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靖那有点惊喜的神情, 盛卓然也觉得自己原谅得太快。

    可一想着时日无多，就很容易原谅了，甚至还有点欢喜。

    品品, 都是顾靖喜欢他而又得不到才套路他！

    如果是徐苍舟或者别人这么搞他, 盛卓然肯定会揍回去。不对, 盛卓然估计自己连假恋爱的机会都不会给。

    可能因为顾靖上辈子那么照顾他，他这辈子尽管刚开始时老年痴呆得几乎忘了, 但潜意识里很亲近他, 才允许了顾靖的接近吧。

    不过，嘴炮还是要放的。

    盛卓然捏住他的下巴道：“之前不是搞一首专属情歌给你么，现在没有了。”

    顾靖有点失望：“哦。”

    但也是他自找的。

    盛卓然摆出冷脸：“你膝盖曲一下。”

    顾靖照办，两人平视着。

    盛卓然瞅着顾靖那略带哀伤的神情, 那低垂而落寞的睫毛, 那乖巧曲下的膝盖……盛卓然猫猫祟祟的四下瞄了瞄, 发现没人, 脑袋迅速砸了过去。

    第二回 亲吻了, 盛卓然还不是很会, 鼻尖相触, 盛卓然稍稍退回，歪头又亲了过去。

    温温的，软软的，顾靖的唇讶异地微微张开着, 好像想问什么。盛卓然已经把他的下唇咬住了, 还舔了舔。

    很好，这次没有大蒜汁的味儿。

    环岛的江边吹来清新的草木香，舒心的林荫大道下，盛卓然给了顾靖一个轻轻柔柔的舔唇吻。顾靖仿佛浑身都僵硬了, 连正常的呼吸都收在胸腔内，明明唇边细微的脉动挑得骇人，可盛卓然一点都闻不到顾靖呼出的气息。

    该不会是憋岔气了吧。

    盛卓然好笑地后仰，顾靖却站直，前倾下来，捧住他的脸，含糊地了句：“不够。”

    凑近过来的瞳孔仿佛蕴含着深厚搅动着的黑色风暴，有些吓人，盛卓然拍了拍他的手，却是嚣张地道：“现在是本大爷调戏你呢，你这个大骗子，休想觊觎本爷的美色。”

    顾靖微微一顿，站了回去，瞟了盛卓然一眼，有些吃不够的遗憾，却只能道：“那都听爷的。”

    盛卓然手掌扇了扇脸上的热气，假装成一位风流俊俏的劫色大爷扇扇子，一边笑嘻嘻地问顾靖：“就知道你没亲够，那么后天上学，你是要压迫我学习呢，还是要让我亲呢。”

    顾靖：“…………”

    看着顾靖难得的纠结神情，盛卓然深知自己得了逞！

    此时时候已经不早，盛卓然决定回去。顾靖很自觉的召唤了一辆车并不显眼的车，亲力亲为的把盛卓然作精搬到车座里，系好安全带，站在车门边：“周一学校见。”

    盛卓然抬眼看着他优美的下颚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问道：“你不回去吗？你家在哪儿？”

    顾靖平静地道：“晚上我加班。”

    盛卓然惋惜地“噢”了一声，看着顾靖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和刚刚那亲到一半的唇，差点脱口而出，你跟我回家吧。

    可是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位。

    也像那什么污污的邀请。

    盛卓然微微捂脸，告别：“别加班太晚，今晚10点左右手机给你，不接不是人！”

    顾靖微笑：“嗯。”

    车开走了，林荫大道下顾靖挺拔的身影越来越，好像一座望夫石。道路把他们割开，好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在岛上，一个出了岛。

    像曾几何时，一个在地上，一个在盒子里。

    又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盛卓然摇了摇脑袋。

    当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自己还是个学生，而顾靖就是会兼职的、很会骗人套路人的社会人！

    哼╭(╯^╰)╮

    回到家，盛卓然调出今天给顾靖那声喵的录音，导入到编曲软件中，确认是当年念笑话的喵喵人了。有种找回宝物的快乐，盛卓然心中一欢，给顾靖的喵声升调降调，拉长缩短又搓圆揉扁，编成一首喵喵合唱的欢乐之歌。

