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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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们在学校已经是师哥师姐, 名气也不。偏偏抽签时抽中最差的教室,座位少、空间,票全发了, 其他要来的人一般默认坐过道。

    于是, 教室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别的专业的也纷纷逃课前来围观。

    然而,这天刚好是院领导开课。

    对着空空如也的教室, 领导恼羞成怒, 闻声冲到沈河和沈稚他们组演出的教室, 非常应景地怒吼出剧名:“Get OUT!”

    学生慌忙逃窜。

    有人摔跤, 有人继续往前走。

    踩踏事故发生。

    好在没有酿成特别严重的后果。只不过也有好几个人擦伤去了医院。

    沈河与沈稚没有受伤。但作为主角,同样还是赶往医院。总而言之, 事情一度闹得非常尴尬。

    回想起过去,沈稚也只有向黄正飞笑着解释的份:“我们那时候都一个劲想着演戏,哪有闲工夫处对象呀。”

    “学习哪有谈恋爱重要?”黄正飞反驳道,“你俩这也太死脑筋了。体验生活难道不重要吗?”

    沈稚感觉对方挺和气的, 跟沈河所描述的大相径庭。她开玩笑:“可不是嘛,所以一演谈恋爱,就只好一个劲瞎演来着。”

    黄正飞握着手杖,沉默半晌。

    他忽然语重心长地问:“你和沈河谁更喜欢对方啊?”

    伪装夫妻多年, 沈稚自认与沈河都称得上经验充足。

    在哪认识的?什么时候相爱的?谁先追的谁?甚至生了孩子算跟谁姓——诸如此类的提问,沈河和沈稚都滴水不漏地对过口径。

    应对这些问题基本都是用来解决媒体。

    因为沈河的父母也好,沈稚的家人也罢, 他们是不会关心这些的。

    黄正飞回过头,他充满考量地看着她。视线不算锐利,反而有些模糊,令人想起灰蒙蒙的雨天。可是, 正是这样充满耐性的眼神,仿佛切肉的刀,一下下将人剥得无处遁形。

    本能告诉沈稚不能谎。

    而她也的确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顺从了本能:“……我们不喜欢对方。”

    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沈稚拼命抑制住惊讶的表情,尽可能微笑,让现状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

    她尝试着掩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没想到的是,黄正飞用了个很时髦的词汇:“原来你和沈河是傲娇那类的啊?”

    沈稚:“我不是傲娇。”

    完又想了想,这时候,演技已经重新回到身体里。她感觉不再像刚才那么不自在。

    “别害羞啊,咱们唠唠嗑。你嘛。”黄正飞催促。

    “我觉得,”沈稚在想,假如她是沈河真正的妻子,这时候理应当什么。演技如泉眼的水般源源不断流出,“应该是我吧。”

    黄正飞眼前一亮。

    “为什么?”他问。

    沈稚摇摇头,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树梢,像日光般停滞不前。

    她:“因为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他们乘坐了几个时的航班来到这座城市。在这个常年湿热的国度里,艳丽的阳光与清凉的水源随处可见。

    沈稚:“我这么普通,但沈河却很特别。其实我们有太多太多合不来的地方。有时候我会想,可能这就是区别吧?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很向往。但是,对他来,我这种人根本就——”

    有场务过去招呼,和沈河耳语了几句什么。他颔首回应,站起身来,偶然间侧过身,恰好与沈稚对上目光。

    万籁俱寂。

    他神情严肃,抱着手臂,冷漠地、颇有些不耐烦地往这边看。

    沈稚站在高处的草坪上,轻轻地朝他挥了挥手。不过一瞬之间,沈河周身的尖锐就退却了,他也朝她微笑。

    只听一声响,原来是草皮上的喷灌器开了。

    水花如雾气般散开。

    沈稚望着沈河的侧脸,沈河接二连三地回过头来,不断看向她。

    黄正飞将手中的剧本卷起,若有若无地低声道:“沈太太,你是不是爱惨他了?”

