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主任提的要求一点不过分，他把这个集装箱的情况给顾朝晖简单介绍之后，便，“你只要能服街道办，让她们别三天两头来找我们厂的麻烦，这个集装箱，你想用多久都没问题，租金我们一分钱不要。”

    乍听之下，这个条件确实一点都不苛刻，顾朝晖甚至有点喜出望外，忙跟厂办主任再三确认。

    “刘主任，真像你得那样，只要我能搞定街道，那个集装箱就能免费用？”

    “这事儿还能假么？我好歹是个厂办主任，这点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刘主任有些不满的看了顾朝晖一眼，感觉对方瞧了自己。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想着要是能租下来，就跟咱们厂里签个条子，但要是免费用的话，这条子该怎么签？”

    顾朝晖想得周全，他也怕刘主任半路反悔，万一他把街道的工作做通了，卖铺也开起来了，肉联厂这边再突然反悔，漫天要价，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可承受不起。

    刘主任一听这话，还真生气了，道，“一个破集装箱，我还能反悔不成，再你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把这事儿办成，就想让我们厂跟你签条子，这也不现实啊。伙子，你太年轻了，办事太浮躁了！”

    道最后，刘主任还拍了拍桌子，看样子对顾朝晖的法很不满意。

    看到对方的态度，顾朝晖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也怪自己太没安全感了，经过种种事情之后，他始终对人有点缺乏信任，感觉什么东西光凭一张嘴是不靠谱的，还得落到纸面上，才好有个凭据。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如刘主任得那样，自己都没拿出点实际行动，想让肉联厂和他订字据，显然不太现实。

    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无论买卖大。

    这开卖铺看起来没什么，但遇到这个事儿，就增加了一定的不确定因素。

    不过要想干成点事业，不冒险怎么能行？何况眼前这点风险根本不算什么，无非是多跑点腿，多磨点嘴皮子的事儿。

    想通了这关，顾朝晖又给刘主任了几句软话，最后保证，自己先去街道办做工作，等事情有了进展，他再回来。

    刘主任刚才也是摆摆姿态，当领导习惯了，难免有些官腔官调，其实他还怕顾朝晖跑了呢。

    两人互相试探一番之后，最终达成了协议，顾朝晖去找街道，只要得了准信儿，肉联厂这边就可以把集装箱的钥匙交给他。

    忙活了半天，终于是有了点进展。

    顾朝晖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中午，便想一鼓作气去街道办再听听。

    想好了就立马去干，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街道办事处。

    街道办的领导好找，他一明来意，对方比他还着急，这个破集装箱已经成了他们辖区的老大难，要是顾朝晖能给解决了，就最好了。

    但当顾朝晖要将这东西用来开卖铺的时候，街道办的领导又犹豫了。

    他，“不是不行，但是第一，这个破铁皮房子，你们得好好把外观弄一弄，最起码整洁漂亮。二来，虽现在提倡搞活经济，大家再也不用背地里投机倒把，可以自由经营，但伙子，你要是去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之前我们都是往那个铁皮房子上贴个海报，弄个公告什么的，贴着还挺方便，那路口来往的人也多，宣传效果还不错，这铁屋子还有点公用的意思。如果现在被你们占用了，变成了卖铺……”

    顾朝晖从街道办出来的时候，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话的艺术。

    这位领导既没有立即应允他，可也没有完全不同意，甚至还挺支持他对集装箱进行改造，但改造到什么程度算是既能当卖铺又能满足公用价值，人家没那么清楚。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可有点让人为难了，别等到自己装修好了，街道办再不合格，到时候真的贴了封条，那可影响太坏了，以后谁还会去买东西？

    他回三纺的路上，一直在想个折中的好办法，可惜一筹莫展。

    顾朝晖是中午之前回到的机井房，他一回来就见老吴正在炕上歪着睡回笼，他心里挺过意不去，赶忙又跑去食堂，买了几个大包子回来。

    等他再进屋的时候，老吴已经醒了。

    他忙把一袋大包子塞进老吴手里，直不好意思，耽误了交班时间。

    老吴人朴实，在他眼里，这点忙不足挂齿，对方却拿了好几个大包子来感谢，让他倒不好意思了，最后切不过情，两人便一起留在机井房吃了午饭。

    刚吃过午饭，把老吴送走，顾朝晖回到屋里，还没坐稳，就听外面有人喊他名字。

    他出门一看，竟是林荫萌，手里还捧了那块测压表。

    顾朝晖知道这东西沉，便赶紧上前接过来，道，“你怎么这么远送过来了，你用完了跟我一声，我过去拿就行。”

