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朝堂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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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沛祁这几日过得舒坦极了, 海家还算识相主动把所有事情都拦了过去,只求杨家能保下无辜的子女,但太子雷霆之怒,牵连甚广, 杨沛祁在朝堂上当众被责难, 杨家自身难保, 如何能虎口救人。

    只是他舒服日子没过几天,洛阳便传来消息凤仙山有人闯入过, 带走了一大片兵器,埋尸坑里也少了几个人。他眉心一跳, 下意识觉得不妙。

    “舅舅, 刘成不见了。”杨安面色惶恐推门而入。刘成便是黑面黑痣大汉,他原本也是洛阳军籍人,却不属于折冲府, 是杨沛祁在洛阳私设军队的一个官位, 直属于杨家。

    “怎么会不见, 不是今日回洛阳吗?”因着刘成和海山是一同回长安的, 如今海山暴毙,刘成滞留长安城。直到前几天海家人全部自尽,太子殿下大怒, 又是牵连了一片人,只不过这次被波及到的都是王家人,一时间, 王家和太子针尖对麦芒,谁都顾及不了,而貌似元气大伤一直躲在后面的杨家终于在东城门口检查变成自己人的时候让刘成伪装成脚夫,算偷偷回洛阳。

    此时, 杨沛祁上一秒刚得知洛阳出事了,下一面又惊闻刘成失踪,心中不安骤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几日的事情。

    这几日他确实过得悠闲,海家虽然被牵扯出去,但过程处理的比当时曹家还要顺利。由于海家一力承担所有事情,太子根本抓不住杨家的把柄,只好迅速处置海家,夷三族,而他为了把背后咬他一口的王家拖下水,逼得海家全部自尽,让太子和王家狗咬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有人垫着石头送到杨沛祁脚下,让他一步步顺着自己心意走过去。

    ——中计了!

    杨沛祁猛地一拍桌子,眼睛弥漫上血丝,面部狰狞,保养得宜的脸颊带出狠厉,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咒骂着:“好一个王老狗,竟然和太子联手害我杨家。”

    “找人立刻快马加鞭回洛阳,让洛阳那边收拾干净,如今这点家底根本不成气候,找人把刘成住过的地方收拾干净。”杨沛祁干净利索地做出抉择,他坐在上首沉吟,连续几日不见艳阳天,阴沉的日光照在他脸上,留下刻薄浓重的痕迹,狭长深邃的眼睛猛地眯起,露出一股凶神恶煞的匪气来。

    “跟他,行动。”

    杨安心中一颤,几乎不敢抬头直视杨沛祁。要知道杨家未发家前可是以酷吏著称,穷山僻壤出刁民,为了镇压那些恶人,也为了年底吏部考核,杨家祖父心狠手辣,刀刀见血,如今刑部大牢中几样刑具还都是杨沛祁祖父亲手制作的。

    后世只要谈起天正十五年盛夏的事情都津津乐道又讳莫如深,那一声声登闻鼓的沉闷声响像一颗颗石子被扔到大海中,在经过数天酝酿后造成滔天大浪,大英朝堂所有官员都不由自主被卷入其中,举国战栗,人人自危。

    圣人上朝第一日,由洛阳刺史连夜入城,在皇城正大门春明门敲响巨大的登闻鼓,以此击鼓鸣冤,由金吾将军带入朝堂。洛阳刺史李文道跪在堂上涕泪纵横,言明半月前有一伙贼人夜闯凤仙山,杀死开采士兵无数,抢走铁矿兵器,甚至恶意炸山,矿山洞口被堵,李文道自觉罪孽深重,深负皇恩,万死难辞其咎。

    此次是朝会,在座的都是正四品以上要职官员,太子一派以年轻改/革派居多,如今能站在朝堂上的放眼望去寥寥无几,品级越往上的人越是沉默,队伍尾巴后,几个资历尚浅,吊着尾巴上来的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所措。

    ——李文道这模样分明是有话要。

    偌大的朝堂上只有年逾花甲的刺史涕泪纵横,泣不成声的自责声。

    圣人皱眉,脸色阴沉。此次出行还不曾玩得痛快,塘报便像雪花一样飘来,一件比一件糟心。等他惊闻海家八大罪责匆匆启程回长安时,走到一半路程时又传来海家竟然集体自尽,之后暗探又带来长安城中留言,一日比一日令人心惊,好不容易今日第一次上朝,竟然听到旧不见动静的登闻鼓被敲响。

    “李刺史有话便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圣人眉心不耐烦皱起,连夜回程,不曾好好休息,见李文道半天哭诉,扭扭妮妮不肯话,心中便蓦然腾起一股火气。

    朝堂上气氛倏地一凝,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放缓,杨沛祁眼皮一跳,李文道哭声倏地停止。李文道满面是泪,梳得整齐的花白头发也散乱开来,整个人看起来落魄又可怜。他就势连磕三个响头,脑门上血迹斑斑,顺着鬓角留了下来。

    “罪臣斗胆,揭发太子殿下罪责,罪责有三,还请圣人明察。”李文道大声道,朝堂上更是安静,时庭瑜抬头扫了一眼正中间的人,瘦弱年迈的刺史大人跪在光滑锃亮的金砖上,两眼紧闭,一心求死。

    圣人一直疲倦地歪着身子,右手撑住额头,闻言不由直起身子,一向温和的脸上倏地变得格外冷峻,他严厉地量着底下跪着的人,眼皮下的精亮眸子冷冷扫过,带过一丝杀气。

    “李文道,你可要想清楚你的话,污蔑储君祸及九族,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圣人眸含寒光,严厉呵斥道。