    她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用演技应对,沈稚一个字也不出来。

    她握紧自己的手。

    -

    沈稚通过监视器观察沈河的表演。

    在镜头背后,他完全是另一个人。

    之前导演所担心的外貌问题并没有预想中影响那么大。

    沈河的确是论谁看都不得不感慨“长得真好”的长相,但在皮肤涂黑一层,又叠加演技的情况下,之前的气质已然褪得不剩下什么。

    这一场拍摄是在酒店内。

    有动枪的部分,休息时间,沈河一直一个劲拿着模型枪和自己和自己玩。

    然而一旦开拍,又变得极其正经。

    沈稚百无聊赖,索性绕到后边的人造沙滩去。

    她穿着吊带和纯棉材质的宽松九分裤,脱掉鞋后径自踏上细沙。软绵绵的沙子被压平,沈稚回头咨询酒店管家,在对方给出肯定回复后,她才俯下身。

    为了拍摄,整间酒店都已经包下来了。

    助理忍不住感慨:“要是带了泳装来就好了。”

    “可以买,但是他们都在工作,我们在这里玩。不太好吧?”沈稚。

    她又蹲了一会儿,再站起时稍微有点头晕。

    日光透过玻璃屋顶照射进来,她回过头,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伫立在门口。

    “休息了?”沈稚问。

    沈河:“制片人的夫人过来了,他们要去餐厅谈事情。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沈稚摇摇头,起身时:“你昨天睡得很差吧?还是回去休息,然后叫点客房服务好。”

    “走了,走了。去买点吃的。”

    沈河却上前,踩过沙滩,抓住她的手,不容分带着她走出去。到了沙滩边,又静静地等待着她穿鞋。

    沈稚穿的是穿绳拖鞋,随口了一句:“感觉带子要断了。”

    “是吗?”他正替她开冲洗的开关,听到这话,不由得弯下腰去检查。

    沈稚拎起裤脚,仰头时,恰好对上沈河垂落的视线。他瞥她一眼,一声不吭,继续去看鞋子。沈稚无缘无故地有些难为情:“没什么好看的。”

    他只回答:“去买一双吧。”

    他们活动的范围并不大。

    也就乘酒店叫的计程车花几分钟出去,然后到附近的街市随便找间摊子买虾饼。

    反正也没有带越语翻译,买个东西而已,靠英语和肢体动作就能沟通。等待制作的过程中,沈稚终究是忍不住问:“今晚不用拍戏吧?”

    沈河不话。

    她又问:“明天是不是就是西贡的最后一场?”

    沈河还是什么都不。

    她知道他还处在工作状态的余波当中。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有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摩托车飞驰而过,沈稚担心沈河没注意,伸出手去拉他。他果不其然没察觉。她暗暗叹一口气,索性挽住他手臂,反正这样的亲密动作也做过不知道多少次,根本不值一提。

    “你吃这个明天状态不会出问题吗?”沈稚问他,同时也是问跟在后边的助理。

    虾饼做好,沈河接过,付钱。

    他二话不,直接塞到沈稚手里,好像反应延迟的机器人,这时候才回答:“是给你吃,不是我吃。”

    “油这么多?”沈稚蹙眉,一点都不领情,“你就不能请我吃那个,欧阳之前跟我的,草和奶冻拌在一起的——”

    沈河问:“是什么?”

    “是什么?”沈稚也回过头,理直气壮把问题甩给秋。

    秋眼神闪躲,思索片刻,吐出几个印象中的越南语音节。

    “这个酒店里有。”沈河,“回去吃。”

    但是走出去好远,他又反应过来:“你应该吃不惯吧?那个好像很甜。”

    路上又顺带买了炼乳咖啡。

    往回走之前,天已经逐渐暗下来。越南天黑得不算早也不太晚,街市上空旷的地方聚拢了不少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开始随着街道上自备的音响跳舞。

    助理开始为时间而催促。沈稚却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

    她不走,沈河也走不动,于是在原地停下。

    跳舞的人中不少是上了年纪的男女。

    结了婚的,一起生了孩的,正家长里短一起生活着的。

    回到酒店,没想到酒店餐厅的菜单也有。沈稚倒是不怎么懊恼,毕竟也算外出逛了逛——这在紧张的拍摄日程间难得可贵。沈河则又点了一杯咖啡。

    沈稚在酒店里上网,丁尧彩匆匆进门。

    她去年演的电视剧年底入选了国内一项比较有含金量的电视剧奖项。同样等级的还有另外几部质量非常高的作品,其中一部的女主角是第一次演电视剧的前辈,另一部则是实力派女演员产后复工。

    沈稚和团队都认为这次获奖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即便被提名,在出席与否上也暂时保留态度。

    然而张江南却特意来联络沈稚,私下劝她一定要去。

    “尊重一下前辈还是必要的。”他得很委婉。

    张江南是奖项评审委员会成员之一。

    丁尧彩这边很快会意,因此给沈稚临时安排了日程。

    “没办法。正好,回去就把之前跟那个平台约的宣传片拍了吧。这样下半年压力会一点。”丁尧彩安排得井井有条。

    沈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丁尧彩则继续嘱咐下去:“回去还要再做一次检查。不过我看着你应该是过关,没胖,皮肤也没出什么问题……你别,要是这回真的能再拿奖,还是能有不少好处的,尤其是这档口。毕竟奖不嫌多嘛。”