    林荫萌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她知道，自己送的炒鸡蛋有效果了，顾朝晖对自己话

    终于有了热乎气，听的人心里一暖。

    她笑着，“没多沉，我正好要下班，顺路给你送过来。”

    “顺什么路啊，厂门在南边，机井房在北边，以后你再想用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我，我给你送过去吧。”

    虽这话依旧暖人心，可如此□□裸的戳穿她根本不顺路的事实，就连性格爽朗如林荫萌都有些羞窘了。

    顾朝晖作为一个典型的工科男，思路是直线型的，情商也就是个平均水平，恋爱方面的智商更是低于平均值。

    如果是面对一般人，他话可能还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妥之处。但面对自己心里在意的人，他总是感觉无所适从，经常话有点跑偏。

    通俗点，就是有点不解风情。

    所以，顾朝晖虽然长得帅气，又有技术，追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察觉出来的并不多，甚至还有不少姑娘被他无意中的冷言冷语给吓跑过。

    但林荫萌却觉得这样的顾朝晖不仅不傻，反而还挺可爱。

    这样笨拙的暖心话，要是他能对自己一辈子就好了，林荫萌红着脸偷偷想。

    顾朝晖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头，要不俩人这时候也不会略显尴尬的面对面傻站着，谁也不言语。

    “咳，咳，那个，饭盒我带过来了，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但是上午我有事出去，就忘了，正好你过来了，我去给你拿吧。”

    赶忙找了个话题，完之后，顾朝晖扭头就进了屋，他也觉得俩人你瞅着我，我看着你，这么傻站着有点怪怪的。

    林荫萌跟在他身后也进了机井房的红砖房。

    她又仔细把屋里的陈设看了一遍，确实太艰苦了，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工作也那么乏味，这时间长了，就是好人也得憋疯啊。

    她正乱想，顾朝晖从里屋出来了，把清洗地锃光瓦亮的铝饭盒递了过来。

    林荫萌接过饭盒，看了看，笑着，“这是你刷得？真干净。”

    一句话夸得顾朝晖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什么也没。

    俩人又陷入了迷之尴尬的境地。

    “我……”

    “那个……”

    两人都想找个话题，没想到一开口又撞了车，紧接着又是互相看着对方一阵傻笑。

    笑过之后，还是林荫萌先道，“你在机井房要是觉得没意思，我可以借你几本书看，我家里书很多，都是我爸以前留下的。”

    顾朝晖喜欢看书，主要喜欢机械方面的，不过其他的书，他也感兴趣。

    “是嘛，那太好了，我挺爱看书的，不过我最近没什么时间，过段时间再吧。”顾朝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撒谎，要是换了别人，为了讨姑娘欢心，即使暂时没时间，也要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可他是个直肠子，偏不会。

    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林荫萌反而欣赏他的耿直和憨实，听他什么都顺耳。

    “你最近忙什么呢？我看机井房也没什么活啊？”

    林荫萌不禁有些纳闷。

    “不是厂里的事儿，是我们家里的事儿，我想帮我二哥开个卖铺。”

    卖铺的事儿，顾朝晖从来没跟外人过，林荫萌是第一个。

    按，他和林荫萌统共就见过三次面，这样私密的事儿，他完全不用出来，而且这事儿还没有眉目，以他稳重严谨的个性，换别人，他肯定不会告诉。

    但是对林荫萌，顾朝晖破了例。

    他完也有点后悔，可一想到对方明知道他是“疯子”，还能对他如此这般，顾朝晖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林荫萌不再设防，也许他早就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开卖铺？这个注意听着就不错！”林荫萌对这件事表现得非常有兴趣。

    一看到她眉眼飞扬的样子，顾朝晖也跟着高兴起来，他想，反正都了，倒不如索性都了，不为别的，能让林荫萌高兴高兴，看着她多笑两回也好啊。

    于是顾朝晖便把事情前后都了一遍。

    林荫萌从一开始当个乐子听，到后面神情变得越来越认真。

    直到顾朝晖出街道办给他出的难题的时候，林荫萌看着他为难的皱眉，便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到两个办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听。”

    顾朝晖没想到林荫萌还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甚至还能帮他想办法，他之前只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而已。

    “你，我正为这事儿有点发愁，你来之前，我就在想这件事儿呢。”

    顾朝晖忙露出一副求贤若渴的表情。

    看到他的实在样，林荫萌感觉他好像是家里那条大狼狗，平时看着高大威猛，但一见到自己，就变成了只会摇尾巴，求摸头的奶狗了。

    林荫萌心里暗笑，却毫不吝啬的跟顾朝晖分享了自己的金点子。