    李文道浑身僵在那里,大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瘦弱的脊背上,一道道的视线含义万千,其中一道更是令人心惊,他保持跪伏姿势不动,但是很快便身体伏得更低,颤抖着声音道:“罪臣……罪臣……绝无半字谎言。”

    圣人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最后隐晦地扫视过大殿众人,最后停留在最前方的太子身上,太子敛眉不语站在首位,风姿仪态不曾出错半分,肖似皇后的眸子被睫毛挡住,只露出一点温润的光泽。圣人摸着手中的板子,闭上眼,掷地有声地呵道。

    “。”

    “夜潜矿山,盗取铁器,害人性命为其一,私派郑莱无诏强入洛阳为其二,包庇顾明朝毒杀亲父为其三,不忠不孝不仁之辈,难堪国之重器,还请……”

    一块碧绿色板子狠狠砸在他头顶,又被弹出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蹦了几下,滴溜溜地滚到金龙立柱边上,孤零零地躺着,带着一丝红色血迹。

    谁也不曾想到圣人会突然发怒,杨沛祁眉心一跳,手指不由握紧。脸上闪现出暴怒之色的惠安帝一个个扫过朝中众人,视线所及之处人人低眉顺眼,不肯露出一丝异样,李文道身形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

    “朕的太子,岂容你血口喷人。”

    风暴中间的时庭瑜上前跪在正中央,面色平静地道:“李刺史所言,儿臣闻所未闻,只洛阳一事却是另有隐情,还请圣人明鉴。”

    朝堂上,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圣人身边的王顺义看了一眼太子又觑了一眼圣人,圣人已冷静许多,此时捂着额头,眼睛盯着底下众人,嘴角下拉。圣人素有偏头疼的毛病,皇后仙逝后更是严重,如今只要一生气便头痛欲裂,

    “你真派人去了洛阳。”洛阳作为大英要地,地理位置特殊,这几年隐隐有成为陪都的趋势,一向是无召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太子身份敏感,更是不能犯此禁令。

    时庭瑜眉心一跳,他深深了解圣人,比如今任何人都要了解,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了解这个至高无上的血缘至亲,他咬牙伏地磕头道:“儿臣罪该万死,但此事另有隐情,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本算等圣人回京便连夜回禀。”

    他昨夜是连夜面见圣人,但圣人赶路疲惫,便直接歇在丽贵妃处。太子虽是储君但也不能擅入圣人内院,便止步停了下来,此事王顺义一大早便和圣人讲过。

    圣人脸色微霁,狠狠掐了下额头,疲惫道:“吧,什么事情?”

    “儿臣禀之事也有三件,其一洛阳凤仙山所开之矿为玄铁矿,洛阳刺史知情不报,其二洛阳征调大量少年进山挖矿,兵役徭役居高,其三洛阳兵曹,洛阳折冲府右果毅都尉携带不明刀具私自入长安。”

    杨沛祁瞪大眼睛,心跳加剧,圣人最讨厌位高者与地方勾结,这也是杨家屹立多年的原因,杨家表面上不结交权贵,也不和地方上的人有特殊交情,只靠朝堂上的利益结网,圣人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家之所以被圣人厌弃便是太爱和权贵结亲,而王家不得圣人宠信也是因为其占据江南道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圣人听闻太子私入洛阳会震怒,并且他在进入四大城门口的必经村庄处布下天罗地网,算就地绞杀从洛阳回来的人,明明带队的人已经抬回一具具尸体,他没想到竟然是郑莱亲自带队,而且竟然被他逃了。

    他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局,圣人是暴怒,但很快莫名压了下来,一步棋错步步都错了。他心中不祥预感越演越烈,直到听到太子唤了不少人入朝堂。

    郑莱消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一只胳膊吊在脖颈上,狼狈又血腥,他堂堂正正走入干净整洁的朝堂,众人神色皆变,太子敛眉不语,只见他一到殿内便跪倒在地上,声如洪钟,大声着洛阳见闻。

    他从洛阳民不聊生到全民皆兵,再到凤仙山上的万人坑和堆积如山的铁器,一桩桩一件件,他得平淡无奇,但听得人心惊胆战。朝堂上有人悄悄抬首看了眼上首的圣人,只见圣人面色阴沉如水,冷得吓人。

    “你可有什么证据。”

    郑莱闻言,声音中带出一丝悲鸣:“卑职带领五队人马进入洛阳,到如今只剩三人,万万不敢拿兄弟性命开玩笑,因东西沉重已经被卑职掩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还请圣人派人跟卑职前去。”

    “岳健何在,随郑莱去。”圣人目光扫过郑莱,又看向太子,最后移到洛阳刺史身上。

    大殿只少了一个人却像缺了不少人,空荡荡的大殿此时令人发寒,太子跪在下首,洛阳刺史抖得宛若筛糠,大堂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话。

    “去传顾明朝上殿。”

    王顺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了下去,低头称是,很快召令便传到顾明朝手中,与此同时,一直暗暗关注此事的时于归也直起身子,一脸严肃。

    “朝中发生何事?”

    立春跪在脚下低声道:“洛阳刺史弹劾顾侍郎毒害亲父,为不孝之人。”

    时于归面色发寒,琉璃大眼结上一层寒冰。

    “杨沛祁不会无故让李文道这样,去找静兰让她找人排查顾府,尤其是东苑的人,不能出一丝差错,务必!”

    作者有话要:  我的米路由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登不上去,怎么弄的不行,啊啊啊啊啊啊,最后用了自己的热点,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