?”

    温信阳难得好奇:“怎么的?”

    “他拿剪刀把他爹的袍褂后面剪了个洞,若不是中途有人提醒,这可就糗大发了。”温太太笑得不行,连温司令也没忍住,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点无奈笑意来,摇头直叹,“这孩子……”

    “折腾是折腾人了些,男孩子嘛。”温太太倒挺喜欢池云非活泼的性格,冲自家相公道,“深儿时候就没劲多了,不是关在房里读书,就是跟你去猎,朋友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平日逗都逗不笑,没意思。”

    温司令哎了声,拍了拍妻子的手:“深儿这是稳重。”

    “他一个人稳重就好了。”温太太不满,“可别牵连了我的乖孙。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

    等温信阳回君竹院时,柳家来了人。

    柳家侄儿章旭之出了那样的糗,柳家少爷本就想来探探口风,如今又出了白煌的事,他便带着礼物趁池云非和温信阳都在的时候登门了。

    好歹柳家和池家也有半个姻亲关系,柳少爷态度放得很低,正在书房那儿跟池云非赔笑,书桌上摆了不少点心和蛐蛐儿罐子。

    那模样巴掌大的木罐儿上头有着透气的眼儿,木罐儿颜色不一,有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拿来把玩也很有一番风趣。蛐蛐儿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大冬天的,也亏他能找到这么多。

    池云非却是看也不看那些玩意,捧着茶盏道:“没得,挖我池爷墙角,你出去听听,谁他妈敢?真拿自己当个东西……”

    话音没落,池云非见温信阳推门而入,那混账语气立马一变,清清脆脆甚是无辜地道:“你不帮我出气,这兄弟就没得做了啊!”

    柳少爷:“……”

    柳少爷起身同温信阳行礼,面色讪讪:“将军。”

    “嗯。”温信阳直接绕过书桌去看池云非抄书,“写了多少?我看看?”

    池云非悄咪咪在桌下拉将军衣角,眼神示意——这会儿就别提罚抄的事啦!给爷点面子哇!

    温信阳看得好笑,倒也没多什么,只拿手揉了揉池云非的头发。

    “我这字还行吧?”他献宝地道。

    池云非的字像他的人,狂放不羁,潇洒随性——随性得有点过了,偶尔显得不伦不类的,不上多好,但却很有个性。

    温将军没在外人面前驳了媳妇儿面子,颔首道:“不错。”

    池云非登时笑得脸上要开出花来。

    柳少被他们晾在一边,尴尬非常,好不容易才插上话道:“云非的字在我们之中都是鼎好的,连先生也……”

    他想起来当时私塾的先生骂了云非很多话,之后才不轻不重提了下他的字,很有些讥讽的意思。

    柳少顿时哽住了,这话出来,岂非反而惹人不快?

    温信阳却抬头看他:“了什么?”

    柳少:“……就,就是字好。”

    池云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自己接了话茬:“也没什么不能的,就是我把老先生气了个半死,逮着我从上骂到下,我带头作乱,不尊长辈,这辈子没什么出息,还我全身上下也就字能看。”

    柳少愈发尴尬道:“我不是那意思……”

    温信阳好笑地看了眼池云非,一手捏了池云非后脖颈一下,不轻不重地,捏得池云非浑身一下软了。

    他抿了下唇,收敛了嚣张的模样,老老实实低头收拾桌子。

    温信阳这才对桌边男人道:“柳少爷……”

    “您叫我远亮就行。”

    “我你这名字也挺占便宜的。”池云非一张嘴又闲不住了,怼道,“张口就让人原谅啊。”

    柳远亮:“……”

    柳少爷比池云非大几岁,如今已经跟着家里学做生意了,他娶妻没多久就纳了二房,没过一年又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做三房和四房,池云非他堂姐是五房姨太太,比柳少爷还大两岁呢,性子泼辣,好舞刀弄枪,人却长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姑娘长得太好了,登门牵线的络绎不绝,姑娘选择多了就谁也瞧不上眼,结果错过了出阁的时间,加上脾气本就不好,久而久之就无人问津了,最后才进了柳家。

    池家堂姐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有手段有心眼儿,将老二老三老四压得抬不起头来,也是因为这个,柳远亮才敢在这时候上门送礼,试探口风——毕竟池家堂姐在柳家过得如鱼得水,看在这份上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哪里知道,从进门开始,池云非就没给好脸色。

    “柳少爷。”温信阳没叫他的名字,言行有礼道,“章旭之进营的事我之后会派人去府上调查,届时还请配合。除开公务上的事,其余的,都由云非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