    情歌竟然写不出，最有灵感的是把顾靖的喵喵音rua来rua去！

    和爸妈一起做饭洗碗，之后盛卓然回到房里，又给顾靖的喵喵歌调整了一些细节，一到九点四十五分，盛卓然已经迫不及待地给顾靖手机。

    顾靖那边很快就接了，听语气还有些兴奋的样子：“然然。”

    盛卓然卷在被子趴在床上，长裤裤腿滑落，线条优美的腿晃啊晃啊的：“男朋友，你加班加完了嘛。”

    顾靖声音里依旧透着笑意：“然然发令，怎么敢多加班。”

    盛卓然笑了：“那方便挺歌吗，我做了一首歌送给你！”

    新生研究所里，顾靖故意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戴上耳机，望着窗外岛上星星树灯，侧耳微笑道：“唱吧，听着。”

    盛卓然腿晃得更欢乐了，嘱咐道：“记得戴耳机，我专门给你的歌，不能被别人听到！”

    顾靖心里仿佛被什么填满了：“好。”

    盛卓然“嘿嘿”一声，伸手去够鼠标，点开给顾靖编的喵喵曲，一段欢快的喵喵音顿时响起：

    “妙妙妙喵嗯妙妙！妙妙妙喵嗯妙妙——”

    顾靖：“…………”

    听得出来，是他自个儿的喵声。

    被臭然然组合编起来，就像是一百只顾靖喵喵争着爬上臭然然的裤腿上似的，偶尔一两句猛兽下山喵，又像是见到猛虎舔爪子，或是猛虎伸懒腰，低沉慵懒地发出叹息。

    一曲三十秒的喵喵歌放完，盛卓然欢笑地问：“好听吗。”

    顾靖笑容不变：“如果是然然的声音，会更好听。”

    盛卓然“嘿嘿”一笑，宠溺地道：“行吧，满足你，你点录音，我哼给你听。”

    他拥有少年音的时间不多了。

    “好，谢谢然然。”顾靖早就点了录音。

    和臭然然的每一次聊天，他都有点录音。

    盛卓然爬起来关上房门，开始轻声地喵喵喵。三十秒还没到，听到手机那边仿佛有人喊顾靖：“顾老师，反应结果有些不对，您要不去看看？”

    盛卓然愣了愣，喵得迟疑了点。

    这声音，好像今天听过。

    以他编曲的听力，就是今天听过！

    就是新生研究所的博士大佬欧阳天明的声音啊。

    此时，没等盛卓然问，顾靖就道了句抱歉，他要继续搬砖加班了，就挂断了通话。

    盛卓然挠了挠头发。

    可能是他听错了吧。

    总不可能一个开研究所的博士大佬喊高中生顾靖当顾老师。

    盛卓然又上了百科和企业查查证了一下，确认新生研究所里没有顾靖的名字。

    嗯，那明天问问顾靖搬砖的内容是什么吧，总不能真的贷款请人游戏？

    盛卓然坐回电脑前，举起手机，又开始录视频。

    是给顾靖的视频。

    给爸妈和弟兄们的快乐视频早就录好了，遗书也写好。不过之前不知道顾靖能成为他男朋友，所以还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顾靖。

    现在要留一点了。

    盛卓然顶着欠揍讨的灿烂笑容，录视频挥手道：“顾靖呀，还记得我嘛，我是突然消失的绝世大渣男！我去和新欢出去玩了！你找到新欢了吗该不会还是单身狗吧哈哈哈哈哈！”