    酒店房间隔音一般。

    楼下传来话声。

    沈稚下意识回头,不动声色地将窗帘掀起一点。她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走进来。在那之中,沈河穿着开工前的那套衣服,款式单调的衬衫白得像个东南亚的高中生。

    她看得出神,听不见丁尧彩的声音,也没发现沈河抬起头。

    他维持着淡漠的脸色,目不斜视地注视她。

    直到身影消失在建筑的屋檐下。

    最近视线碰撞频率过高,沈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和自己离婚。

    破沉思的是丁尧彩倏然抬高的音调:“我的乖乖,你在听吗?”

    “嗯。听到了。”沈稚转过身,微笑起来回答,“多谢你,彩姐。”

    丁尧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拍了拍女演员瘦削的肩,语重心长道:“跟良宜的合约结束前,我会为你找一个栖身之所的。”

    房间门关上了,之后就只剩下沈稚一个人。

    她倒了两杯水,在其中一杯里加了一勺盐。

    门被敲响了。

    沈稚没有询问是谁,自顾自开就往回走。

    沈河:“你不怕是强盗吗?”

    沈稚着自己都轻笑:“你是吗?”

    他当即拽住她手臂,将她抵到墙边,假装凶神恶煞地:“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就侵犯你。”

    然而被恐吓的人却只顾着发笑。

    沈河作势开始搜身。

    沈稚很怕痒,立即没骨气地求饶:“我没有钱啊,真的没有钱。”

    他毫不顾忌地袭击她的弱点。

    沈稚浑身发抖,拼了命推开沈河无果,只能身子后仰,整个人躺倒在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倏忽之间,没头没尾地出一句《黑狗》的台词来:“‘你没听见吗?我叫你不要吸了。我求求你不要吸。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沈稚仰面躺着,漆黑的长发宛如被墨水染上色的章鱼,在雪白的床单上扩张。

    她望着吊灯,眼神一瞬之间就改变。

    “‘命从来就由不得我们自己,吸了也不过是顺应我的命。你求我不要吸,’”她骤然转动眼珠,死死盯着沈河,仿佛被夺走神智的疯子,攥住他的手臂,“‘我反而求你啊!求求你了,让我吸吧!’”

    撕心裂肺一通台词后,他们悲伤地凝望着对方。

    角色渐渐散去,剩下的只有沈河和沈稚。

    他们放声大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沈河问。

    “那天瞄到一眼剧本。”沈稚,“重死了,你快起来——”

    沈河没有起来,只是侧过身,显而易见一副筋疲力尽动弹不得了的模样。沈稚翻出毛巾扔给他,又:“你要留这里吗?我去你那边睡。”

    “谢谢。”他惜字如金表示同意。

    沈稚把加了葡萄糖的水放到床头,然后轻车熟路从沈河口袋里摸出房卡,顺便在里面找到一颗薄荷糖。

    她揣进自己口袋里,准备等会儿吃。

    发消息给工作人员知会交换房间的事,沈稚准备离开,却又临时想起什么。

    “喂,”她敲了敲门框,“我明天得回去。”

    “回哪?”

    沈稚:“家啊,然后要出差。”

    “是去颁奖典礼?”奖项评选每年时间都固定。

    “对。”

    “好。”

    他们最后都以简短的答复收尾。

    沈河回应寡淡,分明刚刚还很友善。情绪起伏太大,着实让人不爽。沈稚想,他们也算是夫妻,即便没有摄像机在拍,分别时何必如此冷淡。

    她转背要走,忽然听到他开口。“喂,”沈河,“你偷我糖了吧。还过来。”

    他躺着一动不动,态度傲慢到恶劣。

    不就只是一颗糖而已?沈稚不自觉有些怒火中烧,这个人气的程度真是令人发指。她强忍住不快,把那颗薄荷糖掏出来,脸上毫无波澜,心中汹涌澎湃。沈稚故意将那颗糖用力扔给他。

    糖果砸到床边的台灯,发出吭哧的响声。

    沈河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带着唯我独尊的气场继续藐视她。沈稚已经发泄完,心平气和地:“晚安。”然而,身前马上被砸来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乳胶枕。

    沈河一旁的床头已经空了。

    他慢条斯理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晚安。”

    作者有话要:  剧透:然后两个人大出手了(

    惊!言情男女主角激情互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