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娘?”
云娘见女儿走来, 微微一笑, 应了一声。
楚卓目视着卿卿过去,也便看到了云娘,不经意间瞥她一眼,但见她也正好看着他,但目光对上了, 妇人就别开了视线。
母女俩进了府。卿卿搀扶着母亲, 满脸欢悦,与她话。
云娘听着,时而应声, 虽然也在笑, 但卿卿看的出, 母亲依旧情绪不高。姑娘嘴唇动了动, 想要再度问她,但终是忍住了。这两天来, 她并非没再问过,可母亲一直不肯,卿卿当然也不想逼迫她。
当下便与她着别的, 可着着,却听母亲道:“卿卿, 你能不能请世子来府上吃顿饭?”
“啊……?!”
卿卿登时愣了, 这时一下子也停下了脚步, 惊问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云娘抿唇笑笑, “没什么, 只因那日,娘是被世子救出来的,娘觉得咱们理应答谢一下人家。”
“哦。”
卿卿眨了眨眼睛,这时松了口气,但觉母亲的话也有道理。
“我还以为……”
卿卿笑了笑,没下去,她还以为母亲是劝她嫁他呢。
云娘知道她心中所想,接着问道:“那,倒是孩子之事,卿卿真的心意已决了么?”
姑娘点头,“对。”
“可世子答应了么?”
“他没有,不过,女儿会再和他。”
“可是卿卿……”
云娘扶住了她的肩膀,嘴唇动动,好像想什么,但许久却还是没,只道:“娘觉得,卿卿还是应该先看看大夫确定一下。”
“好呢。”
卿卿笑了笑,满口答应了。
但答应了是答应了,却一直也未叫人请大夫,甚至还叫回了母亲派去的丫鬟。
晚上姑娘躺在床上,幔纱相隔,碧儿倚靠在床边。
“姐为什么就是不肯看大夫呢?”
“是啊!为什么呢?”
卿卿看着床顶,自己也问着。
碧儿坐起了身,“那姐是希望自己怀孕了还是没怀孕?”
“呃……”
卿卿咽了下口水。
碧儿的话好像问到了她的心里。
她似乎是十分希望自己怀孕了的。
不看大夫,以前是怕被人知道,被楚卓知道,现在按理已经没什么怕的了,可她还是很抵触,难不成是怕自己没怀孕?
卿卿使劲儿甩了甩头,但觉自己今日任性了,也胡闹了,更是决定明日什么也真的要叫大夫过来看看了。
第二日楚卓来了。
前一日派人送去请帖,请他正午至,但他却是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就来了。
卿卿把他请到宴客堂,毕竟是要答谢,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他。她穿着扮好,便先了母亲一步,去接见了他。
楚卓刚拨了拨茶便听见了脚步声,当下水也没喝就站起了身。
卿卿极是有礼,微微一福,拜见了人,请他入坐,自己坐在了主位,极是正式地与他话,问太妃,问珠儿……
楚卓依依答着,但没一会儿却是起了身。
姑娘一惊,“世子……做什么?”
少年不答,却是朝她走去,眼见着他近了,卿卿紧张地站起,但刚刚起身,人就被他按下了,再接着,那楚卓却是俯下身来,脸朝着她的肚子贴去 ,声音低沉,“给我听听。”
“唔!”
姑娘脸儿顿时通红,又娇羞又无奈。
她推了他一下,“世子听什么啊,才三个月……”
“三个月便听不到么?”
“当然听不到啊!”
楚卓“哦”了一声,眸中含笑,眼神亲昵,盯她看了会儿,不时抓过了她的手,语声依旧,“呐,我会请平安脉了。”
“什么?”
少女又是一惊,摇头,满脸不信,“你会把脉,我可不信?”
楚卓又靠近了一步,“我昨晚学的。”着手已经搭在了姑娘的脉上。
卿卿呆愣一下,瞅着他,竟是没反抗,任由他看了,不时,催道:“怎么样?可安好?”
那楚卓搭上姑娘的脉搏,整个人紧绷着。他昨夜的的确确是看了一宿的医书,学了一宿,可这初搭上没感觉出什么,看得久了,突然愣了一下。
卿卿见他面色有变,急忙问道:“怎么,不,不不好么?”
楚卓当下放下她这只手,抓起了另一只,心中哭笑不得。姑娘安好,好的很,可楚卓根本就没摸出喜脉。但见她那认真的神态,又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并未怀孕,楚卓这时才恍惚想起来,昨日那碧儿过,她并未看大夫,想来只是有了一些怀孕的症状,便以为自己是有了孕。
楚卓心中笑了,虽然失望,但更觉得姑娘有意思,可爱的很,不过他姑且没,舔了舔嘴唇,笑道:“安好,很好。”
卿卿松了口气,瞬时还真以为有什么问题呢,这时听得脚步声,只见屋外云娘与宝儿走来。
“娘,哥。”
卿卿立马起身。
楚卓也是站直了身子,侧身朝外,望向两人。
云娘入内,瞧着他缓缓下拜了下去,“民妇见过世子。”
楚卓只淡淡地瞥她一眼,嘴角微勾,“不必多礼。”
宝儿随着母亲微微躬身,看那楚卓看妹妹的眼神儿,心中有些不出的滋味。
几人坐下很客气地聊了,问候几句。卿卿见母亲照前几日话多了一些,想她应该是渐渐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时几人便被请去了膳厅。
卿卿最是欢跃,母亲不善言谈,哥哥就更是,自己本身又算是和楚卓颇熟,当下她不就冷场,一时间倒好像就只有她与楚卓在笑一般。
楚卓从容自然,极具风度,高高在上,也不失礼貌,与卿卿笑,言语虽无什么不妥,但常常油嘴滑舌地搞得卿卿满脸通红。
宝儿不喜。他虽反应不快,但也听得出那楚卓常常逗弄妹妹,很是暧昧。妹妹不是与他没关系了么?