    笑完，盛卓然把讨视频存到草稿箱，定时在他20岁生日那天发送。

    搞定！

    盛卓然长吁一口气。

    不知道一周后的试药，会不会加速恶化，以后和顾靖谈恋爱的时候，他得变现得渣一点。

    这样到时候顾靖也不会太伤心。

    盛卓然摸了摸下巴，顾靖可能也觉得他是个花心坏蛋大萝卜，追人也能同时追两个。

    可顾靖还是很轻易就原谅了他。

    盛卓然戳进弟兄群里，开始吐槽顾靖：

    爱学习爱顾靖：【今天我试探他了，从前我追曹雅言弄得沸沸扬扬的吗，他也记起来了，连我印情书的事都记得。

    他还以为我曾经同时追两个人，于是他继续喜欢我。

    喜欢我喜欢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啊。猫猫叹气.JPG】

    陈为范：【然哥，你很像在炫耀被哥夫喜欢呢。】

    段倾：【周末了！然哥为何故意进群狗？为何狗？为何？】

    盛卓然笑了：【我不是，我没有！】

    陈为范：【然哥看看你的名字，分明就是狗！】

    段倾：【然哥怎么变成向日葵了。】

    盛卓然忽然警觉。

    向日葵是顾靖“恢复记忆”后骗他换上的！

    盛卓然把自己头像换成太阳，把向日葵照片给顾靖发了过去，留言道：【头像换回来！我要日！你要葵！你就情侣头像要不要吧。】

    顾靖加班结束后，看到臭然然这条消息，动动手指就把向日葵换上。

    然然本来就是他的光源。

    顾靖翻出相册，留恋地看了一眼从前截图的向日葵与日。

    直到今天，他终于成为然然生命里不可缺乏的光源。

    奋斗到半夜，针对然然的基因靶向抗早衰试剂终于研制成功了。

    心里一直压着的大山终于卸下，疲倦却纷涌而来。顾靖在研究所的办公椅上合上眼。

    眼前天空阴暗，大片大片的灰云沉积，墓碑林立。

    林立的墓碑下长眠的，都是那些年实验失败的志愿者们。

    最近的一个，贴着盛卓然笑容灿烂的黑白照片。

    下面写着生卒年。

    每一个字都能和记忆里对上，三十年如一，真实得窒息。

    脸上被绵密的雨点濡湿，更凉的是眼角下的缓流，顾靖随意地抬手一抹，抹去眼角凉意，继而缓慢地伸手，食指指背碰了碰黑白照片上臭然然的唇。

    冷的，硬的，完全是熟悉的玻璃触感，和今天下午臭然然亲他时的温软截然不同。

    他梦醒了。

    顾靖失笑，重生那么荒唐，他怎么可能拥有。

    可这梦那么真实，为何不能再梦得再长点。

    但愿长眠不复醒。

    顾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稀落的雨点嗒在屏幕上，顾靖指腹划走水痕，所有的通话录音都不见了，臭然然羞愤实录没有，微信置顶里，也没有叫爱学习爱顾靖的太阳头像。

    取而代之的，是都是从事医药方向的联系人。

    脑海里的喵喵歌竟然也记不清了，只剩下零碎不成调子的喵喵音。

    梦醒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乖巧地等着他搬动的臭然然没有了。

    会怼他喝大蒜汁的臭然然没有了。

    是啊，臭然然怎么可能对曹雅言没兴趣了。

    怎么可能被骗也没点生气。

    怎么可能主动亲他。

    都是他的梦。

    如同过往千百次把自己套入曹雅言身上的梦一般。

    他做了一个假装失忆把臭然然骗到手、还把他及时治好的梦。

    梦境最后，头像换回来了，然然还是他的光源。

    他却成不了然然的太阳。

    他还是迟了三十年。

    顾靖闭了闭眼，再睁开，昂起头来，没有看灿烂的黑白笑脸，眼珠瞧上望，只见到大片大片的乌云遮天蔽日，雨点跌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一片。

    等等，其他人呢。

    直到此时，才发现墓园四周都见不着他的保安和秘书们。

    怎么都失职了，没人给他撑伞？

    难道，这也是梦——？

    顾靖猛地睁开眼，神思扯回与上辈子装修得截然不同的办公室里。窗外天还没亮，让深蓝的办公室刷更显昏暗。顾靖没看时间，抓起手机，给盛卓然。

    响了好一会儿，顾靖都已经快步迈开长腿，走出研究所大门，准备车直接去臭然然家里，臭然然才终于接了。

    手机传出盛卓然那软糯的声音，还有些得瑟的语调：“干嘛，这么早，太阳还没醒，天，才六点！！你这么早就想我啦~”

    “想你了，”顾靖握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得发紧：“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