云娘始终淡笑,宴席过半,她起了身,亲自为楚卓斟了一杯酒。
“世子于民妇有恩,这杯酒,一来谢世子那日相救,二来谢世子昔日相助。”
那昔日指的便是他查明绑架她之事。着妇人便举杯饮了。楚卓自是相陪,但酒刚喝完,猝不及防,那云娘反手便拨倒了桌上的壶酒。
“啊,世子当心。”
卿卿惊呼出来之后,酒水已经洒在了楚卓一身雪白的衣袍上。
桌上之人立时都起了身。
云娘歉然,立时叫人取来一套宝儿的衣服。卿卿赶紧过去给他擦着。
楚卓倒是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但并不以为意,尤其是心爱的姑娘给他擦拭着衣袍,自然是不生气的。
“好了。”
卿卿倒是紧张坏了,听他低声与她着,语声暧昧,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潋滟眸波。
卿卿想他没生气,不怪罪倒是好,不过心下也狐疑。母亲虽不是 什么高贵出身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性子温柔如水,很沉静,平时做事也是有条不紊,谨慎心,按理断然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只见厮从外进来,端来一套宝儿的衣服。
云娘再度歉然道:“民妇适才鲁莽,实在是抱歉,多谢世子不怪,还望世子莫要嫌弃,先换上儿这件衣服,容民妇将世子的衣服送去清洗吹干。”
“无妨。”
楚卓淡淡笑笑,不以为意。他听罢便起身,去了一旁的偏厅。那端着衣服的厮跟着进去,下手帮忙。
屋的珠帘彼此轻轻晃动,云娘攥着双手,垂眸,额上渗出一层层汗珠。
卿卿咬住了嘴唇,她,怎么会没注意到?
楚卓却是在府上呆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待那衣服洗吹干熨平,给他送来,他换了,方才回去……
他前脚走了,云娘便回了房。妇人坐立难安,屋中来回走动,额上掌心上一层一层的汗水。不时,那先前服侍楚卓穿衣的厮终于来了。
“怎么样?”
“夫人,世子右肩上有一块半指大的青记。”
那云娘听了话,立时呆愣,眼中泪水倏然落下,一下子便颓然地坐到了椅上。珠帘之后的卿卿听得一清二楚,也看的一清二楚。她胸口狂跳,再也忍耐不住,冲了进来。
“娘!”
泪水簌簌地流,卿卿就是再不敏感,也知道了此事与世子有关,她母亲追逐了王妃的马车,当街失仪,适才又……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告诉我吧!”
夜幕降临,天早已暗了,外头的风呼啸而起,雪来的极快……
屋中烛火摇曳,仿佛顷刻就要灭了。
风声,夹杂着夫人撕心裂肺的呜咽之声,每一声都让卿卿的心紧紧地一缩……
烛影照在妇人清丽的脸上,照在她流淌下来的泪上。
良久,良久,她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十九年前,娘的丈夫离开了,彼时娘刚怀了你哥三个月,后来,娘在惠钦元年六月诞下了他。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孩子,他好动,爱笑,那双灵动的双眸,在月中娘便看得出,他会是一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孩子。娘独自带他,他是娘唯一的慰藉,也是娘唯一的希望……可是,他却……”
云娘狠狠地闭上了双眸,泪水再度流淌下来。
“……那是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黄昏,屋外朦胧一片,乌云密布,明明只是夜幕初降,却看起来和三更半夜一般,雨滴在地面上,在屋檐上,在窗上,娘抱着你哥,给他哼着歌谣,哄他入睡。他的脸儿白皙清透,张着嘴儿,熟睡时乖乖的模样……娘至今都还记得……
“娘把他放到了榻上,盖好了被子,拍了几拍,就那么看了他好久好久,怎么也看不够。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娘开了门望出去,朦朦胧胧地见到一辆华贵的马车,看到一个丫头,丫头要借宿,娘还听到了车中隐约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没什么犹豫,便开了门,将人请了请来。来人,两个丫鬟、一位夫人,和一个才满月不久的婴孩儿。那夫人相貌极美,穿着亦是华贵,虽面容有些苍白,但依旧惊艳了娘。她举手投足,尽透贵女之风,一度让娘以为那是天上的仙子。只是这仙子看上去性子寡淡,对旁人也便罢了,对自己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儿也是如此。娘没见她抱他,就是那婴孩儿哭,她也没什么反应……
“娘看那孩子饿了,便喂了他。聊起来也明白,她们来娘这避雨借宿,原也并不是随意选之,是听了娘刚刚生产不久,为那婴孩寻奶来的。娘给她们扫了房间,也煮了些粥,她们也很是客气……没聊几句也便都歇息了。
“夜里……娘起夜,无意间听见她们主仆三人的对话,得知,她们仿是来此寻什么人的……但显然未果……那夫人的声音几度哽噎,娘听到她哭了……她哭的极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